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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续篇:《寒蝉鸣秋梧桐雨》(一百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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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天,不是晴就是雨。这一日天气晴朗,一直蓝蓝的,没什么变化。

就像我,改变不了什么。

我的陵,还是定在了北芒山,只是——稍稍偏西一点。

这是他们,做出的唯一让步。

我该高兴呢,还是失望?该笑,还是该哭?

我近了他一点,却也只近了一点。我没法,再靠近了。

我不知道他在不在,有没有看我。我做着一个接一个的梦,梦里都没有他。

定陵以后,我把更多的心思花在木模上。

朝堂上,窦将军的身姿,依然高耸而稳固。

一刀一刻,一凿一琢,丝丝纹理,从粗糙到精细。

我与木料说话,没人笑话我。傻子不都这样么?

线条起伏,蜿蜒,凝固。檐雨滴滴,余音绵绵。

我握着刻刀,听雨,雨滴坠落,很久很久。

我停手,轻歇口气,一旁守候的常询,用高足羽纹漆杯,呈上温汤,香茗。

雨后,明丽而湿润。

"常询,皇后绣的图,还在那个女神……那里吗?"

常询微顿,转瞬明白过来。

"先皇后绣的那幅女歧神图?是,应该还在女歧宫。”

"你把它拿来。"我停一停,"把那个巫,巫……"

“巫楚吗,陛下?"

“对,把她叫来。"

那幅图,放着也没用。她,孩子,都死了。

乌,似乎还在他们盘旋过的地方,我呼吸着他的气息,抚摸他碰触过的一切。

我又看到那幅图,匀密的五色丝线,织出躯体与花纹,一丝一缕,绣成无限春光。

巫楚穿着黑衣朱裳,腰带勒得恰到好处。她向我盈盈下拜,脸上透着笑,眼底绵延着柔情。“请问陛下,有什么吩咐?"

"我想看一看你。"我瞥了眼她鲜亮妍丽的面庞,摸一摸几上的绣帛,″你和这图,很像。"

她一眼认出画中是谁,低头含蓄一笑。"小巫,怎能与神相比?″

"这有什么,常询就把我比素娥。"

"陛下不一样!陛下是天子,上天的子孙,神的化身!"

"那巫呢?你们,是什么?"

巫楚轻轻一笑,带着薄薄的自嘲。“不论大巫小巫,画符占卜,清神驱祟,都是受君王役使,是陛下之民!”

"你呢?你会什么?"

她又伏身,拜了一拜。"小巫,只会一点歌舞,娱神助兴罢了!"

:“跳舞……你能让我做梦吗?"我浅浅呢喃,如霜花簌簌,"做有乌的梦……”

新的银钏,戴上她的脚踝,清脆碰撞,丁丁零零。

香炉,轻烟徐徐。发似瀑布,一身纤巧细长,扭动,翻折如蛇。

我一阵恍惚,恍恍惚惚,牵动心弦。

蝉破土而出,爬上高树。蝉鸣声声,夏日悠悠。

我二十一,或者说二十二的生辰,太主代昭仪送来一个叫青熙的女子作礼物,说是她的螟蛉女【养女】。

我把她叫做春惜,就像我以为嬿儿是燕儿,就这么错下去了。她也挺美,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就是个礼物,美丽的礼物,叫什么也不要紧.

我不去思索,也不用在乎。

礼物送给了我,却放在窦昭仪那儿。太主说,这样方便照顾,让她快点熟悉宫庭。

我每次去找她,还得先见窦昭仪。

巫楚献上一种五色药石,说是一种可以帮助入睡的药。

入梦,能通鬼神,见到想见的人。有没有做梦,我不知道。服了这药,确实像做梦一样,我头脑昏昏蒙蒙,心也热乎乎的。

渐暖,渐热,变得滚烫。

衣服穿在身上,也粘粘的不自在起来。我像蜕皮的虫蛇,使劲挣脱衣袍的束缚。

我咯咯笑,笑个不停,好像很快活。心底,充盈着一种燃烧般的狂喜。

她过来搀扶我,双手圈住我的脖子。

我向她倚去,感受她的肌肤和体温。

密密的雨,被檐瓦的夹缝梳成粗粗的雨线,白亮亮的一排,阻隔了里外。

我在梦里梦外寻觅,外面与我无关。

巫楚第二次来献药,我们在床上痴/缠,在纱幔帷屏间追逐.。

银铃丁当扬落,她在纱帘之间,若隐若现,媚如水,娇如魅。

我趔趔趄趄,似梦似迷。

没有人敲门,紧闭的殿门怦地打开,一队羽林卫冲了进来。一阵急风过,帘帷颤颤摇摇。羽林卫排成两列,窦将军迈入内寝,立住脚,直挺而严峻。

“巫人楚,私制媚药,迷惑主上,扰乱宫闱,立斩不饶!"他声色俱厉。

我晕晕乎乎,摇晃着身子,呆看着他们架住了巫楚。

"陛下救命!陛下救救小巫!"巫楚在他们手臂间挣动,尖叫,“药是陛下要的呀!大将军!”

“带下去,斩了!”窦将军用眼光示意,羽林卫架着巫楚,拖走。

内侍,宫婢僵立,人人惊惧。禁卫顶盔带甲,个个冷肃。

"谁——带这妖人入宫的?"窦将军目光在他们中间逡巡,双目炯炯放光,"出来!”

常询跪下,战战兢兢。"大将军……”

窦将军冷睨着他,双眸寒光乍现。"拿下!"

″大,大将军!"我稍微清醒了几分,往前走出两步,“是我叫他的!我叫的,我……的错!”

窦将军默立不语,直挺挺盯着我。

静默相对,他的目光,凝沉中渗出些许清冷。我仰望着他。

指尖细微颤抖,我呼吸又呼吸。"我——错了!饶了他吧!”

他凝盯着我,眼神深黑幽邃。

“大将军!”低语在我喉间回旋,我执拗地反复,"我的错,我错了,大将军!"

我还想说什么,头团团转起来,两眼发黑,好像夜色聚拢。

“陛下!”双腿虚软,我倒在他的臂弯里……

悠悠酸转,我躺在榻上,窦将军守在榻边。他的目光沉甸甸落在我脸上,像夜空坠下的星火。

常询还在,没有被带走。

殿外巫楚的血,被几桶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好像,无任何事发生。

那俩从兄弟,窦将军给他俩定了亲。

我并不关心是谁家的女郎,但他俩一再向我抱怨,说他俩的未昏妻【古字昏】是多么的丑陋,我又是多么的美丽。

我还是分不清谁是兄,谁是弟,他俩很快成了昏。就算妻子像他们说的那样丑,也不妨碍他们和她们,生儿育女。

也不妨碍,他们与我相会,交好。多无味,多无趣。

宴乐之余,我继续刻我的鸟。砖石一块块烧制出来。玄鸟,梧桐,乌。

砖面上,乌飞动的身影,幻化为乌衣郎雄纠纠的身姿。我陶醉地看着。

四季更替,无声无息。

那个春惜,或者说春熙吧,我幸了她几次,她怀上了小孩。

我平平淡淡听常询跪禀,没有一丝表情。“会是男孩吗?″

“这次,一定是个皇子!"

我停下刻刀,感觉冷风划过指尖。我淡冷地。"不是男孩,我不要——″

常询呆愕地看我。

秋尽,冬来,我从未把那孩子放在心上。反正,宫里的人,窦家的人,都会照顾他,和他母亲。

冬去,春至,第二年仲秋,我都忽略了春熙,也忽略掉她临产的阵痛。

直到他们把孩子抱来,是个皇子。

她生了皇子,我该赏赐她的。

可他们说,生皇子的是窦昭仪。我该加封的,是窦照仪。

皇子,是窦昭仪的,窦昭仪生了儿子。

太主这么说,窦将军这么说。宫里,人人都这么说。

我听着很糊涂,越来越糊涂了。

他们说是,就是吧。我不去想,也不再提起春熙。

她就像默然死去的蝉,静悄悄地消失在桂花飘香的深宫里。

窦昭仪生了儿子。我得——立她为皇后。

朝上,窦将军展开写好的诏书,当场宣读。

(待续)

(2025年1月3日10:04独发晋#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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