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问题吗?”
刑玉期带着他离开窗边:“不确定。”
“我找一下手机。”
“哦,好。”周汝越打开手电筒。
“让人马上到香颂来,”刑玉期低声对电话里吩咐了几句,“动静小一点。”
周汝越还懵着,他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是沈清如的电话。
“沈小姐。”
他接起电话,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只能模糊听到一些嘈杂的环境音。
“沈小姐?”
周汝越连叫了几声。
“啊!”
电话里突然传出女人尖叫的声音。
“你留在这,我去看看。”
刑玉期转身向门口走去,出门之前,他从门后翻出了一根硬质铝合金棒球棒。
“我跟你一起。”周汝越三两步追上他。
“不行,上面很……”
“我害怕。”周汝越说。
刑玉期:“十分钟内会有人来保护你。”
“不行,”周汝越推搡着他往上走,“我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刑玉期无法,只能护着他慢慢往楼上靠近。
“你来开门。”刑玉期紧盯着门缝的位置,握紧了手里的球棒。
周汝越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打开门。
“推不动了,怎么办?”门开到四分之一的时候受到了阻力,周汝越不敢太用力,怕惊动里面的人。
刑玉期垂下眼,他的夜视能力不错,隐约能看到一个鞋柜抵在门后。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念头在刑玉期的脑子里飞过。
片刻后,他道:“周汝越,回楼下去。”
门后肯定不止一个人,他没把握能护周汝越周全。
“你……”
“里边不止有一个人,”刑玉期故意转过脸不去看周汝越,“你在这,会碍事。”
周汝越眨了眨眼:“……好。”
“你小心。”
“回去锁上门,我不叫你不许开。”刑玉期叮嘱道。
“好。”
看着周汝越退回消防通道之中,刑玉期往后退了两步。
紧接着,他长腿一抬,重重地踹到半开的门板上。
门内的鞋柜变形断裂,发生巨大的响声。
果然,立刻有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传来,还掺杂着几句意大利语。
“刑玉期!快帮忙!”门内,厉廷琛挡在主卧门前,眼神狠厉地看着被他打得血肉模糊的一张脸。
他脸上也挂了彩,唇角开裂,血蜿蜒着流进制服里。
领头的人嘟囔了几句,厉廷琛猜测应该是赶快解决掉他的意思。
刑玉期大步跨过用来堵门的杂物,围着厉廷琛的三个人立刻分出一个去对付他。
他掂了掂手里的球棒,心想,还是应该带刀啊。
客厅里一个半亮不亮的充电式小灯照着,刑玉期看着朝他冲过来的高大外国男子,对方手里闪着森冷的寒光。
看制式,应该是把杀人的好刀。
他手中的球棒悍然挥出,带出一阵冷风。
持刀男早有防备,抬手避开了他的攻击。
一击未中,刑玉期抬起眼,看到持刀男对他轻蔑地笑了一下。
两个人视线对上的瞬间,刑玉期脸上也扯出一抹森然的冷笑。
他脚下一动,用力猛踢踩在持刀男脚下的高尔夫球杆。
脚下不稳,持刀男身形晃动,刑玉期看准时机,球棒精准击中了他的腰腹。
厉廷琛已经受伤,一人对两人明显力有不逮。
刑玉期一抬手,球棒勒住其中一个矮个子的脖颈。
他手上下了十成十的力,矮个的面色立刻红到发紫。
矮个双脚不停地蹬着地面,僵持中刑玉期的背撞到了墙上的某个凸起装饰。
他闷哼了一声,手下力道微松。
矮个还没来得及感受死里逃生的庆幸,刑玉期抓着他的脖颈狠狠地嗑向玻璃桌面。
矮个眼前一黑,摔在满地的玻璃碴中,半天爬不起来。
“身后!”厉廷琛大声提醒。
耳后冷冽的杀意袭来,刑玉期凭借本能判断出刀子的位置。
他用最快的速度变动姿势,转身用手去挡刀子。
转过身的刹那,一声闷响传过来,持刀男身体晃动了两下。
高大的身躯倒下,露出背后的人。
周汝越手里拿着家里的另一根球棒,而持刀男躺在两个人中间一动不动。
“怎么办?他还活着吗?”周汝越下意识扔掉自己手里的凶器。
“没死。”
刑玉期一把拽过周汝越,随便找了个房间把他塞进去。
周汝越挣扎了一下:“你可是医生!受伤了就再也不能上手术台了!”
刑玉期动作顿了一下:“你见过我做手术吗?”
“没有。”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做过手术。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外科医生。
刑玉期深深看了一眼周汝越,恨声道:“你什么都不记得。”
周汝越被他瞪得一怔,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锁在屋里了。
“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周汝越望着门把手问自己。
尝试了半天拽不开门,他转身向阳台走,朝外大喊:“救命啊!”
一道有些嘶哑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我喊过了,没有人回应。”
周汝越吓了一跳,一转头看到旁边主卧的阳台上站着一个人。
沈清如穿着睡衣,一边说话一边掉眼泪,哭的不能自已。
“周秘书,廷琛他还好吗?”
“他挺好的,你别担心。”周汝越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说话声音发飘。
“这楼上是有人住的啊,怎么会没人回?”周汝越探出身子看。
“楼层太高了,声音传不下去……”沈清如哽咽着,“怎么办?有好多人……是入室抢劫吗?”
周汝越还没答话,忽然从楼上掉下来一条花花绿绿的绳子。
用不知道几条真丝围巾连结起来组成的绳子上拴着一个经典爱马仕橘的手提袋,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已报警。”
周汝越:“……”
他问:“你刚才怎么喊得?”
“我喊有人入室抢劫。”
怪不得别人不敢声张,应该是怕把劫匪招到自己家里去吧?
“已经有人报警了,放心吧沈小姐。”
“嗯。”沈清如重重点头。
“你那边能打开门吗?”周汝越问。
沈清如摇摇头。
周汝越现在没什么心情去安慰她,又返回房间趴在门上听动静。
门外打斗的声音已经渐渐平息,周汝越拍门:“刑玉期!刑玉期!”
刑玉期把矮个翻过来,看到一张被玻璃扎得血肉模糊的脸。
“不去开门?”厉廷琛疼得站不起来,半跪在地上,给持刀男打了个杀猪扣。
“他没见过这个场面。”刑玉期冷着脸道。
“绳子。”
厉廷琛隔空扔给他一截麻绳,刑玉期打了一个漂亮而结实的绳结。
“知道是什么人吗?”刑玉期问。
“不就是我哥的事儿,牵扯进去一大堆保护伞。”厉廷琛踉跄着站起身,他的制服上好几道血痕纵横交错,看起来伤得不轻。
“你手机呢?”刑玉期又问。
“在那。”
刑玉期弯腰从墙角拾起屏幕稀碎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怎么还没到?”
“刑总,有警察进了单元楼。”电话对面的人说。
刑玉期:“检查一下附近。”
刑玉期随手把手机扔回地上,找了个没有玻璃的地方坐下来。
额前的碎发沾了汗液,耷在眼前。
他伸手捋头发,才发现自己的手臂青了一大块。
厉廷琛半瘫在地上:“赔我的手机。”
被讹的刑玉期怼他:“接着回家吃软饭去吧。”
两三分钟之后,厉廷琛慢慢地爬起身,打开了主卧的房门。
“厉廷琛!”沈清如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半掩的房门里传出来。
刑玉期坐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依照记忆中的位置找出医药箱。
他先简单处理了一下周汝越格外上心的手,又把袖子放下来,才打开侧卧房间门。
周汝越抬脚就要往外冲,被刑玉期拽着手臂推回去:“乖一点。”
“你怎么样?”周汝越担忧地搀住他。
刑玉期:“警察马上就到,让厉廷琛去处理。”
“二少也受伤了。”
“那就让沈清如。”
“沈小姐是女孩子,还是我……”周汝越扶着刑玉期坐到床上。
“周汝越。”刑玉期叫他的名字。
“嗯?”周汝越正检查刑玉期身上的伤。
刑玉期微倾,整个上半身都靠着周汝越。
他把下巴搁在周汝越的肩上,两个人贴得很紧。
刑玉期半闭着眼:“我也需要你。”
周汝越抱着球棒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幕来回不断在脑海内重播,他既高兴又害怕。
“我需要你。”他重申。
“哦。”
周汝越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节。
那个不懂分寸、带着侵略感的刑玉期又出现了。
“下次要听我的话,说让你走就不能回来。”
“嗯。”周汝越声音闷闷的。
刑玉期好像笑了一下,呵气的声音就在周汝越的耳边。
他得寸进尺:“让你留下就不要走。”
周汝越不说话了。
“行不行?”刑玉期搭在对方腰上的手拍了一下。
周汝越含含糊糊地回应。
他的脑子混沌成一片,肾上腺素短暂的飙升之后,留给他一个无法思考、只能靠本能行事的躯体。
他闻到碘伏味和血腥气,还有掺杂在其中属于刑玉期的气息,心快从胸腔里跳出来。
好像不太对劲吧。
周汝越想。
哪里不对劲呢?
是都市甜宠文突然变成了热血黑|帮片?冷硬沉默的刑玉期好像在示弱撒娇?
还是他的心跳速度快要爆表?
这也太奇怪了。
周汝越迷茫地想。
头顶的灯忽然亮起来,刑玉期僵了一下。
“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疼?”
“没事,走吧。”
刑玉期打开门,捂住了周汝越的眼睛。
周汝越:“怎么了?”
“看了会做噩梦。”
他不说还好,一说周汝越那股人类本能的猎奇心理就翻了上来,想扒拉刑玉期的手。
刑玉期:“嘶……”
周汝越不动了。
“乖一点。”
今天刑玉期第二次说这话了,他很不乖吗?周汝越想。
两个人刚到家,就听见消防通道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应该是警察到了。
“我们就这样走没问题吗?”
“有事厉廷琛会通知。”
“我们现在去医院看看?”
“不。”
“不行,必须去,”周汝越瞪他,“你一个医生,怎么能讳疾忌医呢?”
“等着,我回家拿车钥匙。”
周汝越打开家门,黑漆漆的门洞后,他那些丑丑的小摆件们张牙舞爪的。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回头看了一眼刑玉期。
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他对着刑玉期笑了笑:“在这等我啊。”
用八百米赛跑的速度跑到客厅拿车钥匙再冲回来,还要保持面上的平静。
周汝越紧绷着脸,看到刑玉期的一瞬间紧走了两步。
到附近的医院检查了一下,手臂轻微骨裂,没有其他大伤。
医生一边打石膏一边道:“这段时间要注意,尽量避免受伤手臂进行重体力劳动,也不要抽烟喝酒,一周之后回来复查。”
“好的好的。”
周汝越恨不得把医生说的每一句都当成金科玉律记下来,完全忘了病人自己就是个医生。
从医院回家,两个人背对着背站在家门口。
周汝越看着家门愣了半晌,忽然转过脸问:“医生说你这几天右手都不能活动,需要我帮忙吗?”
刑玉期回头看他,不说话。
周汝越上前一步,积极推销自己:“我可以帮你挤牙膏倒水洗脸洗zao……”
最后一个字他没说出口,然后努力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诚信护工,不收取任何费用,客官需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