穿过一排排荒芜的房屋，李长德一直跟在假顾淼的身后朝着冒着炊烟的房子走去，她走得很快，快到几乎要跑起来。
顾淼提前飞到那户人家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屋顶因为没有修缮也有了漏水的痕迹，屋内东西不多，几乎没有近期添置的东西。锅里正煮着一些红薯和土豆，灶里的柴火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绕完整个屋子，可顾淼没有看到一个人。
这还烧着火，人却不在该有多危险呀。
顾淼围着屋子又飘了一圈，才在距离房间大概几里的位置看到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妇人。她满头白发，佝偻着背，她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了，她一手要拄着拐杖，一手还要摸索着道路。
弯下去的背上背了一个竹制的背篓，背篓边边有好几处的竹条都已经裂开，突出的截面不知道扎了多少次老妇人的手掌。
李长德和假顾淼站在及腰的破烂篱笆组成的院门前，李长德还在呼着气，假顾淼已经扯着嗓子朝着屋内喊起来了，“有人吗？”
老妇人停在了原地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确认声音的方向就是来自自己家，老妇人握着拐杖的手颤抖起来，颤颤巍巍的加快脚步，嘴里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问着，“是有人回来了吗？”
老妇人的声音被假顾淼的声音完全盖了下去，她回应了好久，迟迟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看着老妇人越来越着急的模样，顾淼扯着嗓子朝着他们喊道，“喂，人在这里，在这里！”
顾淼死死地盯着他们的方向，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假顾淼到底还要装多久！但她的声音飘了好一会儿，明明那边已经没有了声音，可人迟迟没有过来。
顾淼朝上飞去，看着假顾淼站在原地犹豫的目光，顾淼十分无语，又喊道，“喂，我知道你看得到我，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哎呀，这人还摔倒了！”顾淼瞧着她不为所动的样子，故意喊了一声，果不其然她动摇了。
她一路狂跑，满脸的担忧在看到老妇人之后放松了下来，她朝着顾淼看了一眼，自嘲的笑了一下。
“是有人来了吗？”老妇人听着声音问道，她寻着声音摸过去，脚步踉跄。
假顾淼看着眼前的老妇人眼泪忽的就落下来了，她伸出手迎上去，握住了老妇人的手。
老妇人摸了摸她的手，脸上的期待突然就落空了，她放开假顾淼的手，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呀，我这个老婆子看不见。”
顾淼看得出来，假顾淼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即使已经泪流满面，却还是尽可能的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没事的。”
她吞咽着情绪，向老妇人说道，“我和同伴途径于此，不知道能不能去您家讨口水喝？”
“小姑娘你跟我来吧。”老妇人笑着，却是无尽的落寞。
回家的那条路老妇人不知道独自走了多少次，路上有多少石头她甚至都记得清楚，可当假顾淼的手搀扶住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她们正往回走的时候李长德才追上来，看到假顾淼安全的站在自己眼前，才敢放心。
他带着责备的语气教训了一句，“别随便乱跑！”
老妇人侧耳听着李长德的声音，用另外的一只手轻轻覆在假顾淼的手上，她用指头拍了拍，询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同伴吗？”
“我是她哥哥。”李长德上下扫了一眼，注意到老妇人的眼睛，又盯着假顾淼看了好一会儿，不由得起了疑惑。
“哈哈哈，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即使知道李长德看不见她，可是顾淼还是忍不住开心的围着李长德旋转着飘了起来，“你肯定发现她是假的了吧！”
每当顾淼飘到李长德身后的时候，她就会朝着假顾淼看一眼，看她紧张的样子顾淼心中痛快极了，但这个时候顾淼又觉得很无奈，因为李长德总是会让她失望。
这一次依旧如此。
老妇人一句，“锅里刚好也做了些吃食。”轻而易举的将李长德俘获。
顾淼哼了一声，瞪了一眼得意的假顾淼，吐槽道：“看你到时候看到一锅的红薯土豆还能这么开心吗？”
“背篓让我来吧！”听到吃饭李长德高兴极了，抓着老妇人身后的背篓就要接过去。
顾淼清楚的看见，李长德在接的时候眼睛一直在朝着背篓里面看，他想要看清楚背篓里这个青菜下面还有什么东西。他看得太认真，加上老妇人一边拒绝一边挪动着身体，导致他的手被凸出来的竹条刺了好几下。
“没事，没事。”老妇人连连拒绝，可始终拗不过李长德，毕竟李长德使的力气差点就要把背篓连带着她给提溜起来了。
李长德想要帮忙的心是真的，想要看清楚里面东西的心也不假。他扒拉了一把，里面都是青色的，有菜还有些草，他略微有些失望。
他落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两人感叹，“也是，一个看不见的老妇人有青菜吃就不错了。”
顾淼跟着李长德飘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趣，她加快了速度飞到了老妇人的身后。一路走来，她的手一直搭在假顾淼的手上。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嗯？”假顾淼一愣。
“顾淼。”顾淼提醒了一句。
“我叫顾淼。”
“那你哥哥呢？”
“李长德。”
“叫李长德。”假顾淼得了顾淼的提醒，却还是不敢去看她，低着头一股脑的朝前走。
“真是好名字。”老妇人夸奖起来，虽然顾淼也不知道这两个名字到底好在那里，“我有一个儿子叫初哥。”
假顾淼的手一紧，老妇人忽然笑了，开始娓娓道来。
“十年前村子闹水灾，将农田全都给淹了。洪水退去之后，庄稼死了大半，山上还突然多了许多的野猪，他们饿了也跑下山，将仅剩的庄稼也给霍霍了干净。它们一个个的凶猛异常，不光是吃庄稼还吃人。”
顾淼听着难受极了，看过假顾淼却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对于她的身份也猜到了大半。
“她，不对，应该是他，他是初哥。”
顾淼倒吸一口凉气，竟然被一个男的占据了身体！
“村里不甘其扰，于是组织村里的青壮年去赶跑野猪。虽然最后是赶走了野猪，但也死了好多的人，我的初哥就在混乱中被野猪撞落到了河里，不见了踪影。”
老妇人平静地诉说着这一段的故事，眼泪从眼角安静的滑落，“我这个眼睛呀，就是那个时候给哭瞎了。”
她苦笑着抓紧了初哥的手。
初哥的本意应该是想平静的听完所有的故事，可是情绪是控制不住的，很快他的眼中就蒙上了一层泪水，他极力的控制着，最后还是在听到老妇人的眼睛是哭瞎的时候滚落下来。
“我们初哥过得好吗？”
“他现在一定很好！”身后李长德哽咽着说的肯定，他抹了一把还没留下来的泪水，又重复了一遍，“他一定过得很好。”
老妇人喃喃问了句，“是吗？”
“对的，他现在过得很好。”初哥回答道。
老妇人舒展开的眉头看得顾淼心中难受，她应该是发现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体里面是自己的孩子吧，所以才会执着的想要知道初哥的答案。
“不过既然野猪赶跑了。”空荡荡的村子不免让李长德好奇，“怎么村子里面的人都没了？”
“自那年之后，村里面的庄稼的收成是一年不如一年，他们说是诅咒，慢慢的几乎所有人都搬走了。”
“您怎么不走？”初哥抽泣了一下，“在这里一个人过得该有多辛苦。”
“我要是走了，我的初哥回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老妇人抽出手慢慢的帮初哥顺着气，温柔着安慰他，“你这丫头怎么还哭了！”
“我一个老婆子，养活自己还不是轻轻松松。”
“这可不轻松！”李长德看着锅里因为没有看管而糊掉的红薯土豆摇了摇头，他转头看向老妇人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对着还一直拉着老妇人手的初哥招了招手，招呼道，“过来一下。”
初哥恋恋不舍的放开老妇人的手，走到李长德的跟前，在他的示意下看了一眼锅里糊掉的红薯土豆，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我觉得你很奇怪。”李长德盯着他，“你失忆就算了，怎么还这么喜欢哭？”
“就是觉得她一个人实在是太苦了。”初哥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好了别哭了。”李长德柔声道，“现在想想吃什么吧，这个都成这个样子了，肯定不能吃了。”
“可是。”家徒四壁的环境让初哥为难。
“我听着山上有野鸡的叫声，你们去抓。”顾淼飘过来提了个建议。
“山上有野鸡，我们可以抓一些来。”初哥重复了顾淼的话，“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抓点野兔什么的。”
“我们也不会呀。”
“我会，我会。”
眼前顾淼如此主动积极的模样让李长德觉得陌生。顾淼叹着气飘了出去，他觉得陌生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