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晃着,黎清浅想到了什么,原本笑着的嘴角又沉了下来。
“喜欢猫这点也符合,但是白疏苒在那个情况不会一个扫堂腿过去,她还......挺怂的。”
黎清浅眨了眨眼,大约是气氛太合适,她说了出来。
“白疏苒和我原本是一个村镇的,她家和我家隔了条马路,说她怂吧,是因为她怕黑,怕鬼,怕很多东西,但她又算胆子大。”
想到这个部分,黎清浅笑了一声:“那时候总是停电,大晚上下着暴雨,闪电伴随雷声不停地钻进耳朵里,我家没有蜡烛,她就打着伞,穿着雨鞋,一边哭一边来找我。”
“那个时候你们多大?”
黎清浅皱了皱眉:“记不清,八九岁的样子吧。”
话落,一阵安静。
黎清浅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很好的话题,说得自己好像在卖惨一样,她便哈哈尬笑两声,摆了摆手,一幅轻松的模样。
“所以我说,如果真的是她的话,应该不会和林深打起来。”黎清浅的目光落在车帘上,没敢看陆暮,怕看见他怜悯的眼神。
“不过,一个林深算意外,现在又多出个陆晚,是不是有点奇怪?”
“还是说这就是缘的问题?”
看她这样,陆暮也清楚黎清浅不想聊这个话题了,于是去接了话。
回到太子府,黎清浅便匆匆回了房间。
扑——
她扑在被子上,扭曲着,又侧躺在那蹬着腿。
黎清浅啊黎清浅,你刚刚说什么呢!说这些干嘛?!太奇怪了太奇怪了,这不是在卖惨吗?!啊啊啊啊啊啊!
她心里呐喊着,后悔极了。
吱呀——
秋蝉推门进来的时候,只看见她趴在那,一动不动的。
“姑娘?姑娘?您怎么跑这么快,奴婢险些追不上。”秋蝉的语气带着疑惑,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几步。
“好秋蝉,我没事,就是要困死了,今天好累。”
黎清浅虚弱,似乎随时要睡过去。
她趴在那,下意识比了个大拇指,示意自己很好,却没见秋蝉并不理解,站在那学着她比了个大拇指,又疑惑地离开。
黎清浅今夜失眠了。
她总是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刻细细地品味回忆,将每一句话,每一个画面拆分出来,找到让自己尴尬的场景,也找到叫人心跳加速的场景。
耳边是潺潺的水声,回忆里的自己穿过人群,路过一整个流水厅,她看见陆暮微笑着看向自己,夕阳落在他的衣角。
其实陆暮的目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却烫得人不敢多看。
......
“民女纪朝参见皇上。”
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传来黎清浅的声音,穿着玄色衣裳的中年男人坐在繁复的椅子上,一条龙盘踞在胸前,显得威严至极,可是袖口却绣着桃花枝,又添了几分柔情与慈悲,因为与常见的不太一样,这搭配看起来就有些奇怪。
不过黎清浅没敢多看,从进门开始,她的脑袋就没有抬起来过,就算皇帝让她抬头,她也是垂着眼睛,不敢直视。
殿内安静得可怕,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陆暮站在一旁,双手垂落在身侧,却是双拳紧握。
昨日的宴会高芨没有跟进去,因着时间太急,林深知道钱小姐的事情的时候,陆暮已经离开,于是陆暮此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能让皇帝这般着急地召见黎清浅。
他就是想要求情,也该了解情况,不敢胡乱开口。
陆暮吐出一口气,视线里透出几分不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清浅觉得膝盖生疼,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才终于开口。
“纪朝,你可知罪。”
男人的声音透着威压,叫人不自觉地冒出冷汗来。
黎清浅咬着牙,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今日她一醒来,就见一排戴着官帽的人出现在太子府,随后自己就和陆暮被分开来带进皇宫,再然后自己就跪在这了。
黎清浅强装镇定开了口:“民女,知罪。”
说罢,她眼睫颤抖,磕下头去。
她自然是不敢问皇帝自己做错了什么,唯一想到的可能也就是昨日与钱小姐的那件事情,可自己是受害者,若是这件事情,那钱小姐与王采薇怎么会不在这?
黎清浅想不明白,但是不管怎么样,皇帝既然说了,自己就得应,不论对错,这一点她还是清楚的。
话落,殿内再次陷入沉默,黎清浅没有起身,而是保持着磕头的动作伏在地上,她只能听见前方的哒哒声,是手串转动的声响。
“那你说,你有何罪责?”
砰——砰——砰——
心跳快跳出胸腔,黎清浅用力地闭了下眼。
她害怕。
如果我说错话,皇帝会不会现在就把我拖出去斩了?!
这个想法只在脑海里出现了一瞬,黎清浅此时已是来不及想这些。
她犹豫着开口,说出了心中认为的唯一可能:“民女......民女没能阻拦王小姐。”
这话没有说具体,只模糊地回了句。
“不,我并不想听这个。”皇帝闻言向后靠了靠,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他听见了黎清浅话语中隐藏的那几分惊慌失措。
“你先起来吧。”他说。
黎清浅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烧坏了,谢了恩,站在那,像是个木头人。
她之前还曾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有些时候还算机灵,能找到别人无意透露出来的一点消息,这是这份沾沾自喜自穿越之后便一步步破碎了。
看不懂,听不懂,特别是现在。
皇帝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了,此时也少了几分压迫感。
“肖从。”皇帝示意旁边一直站着的老太监,便见那人诶了一声,随后从桌子上拿起什么。
黎清浅是用余光看得,并不真切,不过下一秒她就知道了答案。
利西亚使臣卡文迪上奏,称大玄人杰地灵,而那段话里,就提及了黎清浅介绍金合欢的事情。
“纪姑娘,据老奴所知,姑娘本是江南人,后因天灾辗转入京,如何能知晓来自利西亚的金合欢?”肖从的声音并不像刻板印象里那般尖细,反而有些低沉。
他挺直了腰,快速却十分得体地走到了黎清浅的面前,问出了这句话。
闻言,黎清浅却是放心下来。
原来是疑心我的身份。
她垂着头,瞧了眼陆暮,就见对方原本紧捏的手也放松了下来。
“回皇上,民女逃难途中曾偶遇一位贵人,那人见识颇广,不仅医好了当时发着高热的民女,还有一本记录天下花卉的奇书。”
这段话说得很流畅,并没有引起怀疑。
黎清浅继续解释:“民女便是那时认识的金合欢。”
皇帝的指节敲了敲桌面,停顿了几秒才继续问。
“利西亚的花卉也有?”
“是。”
“肖从。”皇帝又喊了一声。
这回大太监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卷轴摊开在黎清浅的面前,定睛一瞧,上面画的竟然是各式各样的鲜花。
黎清浅摸不清这是什么情况,扫了一眼,随后偷偷瞧了眼皇帝,又迅速地看了陆暮一眼,似乎是在寻找底气。
陆暮投来关心的眼神,判断完皇帝此时并不是要问罪的模样,他才迈开步子走过来。
“纪姑娘可认识这些?”肖从问。
黎清浅无意识舔了下干燥的嘴唇,随后点了点头,看起来动作还是有些僵硬,透露着紧张。
“这个是蜡花,这是袋鼠花,这个叫蓝花楹......”她念着,卷轴上十几种花卉只两个有些记不清,喊不出名字。
陆暮站在她的身侧,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解地看向了皇帝。
“儿臣记得,这里面有些是利西亚使臣曾问过的花卉。”
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虽然太子的记忆里只见过两次利西亚人,一次是八年前,一次是如今。
八年前那些人就以鲜花刁难大玄使臣,使臣答不上来,他们便大肆宣扬,弄得人心慌慌,甚至还传出大玄无能,即将覆灭的谣言,最后费了好大劲才平息这件事。
如今,卡文迪问出金合欢,算是故技重施。
他们就是算准了利西亚远离大玄不好攻打,又和大玄有重要商贸往来,发起战争百害却只有一利才如此肆无忌惮。
皇帝笑了几声,验证了陆暮的猜想。
他站起身,离开了那把尊贵的椅子,似乎十分高兴:“不错,三日后的夜宴,朕,要你这位纪姑娘参加。”
黎清浅听见陆暮的话,结合之前听见的事情,心中有了猜想,可如今听见皇帝这话,也还是控制不住的瞳孔震动。
我勒个老天爷啊,那个夜宴上要是我没答出来,不就要被推出去挡“刀”了?!刚刚就不该老老实实说自己认识哪些花的!
也不对,回答不出来刚刚就没法解释金合欢的事情,现在可能就已经被当作刻意接近太子的奸细了。
她有些绝望,立在那,像是傻了。
之前不过是想帮陆暮回答问题,却没想弄得如今这个情形。
“纪姑娘,还不谢恩?”肖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黎清浅这才从思绪中抽回,连忙谢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