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匆匆回到别墅，刚推开门，就听见狗吠声，小博美在餐桌边焦急蹦来蹦去，用小爪子扒拉着坐在地上的女人。
在看清面前的情况，招渔呼吸一滞。
地上散落着花瓶碎片，周母坐在碎片中，纤细白皙的胳膊上都是血痕。
她头发凌乱贴在脸上，隐约可以看见浮肿的红痕。
细弱的啜泣声响起，半个小时不到，和刚才优雅温柔判若两人。
而周父正坐在沙发上，只留下僵硬的后背。
周舜煜小心上前把她扶起来，却被周母挥手狠狠推开，手掌压在玻璃碎片上。
招渔把到了唇边的惊呼咽下去，赶紧上前扶起周舜煜，低声问：“没事吧少爷？”
周舜煜嘴唇有些苍白，眸子盯着手心扎进去碎片。
周父的声音响起：“既然走了还回来做什么？连一顿饭都不知道陪爸爸妈妈吃，传出去多难听。”
“还是你妈没把你教好，才让你这么没规矩……”
周父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连招渔听着都忍不住握紧拳头，他担心地看蹲在地上的男人。
周舜煜垂着头没有反应，周父见状，声音越来越大：“连话都不会说了？！”
周母突然爆发：“闭嘴！收起你那些破道理！自己什么事都做不成，要别人去做还指指点点！”
周父起身，额头青筋凸起：“你什么意思！？”
“你那些情妇多了去，怎么不去找她们生的孩子？”周母勾起唇角，口红被蹭开，“啊，因为她们生不出来。”
周父胸口起伏，冲上来抓住她的头发：“你说什么！你又好到哪去？！他是不是我的种都不知道！”
“不是！”周母抓起旁边的椅子，“你这种人不配有孩子！”
场面混乱不堪，两人厮打在一起，老管家上前劝架，脸上挨了好几下：“少爷！少爷！快来拉开老爷。”
周舜煜垂着手站在原地，脸上是已经习惯的麻木。
招渔担心上前，小心拉着周舜煜攥成拳的手：“少爷？”
手背上温热让周舜煜缓缓回神，耳边尖叫声，犬吠声仍旧没停止，他抬脸看见招渔担忧的眼睛。
“回档吧。”周舜煜声音很轻，“回档。”
“吃饭吧，”周母站起来，质地光滑的睡衣落下，“管家？”
老管家上前：“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周母转身，看见周舜煜还站在沙发旁边：“怎么了？”
周舜煜脸色还有些苍白：“没事，吃饭吧。”
周母不疑有他，低声和管家说话。
趁着这个功夫，招渔侧脸小心问：“少爷，你还好吗。”
他们回档到半个小时之前，周母同样拿出照片给周舜煜看，然后到了晚饭时间。
这次周舜煜没有要走。
“没事，”周舜煜神色平静，看着周父下楼，三人依次坐在桌子边上，看着佣人上菜。
直到开始吃饭也没人说话，每个人脸上带着平静和强装出来的其乐融融。
快要结束时，周父放下酒杯：“今天的晚饭还不错。”
这就像是个信号，其余两人也放下筷子，周母脸上闪过厌恶：“我吃饱了，就先走了。”
周父眉头皱起：“干什么！都在这坐着，你怎么还先走？！一点也不知道给孩子做榜样！”
周母腿边的小博美感觉气氛不对劲，示威似得冲周父叫。
周舜煜抬头看她：“母亲，再坐一会吧。”
周母捏紧指甲，最后还是抱起狗，冷哼一声重新坐下。
周父明显对她的行为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多说，继续对周舜煜说：“你现在是周氏的总裁，外面很多人都盯着你……”
“尤其是你的哥哥弟弟，随时都想把你从高处拉下来，”周父严声，“你一定要注意，周氏是周氏祖上的心血，也不能败在你的手上……”
他说了一堆，最后总结：“你还年轻，虽然外面对你赞不绝口，但你还是要知道，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周舜煜点头：“我知道了。”
周父说完，两人齐刷刷看着周母。
周母嗤笑，摸着狗漫不经心：“我的朋友们，都羡慕我有个好儿子。放心，周家的名声还是很不错的。”
“那就好，”周父对着她怀里的小博美哼了声，“不管是周家还是周氏的名声，都不能有一丝被玷污。”
“说完了吗，”周母再次起身，“已经很晚了，回去吧。”
后面这句话是对着周舜煜说的。
周父跟着点头：“管家，你拍照了吗。”
管家举着相机，“已经拍好了。”
刚在吃饭的时候，招渔就看见他拿着相机拍，还找了很多不同的角度。
周父拿过简单扫了眼：“发到朋友圈去。”
“虚伪。”招渔听见离自己最近的周母嘟囔。
周舜煜早已习以为常，带着招渔离开：“我们就先走了。”
这次没人搭理他们，只有老管家躬身：“少爷再见。”
这场戏终于散场，演员们忙着脱下戏服，根本没人再顾得上别人。
到了车上，李平果正蹲在地上吃炸肠，看见招渔出来递给他一根：“给，特意给你留的，就知道管家肯定会饿。”
等的时间有点长了，肠表皮有些蔫，但仍不影响看出是一根炸得很好的肠。
招渔接过，递给周舜煜：“少爷刚才没吃多少，吃点这个垫垫吧。”
周舜煜沉默摇头，坐进车里看着别墅大门。
李平果几口把肠吃完，袋子里还有几根，但他没继续吃，擦擦手准备开车。
招渔拿着肠，食之无味，看见李平果起身，也准备快点吃。
“慢点吃，吃完再走。”周舜煜突然出声。
李平果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掏出剩下的炸串：“谢谢少爷。”
招渔复杂地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周舜煜，被车窗挡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李平果没想这么多，眼珠滴溜溜转，最后落到别墅墙上挂着的牌子：“小招管家，你知道这个牌子是什么意思吗。”
招渔摇头：“不知道。”
“我知道，”李平果嘴边还沾着几粒辣椒粒，“意思是你站在这，把之前做过的事都想一遍，然后才能进去。”
“这……这有什么用吗？”
李平果咂咂嘴：“我也不知道，我都是听家里人说的，这是周家的传统，可能是说经常反思？”
招渔咬着木棍沉思，说是反思有些太委婉，他更感觉像是在下马威。
想着周舜煜还没吃饭，他们没耽误太长时间，迅速解决了就离开。
回到别墅，张钢铁早就准备好晚饭，正在门口等他们。
王妈早就到了下班时间，但担心招渔第一次回老宅不适应，还是多等了会。
晚上九点，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周舜煜最先下车，迈开长腿进门。
招渔跟在后面，先和李平果核对完明天的上班时间，才进别墅。
“少爷呢？”
“上楼了。”王妈看着桌上的饭菜叹气：“又没吃。”
张钢铁习以为常端出下酒菜：“应该是，是上楼喝闷酒了，我去把这些送上去。”
招渔拦住：“少爷吃的药不能喝酒。”
“昨天开始就没吃了，”王妈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个装着小药片的塑料袋，“少爷偷着扔了。”
招渔瞪大眼睛：“王妈，你怎么没和我说？！”
王妈也很无奈：“这不是没来得及吗，”
她拍拍招渔的肩膀，“没事啊，少爷每次从老宅回来都得喝一晚上酒，说不定这次也是他提前想到，所以给自己把药停了。”
张钢铁绕过他：“少爷没吃多少东西，空腹喝酒不好，我，我先把东西送上去。”
招渔抹了把头发，等张钢铁送完东西回来：“在准备点醒酒的东西，还有粥。”
张钢铁点头：“明白。”
这样的晚上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别墅里的人早就能熟练应对。
“虽然是家事，我们不好多嘴，但这……”王妈看着招渔担心看楼上，“少爷已经够优秀了，但还是在父母眼里还是不够。”
“要是我家的孩子能这样，我都得烧高香……”她说完又问招渔，“小招管家怎么样？他们给你找麻烦了吗？”
“提了点意见，”招渔现在想起周父看自己的眼神，还感觉浑身不舒服。
那是一种上位者对低于自己的人的天然不屑和厌恶。
王妈叹气，看看时间：“我得先回去了，今晚家里没人，只有孩子自己。少爷那你多看着点吧。”
招渔嗯了声，“路上小心。”
张钢铁去熬粥了，刘叔根本就不在，客厅里就剩他自己。
招渔轻手轻脚上了二楼，贴在周舜煜房间的门上听了会动静，什么都没听见。
他靠着门打开剧情本，从头到尾认真开始找有关周家的信息。
但剧本损坏得太严重，找不出什么有用信息，招渔想了会，给老管家发消息。
“戴叔，少爷和家里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呢。”
老管家那边半天才发来一张截图，是周父的朋友圈截图。
【今天臭小子回家吃饭，父子俩肯定要喝两杯，他还和他妈妈说了会悄悄话，不让我听。】【配图】【配图】
老管家：“其乐融融？家庭美满？看你怎么理解。”
招渔看着他发来的消息，关了手机，轻轻敲门：“少爷？”
里面没有声响，他犹豫几秒，还是端了盘水果上来，再次敲门：“少爷，我给你拿了点水果。”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声：“不吃。”
“吃？”招渔装傻，“那我给少爷拿进去。”
说完不等对方反驳，直接推开房门。
卧室里面没开灯，只拉了薄纱窗帘，隐隐约约的月光透进来，落在周围的物品上。
招渔凭着这光线，看见周舜煜坐在飘窗上，而张钢铁端上来的食物放在桌子上，根本没动过。
他端着盘子小心靠近：“少爷？”
周舜煜身边倒着几个酒瓶，闻言缓缓转头看他，他声音暗哑：“我说了，不要进来。”
“对不起，我没听见，”招渔放下盘子，表情淡定，“吃水果吧少爷。”
周舜煜看着他，突然勾唇笑笑，起身冲他走来。
招渔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身影，最后在距离自己一步地方停下。
酒味萦绕在鼻尖，混合着周舜煜身上的味道，有点辣，又有点苦。
“少爷……？”
黑暗中，周舜煜掐住他的下巴：“真是越来越胆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