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阳高中的后门外有一条小吃街，小吃街后面是一片居民区，也是明城人口中俗称的“贫民窟”，其实说贫民窟也不准确，只是三教九流都混迹在这里，大部分都是无职业或者不良职业者，其中也不乏“混得好”的混混。

从老到小划分年龄段，老流氓有老流氓的营生，中年隐性犯罪分子有隐性犯罪分子的挣钱方法，小混混有小混混的兴趣活动。老流氓根扎得深，中年人不要脸，小混混不要命，于是大家互给几分薄面，互不侵扰也互不干涉，就相安无事地挤在这暗无天日的一条街中。

林晚不是老流氓不是犯罪分子也不是小混混，但他也住在这条街里，因为这条街里的居民楼是“公共”的，没有人收房租，因为他住的那一栋够偏够破，所以收保护费的也没有。

林晚一般不会在学校上晚自习，因为晚自习下后那段时间是混混出没的高峰期，如果正赶上那时候回家那还不如在网吧将就一晚，至少网吧收钱不流血。他给老师打过招呼不上晚自习，老师没多问就答应了，这是好学生的特权。

但是这一天他还是回去晚了，因为一个同学的作业做了很久都没有做完，而他一定要在今天交上去，所以就拖了一会儿，等待的时间林晚不停看表，脸上压抑着不耐烦，被等的同学也感觉到了于是头也不抬“唰唰”落笔，即便这样还是晚了一个多小时。

出校的时候天刚刚擦黑，林晚想这个时间应该是混混们的交班时间，没几个出来游街，那么自己走快一点的话应该能够回得去。

走到小吃街后街的一条巷口，林晚脚步停了下来。

不该侥幸的，他想。

谢来朝叼着串儿拐弯的时候步子一顿，然后嘿嘿一乐：今儿个混混们上班真早。

他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想参观一下n对一的惨烈盛况，结果刚走近就听到一声暴喝。

“操！这小子敢踹我！把他的脚给我折了！”

随后一阵撕扯打斗声，突然“咔”一声骨裂的脆响，谢来朝隐约听到一声闷哼。

真折了？

谢来朝走近了过去，然后看到一团人中间伸出一条腿，脚踝外旋，腿无力地拖在地上，看来是真折了。

谢来朝受过这种伤，知道这是怎样的疼，这么疼就只哼了一声，这小子是个汉子。谢来朝觉得看在他跟自己一样汉子的份上管一管闲事。

他观摩了一会儿，大致判断出中央那个红毛是领头的，于是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红毛的肩头：“哎，兄弟。”

红毛骤然回头，双眉倒竖，表情凶恶：“谁？！”

红毛的表情真的很凶，架势也摆得足，一帮狗腿也同时回过头来给他助威，但奈何他脸长得稚嫩，个头也不高，莫名有点像憨态可掬的红孩儿。

谢来朝知道这时候笑是大忌，于是努力严肃正色道：“兄弟卖个面子。”他抬手指了指里边儿只露出一条残腿的人，“这人我朋友，今儿就让他过了吧。”

红毛表情更凶了：“你他妈算哪根葱？！”

谢来朝这下真有点忍不住笑了，用力顶了顶腮，低了一下头又抬起来：“我……”

红毛一拳就呼到他脸上了，怒吼道：“笑你妈笑！老子干死你！”

第一拳落到脸上的时候谢来朝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握住再次袭来的拳头，但是红毛很快又抬起另一只手给他另一边脸也来了一拳。

那没办法了，一拳可以私了，两拳的气他可受不起。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看清的速度下，谢来朝侧了个身，抬臂格住挥来的那条胳膊接着他的力一拳打到了红毛的脸上。

红毛差点栽到地上，撑了一下地怒吼一声朝谢来朝扑了过来，围着的小混混也很快反应过来一齐蜂拥而上。

五个半大小孩，平均年龄绝对不超过十四岁，一个个儿瘦得跟麻杆似的头重脚轻，谢来朝把握着力度不要给人留下永久性损伤，然后让对方黑了好几把，肩膀肚子就不说了，居然有一个人打他的脸！后来谢来朝也开始使阴招，专挑软的地方伺候，对方轮番嗷嗷叫。

以少对多是体力战，谢来朝好多年没打过这么累的架了，把最后一个人打趴下的时候他都有点站不直了，然后听到身后“哐”一声闷响，然后是砖块落地的声音，谢来朝回过身去，一个人朝他倒过来，谢来朝给推开了，然后又一个人朝他倒过来，他实在没力气推开了，只能伸手接住，然后被那个人压得跪在了地上。

谢来朝抱着人迟钝地想了想，猜测自己抱着的这个是折了脚的，刚刚那个没看清什么毛的要拿砖拍他，被这人打趴下了，拿什么打趴下的不知道，谢来朝低头看了一眼，只看到这人垂落在地上的染着血的手，空空如也。

谢来朝仰头望了望天空：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