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哥和老妇人相互紧握双手，泪眼朦胧地看着彼此。一旁的李长德为难的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打断两人，耳边传来顾淼啧啧的声音。顺着声音望过去，顾淼是一脸的嫌弃。

“你这是怎么了？”李长德靠着顾淼慢慢挪动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就是觉得我哭起来的表情也太奇怪了。”说着顾淼竟然又飘得高了些，她由上而下朝着初哥看去。他的下嘴唇朝外翻过去，露出下面一排整齐的牙齿。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要眨眼，最后还是抵不过身体的本能，一眨眼，原本卷翘的睫毛都成了落汤鸡，眼泪也在脸颊上留下长长的一道。

顾淼看了一会儿才又回到原本的位置，她低声庆幸，“还好没有嚎啕大哭，不然更不好看。”

被顾淼之前回答逗笑的李长德这下更是哭笑不得，“现在你竟然还在关心这个。”

“我们现在难不成要采取强制措施？”顾淼无奈反问，她用胳膊肘撞了撞李长德，“要不我们先离开一会儿？”

“不行。”李长德说完甚至是拉住了顾淼的手，也不让顾淼离开。

李长德的手抓得死死的，顾淼无奈之下只好跟着他一起站在不远处看。

初哥伸手擦去老妇人的眼泪，与此同时老妇人的满是老茧的手也落在了初哥的脸上，她嘴里喃喃道，“这是人家的身体，人家现在要拿回去了。”

老妇人的声音控制得很好，刚好够顾淼在这个距离听到。顾淼还没有什么反应，李长德反倒是先生气了，“你这个语气怎么好像是我们的错？”

“亏得我们还在河里捞你儿子的尸体！”李长德脱口而出。

初哥突然愣住了，他泪眼婆娑的转过看向顾淼，不可思议的确认道，“你们正在河里找我的尸体？”

老妇人没有理会李长德的质问，只是默默的抓紧了初哥的手，动作上甚至有一种将初哥往身后藏的趋势。

“你以为我们昨天没有回来是在做什么？”李长德上前一步率先回答，他的目光锁定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顾淼觉察到李长德不正常的表情，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初哥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表情并没有喜悦，反倒是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老妇人无神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戒备，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慈爱。

“你好像并不是很开心我们去找你的尸体。”李长德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说话间他一直都在观察着初哥的表情。在看到初哥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李长德马上就确定了，他回头朝着顾淼低声说了句，“躲在我身后。”

说话间，他握紧了手中的斩妖剑，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初哥突然笑了一声，他挣开紧握着自己的手，反手将手团团包裹在自己的手心，他轻轻的捏了捏，安抚住老妇人的情绪，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句，“没事的。”

说完，他放开手，径直朝着李长德走了过来。

初哥在李长德的面前挺直了腰板，看得出来他很想要突然自己的气势，可顾淼的身体的身高在这里，在李长德就是矮了一个头，在气势上也不由得弱了一大截。

李长德没有低头，只是耷拉着眼皮，给了初哥一个眼神。他极力的想要掩饰住自己内心的窃喜，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

“你说说你的办法吧。”初哥开口问。

“反正先把你从身体里面赶出去，然后再把顾淼给塞回去！”

“办法，办法呢？”初哥强调，“你说的这个也不是办法。”

“把你赶出去的法子已经有了。”李长德没有全盘托出，“到时候她回去还不是轻轻松松？”

“你有想过要是我出去了，但是她又没有回去，会发生什么吗？”

李长德一下难住了，他转过头看向顾淼。顾淼看了他一眼，飘上前来，“结果不好不也就是一个死，现在我还在乎这么多吗？”顾淼看了看自己的几近消失的脚，表示自己无所谓。

“那我们现在开始吧。”得到了顾淼的回答，李长德也不犹豫了，他直视着初哥的眼睛，眼中不容一丝拒绝。

“行吧。”

初哥没有再做挣扎，他回头看了老妇人一眼，“现在开始吗？”

“现在开始。”李长德肯定的回答让顾淼有些惊讶，很快顾淼就明白了李长德的意思——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担心夜长梦多。

“等等，等等。”原来站在一旁的老妇人忽然嘶吼起来，他摸索着双手顺着李长德声音的方向颤颤巍巍的走过来。她搭上初哥递过去的手，凭着感觉站在了李长德和初哥的中间。

她松开了初哥的手，将手伸向了李长德。她摸索着拉住了李长德的袖子，不由分说的跪倒到了李长德的面前。

老妇人的举动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李长德赶紧架住了老妇人握着自己衣袖的双手，试图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初哥也从背后扶住了她的肩膀，从背后发力，想要扶起老妇人。

可老妇人死死的拽着李长德，就是跪在地上不起来。她的嘴里开始哀求，“求求你们了，可不可以再稍微的等一等......”

“你们就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我的日子不多了，我也不奢求我剩下的所有时间都和我的孩子在一起。”她哽咽着继续，“但是可不可以，再给我们多一天的时间，就一天，一天就好了。”

“以退为进。”顾淼在心中赞叹老妇人说话的艺术，想起之前她和自己说的时候可没有后面这句，难不成是因为看自己好欺负？

也是。顾淼转念一想，马上就想通了，毕竟自己也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也掀不起什么浪，现在多了一个李长德完全就不一样了。

“一天怎么样？”李长德做不了决定，只得将顾淼投去求助的眼神。

转眼之间，没等顾淼回答，李长德跟前跪着的人又多了一个。

初哥紧挨着老妇人跪了下来，“就一天，一天就好。”

“一天，我就可以补完这所有破烂的工具，或许也可以多捕几只野鸡，这样......”后面的话初哥已经没有气力说下去了，只是不停地哽咽。

顾淼眉头紧皱，她看着李长德生气却又无奈的脸，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李长德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还朝着顾淼再确定了一遍，确定了顾淼的意思，李长德这才转过头，朝着跪倒在自己眼前的两人说道，“都起来吧。”

说完，他无奈的再一次尝试，可老妇人依旧没有丝毫的反应。

李长德无奈的叹了口气，大声叫喊道，“一天，就一天！”

听李长德说完，老妇人非但没有起身，甚至是趴在地上连磕了好几个头。李长德大呼一声，“这是干什么？”赶紧让初哥帮助自己拦着点。

即使是站了起来，老妇人还一直朝着李长德作着揖，李长德挥了挥手，才想到老妇人根本看不到，赶紧招呼初哥不要让她再谢了。

他的目光扫了院子一眼，又朝着初哥说道，“这一天你可要努力了。”

话音才落下，李长德赶紧转身朝着院外走去，边走边叫着顾淼，“我们快走吧。”

身后道谢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李长德终于慢下了脚步，他捂着胸口，一脸受惊的样子，“真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人给我磕头，我可真的是受不住！”

顾淼哈哈笑了好几声，打趣道，“所以如果只有初哥一个人跪，你完全就可以接受了是吗？”

李长德摆摆手，“他顶着你的一张脸，我可也受不住。”他深呼了好几口，才终于缓了过来，"我们赶紧走吧，这一天时间的话，我们可要快点。"

面对李长德的催促，顾淼却陷入了沉思。看着顾淼的样子，李长德也没再催促，只是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她，等待着她开口。

终于。

“如果初哥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应该怎么办？”

“你是担心我们打不过他吗？”李长德降低了声音，“其实，就算是打不过，我们不也有杀手锏。”

他心虚的模样让顾淼一下子就懂了他口中的杀手锏是什么。

人呐，真的是一旦有了弱点，就不是那么强大了。

先去做顾淼说的事情之前，李长德还是决定先去其他的地方找可以超度的人，顺便路上可以思考一番要是真的打不过初哥怎么办！

“不是。”没想到顾淼却直接否定道，“我是在想，要是初哥真的是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应该拿他怎么办？”

“他也不是妖怪，你这个葫芦里面也收不了吧，而且。”顾淼说出了自己最担心的一点，“我们到时候要告诉老妇人初哥的真实情况吗？”

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却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