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神佛眼中,五百年年的兰盆会,是我与金蝉子的初识,其实不然。”镇元子缓缓道来。
世人皆道人参果树产于鸿蒙始判之际,却少有人知道镇元子的来历。
草木难以启慧化形,那些先天灵根更是如此,如太阴星上的月桂,如产出七个葫芦的葫芦藤,如后来的黄中李……
人参果树作为这样的一株先天灵植,却阴差阳错的化了形。
只是知道这样密辛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镇元子作为一株先天灵植,根本不需要担心寿命与修为,但作为先天灵植化形,他也同样需要反哺天地。故而很多时候,他都不在五庄观,而是在各地巡游,净化浊气。
也是有缘,遇到了初初化形的金蝉。
“我与金蝉子一见如故,也算得上是忘年交。”
“死物开慧,又是蝉灵,蝉向死而生,当时我便告诉他,若是不出意外,他最适合修佛法。”
“也是那次,我邀请他尝一尝人参果,他倒好,非说这人参果有生命,是能修行的,我自己的果子,我还不知道吗?人参果要是真能修行,我门下早就弟子万千了。”
“金蝉子却道,他一介死物尚且由死而生,人参果汇聚天地灵气,已成幼儿之身,这难道不是天赐修行之体?”
镇元子摇摇头,眼中其实有些无奈,继续道:“世间万物,有利有弊,若我未化形,其实人参果,是最适合炼丹药用的。”
而在生灵化形后,人参果便只有“延寿”这一个功效了,对于当时的大能而言,其实没什么大用,产量还低。高不成,低不就(低阶的修行者还凑不到他跟前,高阶的为什么不用蟠桃呢?),且又变得与五行相畏,连法器也做不得,炼丹也炼不得,更别提给果子开智了。
所以对于金蝉子的想法,他也只是笑笑,并未多想。
分别后,如他所料,金蝉果真被佛门看上了,一跃成了如来佛祖的二弟子,号——金蝉子。
“直至五百年前的兰盆会上,我再度见到了金蝉子,见到金蝉子的一瞬间,我便知道,金蝉子适合佛法,却不适合当时的佛门。”
作为如来二弟子,金蝉子身着佛衣,佛光熠熠,修行不到百年,便已有佛相,如来亦忍不住炫耀有如此出色的弟子。
只是见过原装的,大汉遗风的金蝉,再见当下写满了克制与规矩的金蝉子,就显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金蝉子就跟不认识我一样,我还以为他性格过于不羁,被如来洗了脑忘却了前尘,谁知道他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吓。”
五百年前:
回到五庄观的镇元子,将童子打发了出去,从袖里乾坤中取出金蝉子暗中扔给他的东西,原本略带好奇的镇元子破天荒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手上的东西,生怕自己眼花看错一点。
“这是……心头血?还有一缕……神魂?”这是能轻易给出的东西吗?
再看信里的内容:
【……除大仙外,小僧再无其他可以托付信任之人,小僧从不信命,也不愿改,路都是走出来的。
小僧知晓大仙的人参果并非活物,但小僧能赌的,本就只有一个‘向死而生’,成也好,败也罢,总要试试才知道。
佛说三千界,此界既无我生机,那小僧便只能将生机变为此界异数……】
镇元子沉默了许久后,却突然放肆地大笑了起来,“金蝉子啊金蝉子,此等大事,竟能如此草率托付于我一个一面之缘的友人,也罢,也罢,你既敢赌,那我也陪你赌一遭!”
他们这些老家伙,最喜欢稀奇了!
人参果按理是不可能被点化成功的,但是金蝉子本就与旁人不同,他还试得起!
镇元子先用一个人参果进行试验,给其讲道,无用,但讲道的过程也的确延长了人参果消失的时间。
第二日,镇元子用自己的血试了试,无果。
第三日,镇元子试了试自己的心头血,依旧无果,对于人参果的状态却有了更深的把握。
给自己养了几天,镇元子又重新打了一个人参果,找了一个绝对没人打搅的地方,开始越来越熟练的讲道,找准灵性最活跃不稳定,需要稳定的时机,将金蝉子的心头血与一缕神魂注入其中。
成了。
不过那一缕神魂却没有与人参果相融入,而是在融入的过程中溢散了出来,片刻间,便消散在天地间,不知所踪。
虽然出了意外,但镇元子看见对着他笑的小女孩儿,也不经意笑了出来。
“难道那是……我?”
妙华猫两个前爪扒在桌沿,圆乎乎的双眼,求证地望向镇元子。
镇元子微微颔首,“虽说有三千界,但世界与世界的屏障本就不能轻易打破,尤其是还要无声无息。”
“好在没多久,那猴子便大闹天空,被如来压在了五行山下,趁着各界均在看猴儿,我便去了上清天,将你送往了异界。”
“只是……我这边几乎是刚把你送走,也就不到一年,玉帝便多了一只猫儿。”镇元子捋了捋胡须,沉思道,“这时间太接近了,你在那边,想来是没有修行的,早早去世,这才回了此界,不过想来也正常,虽是人仙,可到底是个孩子,就这样去了异界,沦为普通人,也不正常。”
“但令我不解的是,你本就跳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无所谓投胎,你回此界,本体应该是纯正的道体才对,怎会成为一只猫儿?难不成是你想变成猫的意识压过了成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三界之中的修行者,哪一个不是想有一副绝佳的道体?君不见那些妖精,穷其一生,不是想长生就是想化形成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异界,能让人想当猫的?
镇元子大仙完全无法理解,就是金蝉子也好奇低头,摸了摸妙华猫的猫猫头,“是啊,怎么想到成为一只猫儿的,还是一不小心附身到了猫身上?”
妙华化作人身坐到了一旁,没想到五庄观一行,竟有这么大的收获。
“镇元大仙,三哥哥,你们不知道,我之前的世界是没有仙神的……应该?”说到这儿妙华有些迟疑了起来,但是也不重要了,“我是被孤儿院养大的,然后读书出来打工,有时候是真羡慕家养猫什么也不用想,死的那一刻我就想着下辈子当只猫儿,包吃包住还能只会铲屎官,多好啊?”
谁知一睁眼,嘿呀,真成猫了!
三哥哥该庆幸自己精神状态不至于太超前,没想着魂飞魄散呢!
而镇元子与金蝉子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所谓的铲屎官=玉帝,面色有些许难忍,好在他们受过专业训练,没有露出马脚,倒是后面的两个童儿脸都要埋到桌子底下了,这些话,他们可真不适合听。
“如今这样不也挺好吗?不过,”妙华看向镇元子,又看向金蝉子,“我该如何称呼镇元大仙呢?”
既然金蝉子与她被早早叫成了兄妹,那就是兄妹不改了,但是镇元子呢?她最初也是果子成精诶。
两个小家伙也看向镇元子。
镇元子洒脱地笑了笑,“我与金蝉子是忘年交,是故友,如今难得相逢,金蝉可愿与我结为兄弟?”
“若无兄长相助,何来今日的玄奘,岂有不愿之理?小僧荣幸之至!”
“哈哈哈,好!那我们找个时间,拜过天地,结为兄弟。”
“一切皆听兄长吩咐。”
如此,妙华明悟地点了点头,朗声道:“大哥!”
灵和灵霁跟着道:“大伯!”
“哈哈哈哈哈,好,好!今日,大喜!”又打趣妙华道,“你怎叫金蝉子三哥哥,叫我就不是大哥哥了?”
金蝉子也含笑看着妙华,等她回答。
妙华直言不讳,“这不一样,大哥你看着就仙风道骨,属于叔圈类,我叫你大哥哥显得不伦不类,三哥哥不一样,看着年轻,三哥哥多亲切啊。”
“那唐王不也不年轻了吗?怎又叫二哥哥呢?”镇元子显然是对妙华的行迹有所了解的,这都知道。
“那不是叫二哥哥叫习惯了嘛。”妙华想也没想直接回答。
金蝉子若有所思抬眸,“这个二哥哥叫习惯了,是二郎神?”联想到妙华是玉帝所养,这很容易猜到。
妙华摸了摸鼻子,“这不重要,二哥哥行二,有两个很正常嘛。”
“那三哥哥是有三个吗?”一旁啃着糕点的灵霁数了三根手指比着,童言童语问道。
妙华脸不红心不跳,“也不是不可以。”朋友兄弟,都可以多多的嘛。
镇元子与金蝉子失笑,不再逗她,镇元子对金蝉子道:“虽说这瞒天过海,金蝉脱壳之计已经成功,你也没有被泯灭灵光,但你若还要取经的话,性子还是要收敛一些。”
金蝉子双手合掌,慈眉善目,“阿弥陀佛,兄长说得哪里的话,你难不成还觉得我本性能变不成?”
镇元子犹疑看向妙华求证,妙华郑重点头,“三哥哥不止一次给观音找了麻烦呢。”怪不得她遇到的唐僧总觉得不对劲呢,合着是金蝉子的底色啊。
金蝉子不动声色瞥了眼妙华,心道:咱们兄妹二人谁也不说谁。却没有反驳妙华的话。而是正儿八经道:“若非有妙华这个异数加入,我也没机会找麻烦,怕是早就不动声色被抹杀了。”
倒不是抹杀金蝉子,而是抹杀金蝉子的“个性”与“自我”。
“一啄一饮,皆有定数,你那金蝉脱壳之计,本就生机渺茫,偏偏每一个环节都刚刚好,便是那溢散的神魂,也成为了妙华回归的锚点,若有天命,也是在你,你也是苦尽甘来。所谓西行,也不过是你完善自己佛法的一段路程而已。”
“妙华的修行是在西行还是人间?”镇元子问。
“人间,不过与西行也无法撇开。”
意料之中,“那灵和灵霁两个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安排?”
兄妹二人同时看向镇元子。
镇元子:……
“兄长,我观灵和灵霁,与兄长有师徒之缘。”
“我修道。”
“此言差矣,三哥哥以前还修儒呢,小孩子嘛,打基础的时候,多学一点不是坏事,等他们长大了,自己再决定专攻哪一个方向就是了,灵和灵霁,你们说是不是?”妙华给两个孩子使眼色。
灵和灵霁本就是不能当做普通小孩儿,当下就爬到了镇元子这边,一人抱住一只手,“大伯师父!”
镇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