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場時有高機率都在吃的時政沖田組與他們的上司則宗,其實他們三個的感情一直都很不錯
*許久未登場的三日月♀終於出現了
*更新時間越拉越長,確定已經變成不定期更新的狀態
*沒有什麼太重的CP感互動
0.
你在尋找什麼?
尋找已經不在身邊的人事,他們曾經留下的痕跡。
1.
半透明的白煙從注滿茶水的杯子裡嫋嫋升起,大和守安定兩手捧著馬克杯,曲起膝蓋蜷縮在一張靠在窗旁的木椅上頭,出神地望著堆積在枝頭的白雪。
他啜飲口杯裡的茶水,茶葉經由熱水沖泡後的香氣散發出淡淡的清甜味,配上桌上那盤略苦的餅乾更是恰到好處。
安定將手伸向盤子,取了塊混有堅果的餅乾往嘴裏送,喀啦喀啦的咀嚼聲打破了書房的寧靜。
「我說安定,帶茶就就算了,你可以別在書房裏吃餅乾嗎?每次都是我在收拾。」
坐在靠著書架的西式梯子上頭的付喪神聽見咀嚼聲,撇撇嘴放下手中的書,擡起茜色的眸子對同伴喊話。
然而安定並沒有把對方的抗議聽進去,依然自顧自的繼續抓起餅乾往嘴裏送,完全把加州清光的話當作耳邊風。
「清光,你覺得那個族羣成員的邏輯跟精神狀態,是不是多少都有點不正常?」
即使沒有明確指出是在說誰,清光依舊明白安定是在指什麼,也就很自然地接上了他的話。
「有關他們的具體資料實在不多,難以推測他們是不是都是這種狀態。但我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們的戒律相當嚴苛。」
茜色的目光再次回到字行裡,清光凝視著印刷在書頁上的文字與圖片,心思卻被牽引至別處。
在層層書架的後方,有塊小小的空間,不知是誰在那裏鋪了幾張厚實的地毯,放置了柔軟的沙發、靠墊與毛毯,把那個小空間打造成舒適的環境。
他們的上司一文字則宗正躺在沙發上,用毛毯包裹住自己的身軀,像只貓般縮起身子小憩。
似乎是刀劍男士的身體承受了超出自己承受範的力量,從那天之後,則宗變得相當嗜睡,就連工作時也會不小心打盹,好幾次差點把臉砸在鍵盤或是螢幕上。
看不下去的沖田組兩刃在經過討論後,決定幫則宗安排個空檔時間來午睡,免得發生在開會途中睡著的糗事。
「他確實保護了老爺子,不管是檢非違使的襲擊中,還是作為瑕疵品的命運裡。」
擦了指甲油的手指撫過書頁,清光正在閱讀的書籍不是別的,是現世的人們眼中認為的舊約聖經的教義來源-塔納赫。
也許是爲了則宗的安全,也許是爲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清光與安定開始著手研究起相關的資料,有空就會把自己關在這間收藏了相關資料的書房裏。
想要理解某個物件,最好的辦法就是與他們接觸,但最麻煩的問題是,他們基本上不會與外界有過多的接觸,就算直接問則宗,他也給不出太深入的答案。
儘管是在異界,要找到壽命與他們差不多長的種族並非件容易的事,先把階級的問題放一邊,那些長壽的種族不是選擇隱居,就是在漫長的時光裡走向滅絕,於是清光與安定便將目標轉向過去的文獻。
(蘇美爾時代的居民現在還找得到嗎?)
清光一邊翻閱書頁,一邊在腦中思考。
雖說現在的科技相當發達,但是時之政府內部還是保留了不少紙本資料,資料電子化固然儲存方便,可是紙本書籍仍舊有它無可取代之處。
「對其他種族很寬容,可是對待自己的手足兄弟時,卻嚴厲殘酷到可怕的地步。」
安定拿起旁邊的紙巾,擦拭掉殘留在指尖的油脂與碎屑後向前伸出手,翻開先前看到一半的書籍。
「清光,你不會害怕嗎?」
「害怕什麼?」
從書頁中擡起視線的清光微微偏過頭,不太明白安定的意思。
「大部份的時候,他都還是我們熟悉的那個老爺子對吧?」
安定收回翻動書頁的手,襯衫布料下的雙手環抱住縮在椅子上的雙腿,低頭把臉埋入膝蓋。
「但要是哪一天,他體內的那個意識站在與我們相反的立場,我們是不是...也得對老爺子他刀刃相向。」
-我不想跟老爺子他為敵。
不論是眼神、說話的語氣、還是肢體的動作,安定渾身上下都表現出強烈的抗拒態度。
「不會有這種事的。」
清光闔起手裏的書本,隨手將它擱置在身後的平臺,輕盈地從梯子間躍下後走到安定身邊,輕輕地摟住他的腦袋。
在同時間內顯現出來的刀劍男士,他們之間的羈絆有時比同個刀派的兄弟關係還要更加緊密。
這樣的案例其實並不少,像時之政府這種需要具備大量戰力的機關,裡頭有許多像他們這樣的付喪神。
「就算真的發生,我相信老爺子他也不會坐視不管。」
靠在同伴胸膛前的少年闔起眸子,抿成一條線的雙脣裡流露出絲細微的輕嘆。
「...不曉得若草本丸的堀川,他現在過得怎麼樣?」
清光低垂雙眸,望著安定的臉龐沉默了半晌,前陣子他在超市購買水果時,恰好聽見某個本丸的刀劍男士閒聊的內容。
對話的內容是有關於被分配至他們本丸的一文字則宗,跟某位刀劍男士在相處上總是有那麼點尷尬僵硬的氛圍。
那名刀劍男士不管在什麼場合,只要則宗一出現在面前,表情就會瞬間陰鬱起來,那名則宗對此也是感到相當苦惱與不解。
「最近都沒有聽說哪個本丸發生斷刀,或是刀解相關的訊息,我想他應該還活著。不過比起這個,我更在意那個失蹤的刀劍女士。」
「你是在說山櫻草本丸的山姥切國廣?」
依靠在胸前的安定睜開眼睛,擡起臉看向清光問。
他點點頭,順勢把話題遷到其他處,轉移安定的注意力,避免他繼續在同一件事情裡鑽牛角尖。
「她到底消失到哪裏去了?」
清光轉動頸部,視線望向窗戶外,零星的雪花又開始飄落,堆積在枝頭的積雪又增加了幾分的沉重,那根樹枝彷彿隨時都會斷裂。
根據事後的彙報內容,搜救人員沒有在現場找到本體刀或是碎片,只能推測她可能在聯絡斷掉後被某個人撿走,沒想到幾天後,政府設立的收容機構那邊,傳來了她的訊息。
確認安定的情況穩定下來後,清光這才鬆開摟著他臂膀,拉開旁邊的椅子坐定。
「最後與她接觸的,是機構裡的宗三左文字,根據機構那邊回報內容,清醒後的她表示自己什麼都不記得。」
安定聽了這些情報後挑了挑眉,這個答案讓他感到有些模稜兩可。
「不記得...照現在這個情形,怎麼看都像是在說謊。」
「不知道,等到宗三準備再與她接觸時,她就消失了。」
事情就如清光所說的那樣,現在這名山姥切國廣處於失蹤的狀態,與審神者之間的聯絡也斷了,搜尋難度瞬間提高了不少。
「......當時與她一起行動的山姥切長義,到現在一定都還很愧疚。」
說起山姥切長義這把刀,給周遭的印象多數是充滿自信,性格有些強勢的完美主義者,這樣一把對自我要求甚高的刀,這場失蹤對他產生的打擊想必會相當強烈。
層層書架的深處突然發出陣細碎的碰撞聲,緊接著又是一片書籍掉落在地的聲響,兩名刀劍男士順著聲音望去,很快就發現那顆從書架後方探出的金色腦袋。
躲在後方午睡的則宗從書架的深處緩步出現,他拖著有些沉重的步伐,一隻手緊抓著肩膀上那條保暖用的毛毯,半睜開的眼皮底下隱約可見那對若芽色的眼睛,不時透出深深的倦意。
他們倆一見到則宗那張近乎慘白的臉孔,立刻跳下椅子來到他身旁,就怕他又再撞上書架,被掉落的書砸得滿頭包。
「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是肚子餓了嗎?這裡有點餅乾可以吃。」
則宗搖搖手,婉拒了安定的好意。
「......我做了個夢。」
「夢?」
這個關鍵字勾起了清光與安定的興趣,付喪神做夢的次數屈指可數,有的付喪神甚至很排斥做夢,光是聽到相關的話題都會產生厭惡的情緒。
與具有實體的時間溯行軍相比,虛幻飄渺、無邊無際的夢境似乎還要更加恐怖。
則宗隨手拉了張椅子坐下來,如同大多數的夢一樣,在清醒過來的剎那就會從腦中散去,大腦僅能捕捉到一些微小的碎片。
回憶夢境內容的的同時,他也清楚的感覺到,存在於自己意識另一端的寄宿者的情緒波動,濃烈的哀傷不僅影響了他的意識,眼框與鼻腔深處不時傳來酸澀感。
坐定的則宗揉著太陽穴,闔起眼調整呼吸的節奏,盡力將來自對方的情緒切割開,避免自己受到更嚴重的影響。
「老爺子,想不起來就別硬想了。」
「是啊,說到底那只是個夢。」
「感覺有什麼...」
記憶裡的畫面仍舊相當破碎,每尋找一段記憶,就像是在滿地的碎片裡,睜大眼尋找某個特的定顏色與花紋。
則宗垂下頭,兩手緊緊捂著臉,乾涸的聲音裡透出強烈的不安,還帶著絲淡淡的無助。
「......要出現在這裡。」
2.
寒冷的空氣凍得本丸裡的成員們手腳冰冷,居住在這裏的成員們在前些日子裏紛紛取出自己的禦寒衣物,或是構思能夠溫暖身軀的料理,想辦法度過這個寒冷的季節。
在這個從口中呼出的氣,彷彿也能在瞬間結成冰塊的季節,總是會有不想離開溫暖場所的時刻,就好比這座冬青本丸的主人現在在做的事。
某個突兀的長條狀物體出現在加州清光的視野內,若不是他眼尖發現物體的存在,捧在手裏的那碗柑橘薑糖肯定就這麼灑滿地。
「啊----!主人,我不是跟您說過很多次,不可以把再生手臂亂丟嗎?還有,不可以整個人縮在暖桌內!」
清光把手裏的薑糖往桌面放,彎腰掀開暖桌的棉被,對躲在裡頭的審神者喊。
沒掀開看還不曉得,想不到年齡尚幼的審神者,以及生活在本丸內的小動物們,全都躲在暖桌底下。
暖桌內的五隻小白虎們紛紛張開嘴,打了個大大哈欠,用嫌棄的眼神看著把棉被掀開的打刀,彷彿是在叫他快點把被子蓋回去。
「怎麼連白山跟鳴狐的狐狸也在這?」
皮毛表面帶了點藍色的白狐縮在審神者身旁,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毛球,旁邊還躺了一隻審神者帶來的泰迪熊。
「快出來,這樣會熱昏頭的。」
「哎呀,人家難得做了個好夢,都被你給打斷了。」
時常跟在鳴狐身邊的狐狸張開眼,對清光抗議。
「別鬧了,你們快點出來,就算沒有熱昏頭也會燙傷。」
在清光的催促下,這幾隻小動物與審神者這才慢慢爬出暖桌,依依不捨地離開這個溫暖的區域。
「五虎退,你的老虎們找到了喔!」
清光拉開身後的門,向走廊的另一端喊,不一會兒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往客廳跑過來。
五虎退的身影從走廊的另一端出現,他匆匆忙忙的跑過來,手忙腳亂地把一隻小老虎撈進自己懷中。
「真的是非常抱歉!」
「這沒什麼好道歉的,動物本來就喜歡往溫暖的地方鑽,不過鑽進暖桌裡,就有點危險了。」
他摸了摸小老虎的腦袋,略微粗糙的觸感扎得掌心有點癢,老虎的毛摸起來果然跟有時會在本丸外遇見的野貓不同。
粟田口刀派的五虎退,是繼清光之後,第二個降臨這座冬青本丸的刀劍男士,當時清光每天都忙得分不開身,五虎退的顯現恰好幫了他一把。
「主人,如果不想要戴義肢,也要把它收好才行,隨便亂丟會害別刃滑到受傷的。」
五虎退騰出一隻手,撿起被丟在地上的再生手臂,受於科技的進步,現在的義肢外型更加美觀,與使用者原本的膚色更加貼合,重量也更加輕量化,更細微的動作也能完美呈現。
「......我不喜歡那個。」
「是不喜歡什麼地方?」
「摸起來的感覺好奇怪,跟大家都不一樣,連老虎都不喜歡我用那隻手來摸牠們.......只要我伸出那隻手,牠們都會跑掉。」
醫療開發部曾經有考慮過是否要在義肢上重現體溫,但考慮到有可能會增加義肢的重量,以及造成使用者燙傷等疑慮,便將這項提案給擱置。
「原來是這樣子。」
得知原因的五虎退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再繼續責怪審神者將義肢亂丟一事。
「主人您有摸過我們的本體刀對吧。」
從暖桌裡把有些熱昏頭的狐之助抱出來的清光湊了上前,輕輕的握住審神者僅剩的那隻手。
「主人,我的名字叫什麼?」
「加州清光。」
「那我的身份是什麼呢?」
「是刀劍男士。」
「沒錯,我本身只是把沒有體溫的冷兵器,那麼,您會害怕碰觸真正的我嗎?」
看著清光的臉,審神者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害怕與刀劍這類的武器接觸。
五虎退擡起臂膀,將拿在的義肢遞到主人面前,他認為老虎們抗拒再生手臂的碰觸是事實,但不是主人不喜歡戴義肢的主因。
在兄弟中性格偏柔和的五虎退,並沒有選擇將這件事戳破。
「老虎牠們只是還沒習慣那隻手的觸感,我...我認為您再多跟牠們互動幾次,牠們就不會再有那些反應。」
他們的主人還是個需要刀劍男士們照料的孩童,但也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給什麼衣服就穿什麼衣服,毫無意見的孩子,隨著年紀增長逐漸發展出屬於自己的審美觀。
審神者有些抗拒的看著眼前的再生手臂,默默地抽回被清光握住的手,在經歷了片刻猶豫,慢慢地拿起那隻毫無溫度的人造軀幹。
在戰爭中被炸斷消失的手臂,是不會回來的,主人終生都必須仰賴義肢,才能維持與一般人同樣的日常生活。
與溯行軍之間的戰爭隨時都有可能結束,付喪神們也明白,自己無法永遠陪伴在審神者身邊,往後陪伴審神者活下去的,無法保證是現在伴隨在身邊的刀劍男士們。
因此不管主人願不願意,終究都得學會與義肢共存。
「.......我會再試試看。」
「嗯,加油。」
確認再生手臂已經被主人拿穩後,五虎退鬆手向後退開,向主人與清光行了個禮,便帶著老虎及狐狸們離開現場。
「清光。」
「嗯?」
「為什麼我一定要戴這個?」
「因為這樣您才能做更多事情呀,只有一隻手,是很不方便的。」
這個過於標準的答案,完全沒辦法說服讓審神者,只見審神者鼓起臉夾,明顯是在鬧脾氣。
「是醫生跟你說的嗎?」
「就算醫生沒有說,我也認為您應該要配戴義肢。」
即便站在眼前的,是自己親手拉拔長大的主人,清光也明白作為一個撫養者,還是有不能退讓的底線。
如果哪天他們不在了,審神者也要具備基本的日常自理能力。
「主人,您無論如何,都必需學會使用這隻手臂,這對您不會有任何壞處。」
清光語重心長地對審神者說到。
「人類有句話是這麼說的:雙手萬能。兩隻手能做的事,比一隻手要來得輕鬆,也能做到更多單手做不到的事。」
「比如說?」
「比如說...編織之類的。」
「可是我又不會編織。」
「這只是比喻。」
好不容易搞定了審神者鬧脾氣的問題,把人交給恰好路過的浦島虎徹照料後,清光走向旁邊的壁櫥拉門,開啟拉門後從裡頭端出一隻籃子。
清光端著籃子走回到暖桌旁,掀開被子坐定後,拿起籃子裡的棒針,繼續先前的編織步驟。
那是條帶有冬青的葉子,與鮮紅色果實圖案的圍巾,清光仔細地檢查昨天織好的部分,確定沒有跳針、或是哪裏織錯後纔開始。
今年的冬季來得晚,溫度也降得比往年要來得低,審神者前陣子在戶外玩時不小心得了小感冒,清光擔心主人若是不穿暖一點,可能會得到更嚴重的疾病。
從秋季初開始織的圍巾,也來到了收尾的階段,清光微微眯起眼,指腹撫過圍巾表面的圖案,對審神者的疼愛之情近乎快要從他的眼中滿溢出來。
「欸~已經完成了啊。」
身後出現的聲音讓清光回過頭,只見大和守安定站在拉門旁,懷裏抱著剛簽收的包裹,兩眼好奇地看著清光手裏的圍巾。
清光看了看安定抱在懷裏包裹,心想他肯定又在網路上看到了什麼新奇的東西,就毫不猶豫的買下去。
「是啊,幸好圍巾不會耗費太長的時間,如果是毛衣這類的,可就沒辦法這麼快。」
站在門外的安定走進房內,彎腰拿起籃子裡的一顆毛線球,在手裡輕輕把玩。
「毛線還剩不少,你還要做手套或是帽子給主人?」
「都可以,但比起那些尺寸固定的東西,我更希望能做些,能夠長久陪伴在主人身邊的物品。」
安定看著手裡的毛線球,回想起以前發生的某件事情,不由地笑了起來,笑得旁邊的清光滿臉疑惑。
「你還記得主人以前,曾經跟我們吵著說,想要一件新選組的羽織。」
「當然記得,最後還是你把一件羽織送給主人,這事才告一個段落。」
「是啊,主人真的很喜歡新選組,還特別喜歡把沖田總司的故事,當成牀邊故事來聽。」
說到這,他們倆同時笑出聲來,主人纏在他們身邊,小手緊抓著他們的衣服下擺,吵著要他們說故事的景象還歷歷在目。
「同樣的故事明明都講過好幾次了,就是聽不膩。」
安定把手伸向籃子,拿起顆柑橘薑糖往嘴裡送,薑的味道伴隨著柑橘酸甜的氣味在舌尖擴散。
右手的棒針穿過圍巾末端的洞,左手的棒針隨著動作往後退,右手食指不忘了拎起落在旁邊的毛線,將毛線繞過右手的棒針進行收尾,重複相同的動作直到抵達最後一個洞才結束。
「完成了。」
清光抽出棒針,滿意地打量自己的作品。
「哦,看起來真不錯,主人一定會喜歡的。」
「那當然,只要是我送的東西,主人沒有一樣不喜歡。」
講到這裡,清光驕傲的挺起胸膛,身為冬青本丸的初期刀,與審神者的羈絆遠比其他刀劍還要更深。
「說起來,我們這座本丸的標誌-冬青,花語有庇護、保佑和長壽的意思...真的很適合我們的主人。」
坐在旁邊的安定傾身向前,拿起圍巾的另一端到面前打量。
「啊!你居然還把自己的刀紋織進去、清光你太狡猾了!」
清光迅速從安定手裡抽回圍巾,免得花了不少心血完成的作品,被沾在他指尖的糖粉破壞。
「我哪裡狡猾?安定你要是不甘心,就自己動動手,做個有刀紋的手作品給主人不就好了。」
這句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是自認手拙的安定而言,根本做不出像清光那麼完美的圍巾。
正當兩刃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在客廳裡爭論不休時,空氣中突如其來的出現股異常的波動,清光立即起身推開拉門,兩眼直直地盯著上方的天空。
明白是結界發生異常的安定也跑過來,與清光一起檢查結界是否有破損。
「如何,你那邊有看到什麼嗎?」
清光對著在走廊另一端的安定問。
「我這邊沒事。」
每座本丸外圍都設有結界,結界的作用不僅是保護,也有相當優秀的隱蔽能力,避免被敵人給捕捉到。
他們仰望著那片灰濛濛的天,從雲層間落下的雪花又變大了一些,緊張的情緒有如枝頭上的積雪,壓得有些喘不過氣。
「到底是什麼東西...?」
清光對著降雪的天空喃喃自語。
他們並沒有在這側找到結界破損的痕跡,若是結界出現損毀,本丸的警報裝置會立刻啟動,也會有其他本丸的援軍抵達現場來支援。
如果把結界比喻成水,剛才他們感覺到的異常感,等同於水中生物在水面泛起漣漪時感受到的波動。
儘管只有一點點,在剛才的波動中,他們隱約感受的一股細微的、從未在這個異界裡感受過的氣息。
「清光,你覺得那個是什麼。」
「不清楚,不過對方感覺也沒帶惡意。」
「如果只是不小心撞到還不打緊,我比較擔心...那會不會是溯行軍派來的調查員。」
安定的擔憂並非毫無道理,與他們糾纏多年的時間溯行軍並非泛泛之輩,策劃計謀的手段可不輸給時之政府這側的成員。
「還是調查看看比較好。」
他們回頭看向躺在榻榻米上休息的狐之助,雖然這麼做有些殘忍,不過為了審神者與本丸的安全著想,還是得盡快把牠叫起來才行。
他們帶上還沒完全清醒的狐之助,一前一後的跑出客廳,快步往設有與時之政府通訊裝置的房間跑去。
而在同一時間,被浦島虎徹帶離客廳的審神者在波動消失後,趁著刀劍男士們忙著檢查結界,沒有多餘的精力分神的空隙離開現場,獨自來到本丸內一處較為隱密的區域。
沒有舖設暖氣管線的走廊地板相當冰冷,尤其是暴露在外的濡緣,即使穿了厚厚的襪子,踩下去的瞬間仍會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此刻的審神者站在濡緣上,兩眼直盯著將本丸與後山阻隔開來的高聳圍牆,在波動尚未出現前,審神者就隱約感覺到,結界外似乎有什麼東西。
在附近的櫃子裡找到了暫時收起來的室外拖鞋,審神者俐落地套上鞋子,口裡發出「嘿」的一聲跳下濡緣,頭頂著雪花筆直地朝那堵高聳的圍牆靠近。
牆外除了綿延的山巒外,還有幾顆果樹,每當收成的時節到來時,審神者便會與短刀們帶著提籃,開開心心的來到樹下採收果實。
「欸!」
審神者對著眼前的被積雪覆蓋的景物,扯開喉嚨喊。
沒有任何聲音回應審神者的呼喊,但是審神者沒有放棄,繼續對著牆外喊話。
『...誰?』
聽到回應聲的審神者興奮得兩頰脹紅,自己的直覺果然沒有錯,在堆滿積雪的白皚皚圍牆外頭,真的有人存在。
興奮的情緒湧上心頭,審神者完全不管對方是否帶有敵意,直接開心的向對方搭話。
「我是這座本丸的審神者,你是誰呀?」
『......不可以過來,也請您不要跟我說話。』
牆外的聲音給予了拒絕的答覆,那聲音聽起來比自己還要年長,也許對方是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
「你在那裡做什麼,你受傷了嗎?」
「我沒事,您不必擔心我。」
「那你為什麼要待在外面呢?下雪時空氣總是又濕又冷冷,一直待在戶外很容易感冒。」
每逢接近秋冬的季節時,清光總是會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一邊叨唸一邊把收納在壁櫥裡的衣物給拿出來整理。
『別問了,快回去屋子裡頭。』
柔和的聲調瞬間轉為嚴厲的落差感,使得審神者感到有些畏懼,審神者的心中還有很多疑惑,可是眼下的情況,就連小孩子都明白不該再追問。
在那之後,不論審神者怎麼喊,牆外的聲音都不再出現,尚未完全掌握氣息感知這項技能的審神者只能盯著牆,心想不知他是離開了、還是鐵了心不再回應。
「主人、您怎麼會在這裡?!快點進來、危險說不定還沒解除!」
小小的身體被雙結實的臂膀從後方摟住,審神者向身後看,映入眼中的是張右眼被眼罩遮住的臉孔。
「現在還不可以亂跑,敵人說不定還在附近,籌備第二次攻擊的機會。」
原先在二樓檢查結界情況的燭臺切光忠發現獨自站在圍牆邊的審神者,連忙拋下檢查的工作,跌跌撞撞的跑下樓,連室外拖鞋也來不及穿上,急忙把審神者帶回屋內。
「我知道了...」
看著燭臺切那雙踩在冰冷地面的雙腳,審神者乖巧的點點頭,跟著他回到本丸。
離開庭園時,審神者悄悄撇過臉,眼角的餘光看向身後那堵被積雪覆蓋的牆壁,藏在寬鬆衣擺裡的手悄悄探出袖子,手掌小幅度的朝圍牆的方向揮動幾下,對著那位不知是否還在原地的那個人告別。
3.
「方便跟你聊聊嗎?」
面對突如其來的邀請,堀川國廣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答覆,怎麼出門替審神者買咖啡豆,就突然被別的本丸的刀劍付喪神搭話?
這名付喪神不僅來自實力強大的本丸,也是數量極度稀少的女性個體。
一身典雅洋裝打扮的三日月宗近坐在咖啡廳內的圓桌前,手指優雅地端起盛滿熱茶的陶瓷器皿湊到脣前,抹了口紅的薄脣微微開啟,嚥下了杯中的茶水。
「請坐。」
她指了指對面的空位,搭話的口氣相當溫和,雙眼卻透露完全不給對方有一絲拒絕機會的眼神。
「突然把你叫住,真是不好意思,其實我一直很想跟你說說話。」
堀川坐定後,由鋼鐵與程式系統構築出的機械服務員立刻離開櫃檯,上前向他詢問需要的餐點。
隨便點了杯飲料打發掉服務生後,堀川將裝了咖啡豆的紙袋放在椅下的置物籃內,坐下來與三日月宗近談話。
「我想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畢竟我對您的氣息非常陌生。」
持有刀劍女士的本丸就那幾個,自己也曾在演習場裡與刀劍女士交手過,可是眼前這名三日月宗近,堀川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我曾經造訪過你住的本丸。」
看出了他的疑惑,三日月直接給予解釋。
「我們確實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我的確聽過一些有關於你的事。」
講到這,三日月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堀川放在桌面上的雙手。
她看著圈在無名指根部的金環,表面泛起的淺金色光芒,開啟三日月腦中那扇名為記憶的門鎖,帶著返回到那段過去。
「我的兩個朋友,如今都不在了,儘管我已經活了那麼長的歲月,對友人的離去多少還是感到有些寂寞。」
她看了眼面前的堀川,他的表情看上去沒什麼變化,可是戴上再多的面具,也是瞞不過閱歷豐富的老刀。
機械服務員捧著託盤,依序將司康餅與氣泡飲料送上桌,三日月拿起盤裡的一塊餅,用沾了草莓果醬的抹刀在餅上塗抹。
「這種事就是怎麼也適應不了。」
三日月將司康餅送入口中,同時不忘了用指腹抹去沾在嘴角邊的果醬,堀川見到她的手指弄髒了,趕緊取出口袋裡的濕紙巾遞過去。
「請用這個擦手吧。」
接過濕紙巾的三日月向他道謝後,輕輕地將紙巾在嘴角周邊輕按幾下,將嘴角的果醬清除。
「請問您的隨行同伴到哪去了?」
堀川所屬的本丸並沒有刀劍女士,但是他依稀記得有這麼一條規定,就是刀劍女士倘若要離開本丸的範圍,必須要有一名同伴隨行。
「他現在在附近的甜點鋪,替我買季節限定款的布丁,畢竟奶奶我的雙腳可禁不起久站的折騰。」
講到這裡時,三日月還故意將手握成拳,彎腰輕輕地敲了敲小腿的肌肉。
「你不用擔心,奶奶我雖然有年紀了,但真要遇上危險,也不會輸給你們這些年輕的刀。」
「所以...您找我有什麼事?」
黑髮的脇差少年看準時機,開口詢問三日月叫住他的真正原因。
「其實也不是什麼很嚴重的事。」
貌美的付喪神停下了準備再拿一塊司康餅的手。
「你所屬的本丸,最近有沒有出現什麼奇怪的現象?」
「奇怪的現象?」
堀川偏過頭,左思右想了好一會,腦袋裡怎麼也找不出任何相關的情報。
「我目前都沒有從同伴那聽到什麼相關的消息。」
「這樣啊...」
聽了這番話的三日月陷入沉思。
「堀川你應該知道,政府每年都會定期舉辦一次審神者間的聚會。」
「是的。」
今年度的聚會剛在上週結束,作為不太需要常上前線的二振目刀劍,替審神者安排此這次聚會的服裝儀容一事,就落到了他與近侍陸奧守吉行的頭上。
「在這次的聚會中,有幾名審神者表示,最近本丸的結界出現異常的波動,可是檢查後沒有任何發現。」
那時後的自己就像現在這樣,坐在使者安排好的位置上,默默地吃著準備好給在場賓客們享用的餐點,豎起耳朵聆聽主人與其他審神者的交談。
『是溯行軍嗎?』
『還是檢非違使?』
『難道會是新的敵人?』
在場的審神者們交頭接耳的討論著,事發當下沒有人敢去開門查看,誰都搞不清楚自己遇到的究竟是什麼。
『他才不是壞人呢!』
打破這股沉重氛圍的,是個稚嫩的聲音。
在場的所有人,與刀劍們一致往聲音的方向看去,發現原來剛才的發言人,是資歷尚輕的審神者。
『啊、主人、您不能這樣子!』
隨行在旁的清光趕緊把主人帶開,一來是隨意闖入他人的談話很沒禮貌,二來是他們在這裡的輩分也沒多高,難保有些審神者不會介意這件事。
『可是我說的都是真的呀。』
被近侍帶走的年輕審神者臉上滿是不解,無法明白為何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口。
『這個我晚點會再跟您解釋。』
清光一邊點頭向其他審神者們致歉,一邊急忙將主人帶離現場,完全不敢繼續在現場多做停留。
在那之後有沒有人去追問,已經與主人離開會場的三日月就不得而知了。看著那名審神者離去的背影時,她的腦中不禁浮現一個想法,與孩童有關的社會案件至今層出不窮,但有多少大人會把孩童的話語聽進去?
她隸屬的雪鈴花本丸,就被交付了一名審神者培育機構收容的孩子,當時不少本丸都接到了這個強制命令。
倘若世間沒有任何疏忽、虐待、遺棄等事件存在,孩子們又怎麼需要在小小年紀離開家,過上安置在機構或是他人屋簷下的生活?
「你覺得結界外有什麼呢?」
話說到這裡,三日月向堀川拋出提問。
「是溯行軍?是新的敵人?還是像那個審神者說的,是人們在胡亂猜測。」
不等堀川答覆,三日月又接著開口。
「在那之後,我的主人收到了命令,前往其中一座本丸進行調查,找到了殘留在結界上的些許氣息。」
當天與審神者同行的是小夜左文字,根據他事後的描述,主人在知道氣息的來源時,神情變得相當凝重。
「經過技術人員分析得出的結果,觸碰到結界的,是個至今從未在異界裡正式露面的種族。」
「-------!!」
放在大腿上的右手,不知不覺間移動到胸膛的位置,抵在布料表面的指尖下意識的施力收攏,指甲隔著布料刺入皮膚,彷彿是要將胸膛內那顆跳動的臟器給刨出來。
此刻在堀川的腦海中,閃過了那個眼睜睜從自己面前消失的身影。
「您說的...是真.....」
一陣刺耳的尖叫中斷了他們的談話。聽到聲音的三日月與堀川還來不及反應,那扇設置在他們座位不遠的窗戶玻璃猛然爆開,熾熱的風與玻璃碎片直接往所有靠窗座位的客人身上灑。
裸露在外的手部皮膚都被玻璃劃破了,幸好手臂抬起的高度擋住了大部分的臉,五官的部分沒有太多損傷。
「三日月大人、您不要緊吧!」
「我沒事,堀川你還好嗎?」
「我也沒有大礙。」
女付喪神緩緩放下擋在臉前的臂膀,被吹亂的髮絲間混雜了少許的異物,細小的玻璃碎片從被弄髒的衣袖的皺摺內掉落,漂亮的臉孔從袖子後探出,看起來沒有什麼大礙。
三日月小心翼翼的拍掉身上的髒污,纖長的手指表面多了幾道細小的劃痕,滴落的血珠滲入布料的纖維中。
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發生爆炸呢?
她看向窗外的街道,繁華的街道變得一片混亂,設置在兩旁的路燈歪曲變形,焦黑的模樣更像是被高溫烤過。
遭受波及的不只這家咖啡廳,整條街道上的住家,幾乎都受到一定程度的破壞。
受到熱氣波及的機械服務員躺在地,無機質的銀色外殼表面多了不少焦痕,停在半空的手臂不斷地傳出乾澀刺耳的喀喀聲。
「變成這樣已經沒救了....到底是誰這麼殘忍,直接在大街上引起爆炸。」
堀川捂著嘴,強忍著生理上的不適感,蹲下身查看無法動彈的機械服務員。
同樣都是經由人類之手打造的器物,付喪神與機械在某些程度上,就像是親戚般的關係。
不管是哪種器物的付喪神,看到同為器物的同胞變成這副扭曲變形的慘況,都不會忍心再看第二眼。
同樣不忍心再看下去的三日月走到店鋪外面,只見她不停地朝四周張望,試圖在人群中找到陪同自己出門的的同伴。
在這種極度混亂的場合,功能再優秀的通訊裝置可能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能夠依靠最原始的方式來尋找目標。
她的視線掃過茫茫人海,試圖在這片混亂的場合中,找到來自同個本丸的刀劍男士。
就在她埋頭尋找同伴的蹤影時,她的目光被雜沓中的某個存在吸引過去。
當那個身影從自己眼前走過去的剎那,三日月瞬間將尋找同伴一事拋諸腦後,三步並作兩步的快步追上前,伸手拉住了藏在斗篷下的手腕。
批著斗篷的身影轉了過來,在兜帽的布料揚起的瞬間,三日月清楚的看見那對清透的翡翠色眼眸,以及色調如蜂蜜般溫潤的髮絲。
「山櫻草本丸的山姥切國廣?」
不會錯的,就算披上了能夠遮掩氣息、或是阻礙他人認知的道具,三日月還是認出了藏在斗篷下的,就是自己認識的山姥切國廣。
「不好意思,我想妳認錯了。」
身披斗篷的和服女子抽回手,抓緊用來遮掩容貌的羽織,快步拐入附近的巷弄內。
「等等、妳先別走!!」
三日月怎麼可能相信她的話,刀劍女士的數量就那麼幾個,倘若有其他審神者召喚出新的刀劍女士,消息傳開的速度可不比街坊鄰居間的八卦慢。
巷弄裡堆了不少雜物,多半都是附近的店家隨手放置的矮梯、空盆栽、管線這類的物品,這麼多障礙物擋在路面,這樣的場所對大型刀可說是相當不利。
「妳明明還活著,為什麼要躲起來?」
跑入巷弄內的女子停下腳步,她微微撇過臉,用那對藏在兜帽陰暗處的雙眸,看向站在巷弄口的三日月宗近。
「我不是妳認識的山姥切國廣,我想妳是真的認錯了。」
「我怎麼可能會認錯?」
三日月向幽暗的巷弄內跨出一步,拉近雙方間的距離。
「即使妳的氣息有了巨大的改變,奶奶我也不可能認錯自己的朋友。」
「...就算我是妳認識的山姥切國廣,為什麼要躲起來這件事,也跟妳沒有任何關係。」
身著斗篷的女子將目光移回自己的腳尖,右手的拇指與食指捏住兜帽前端的布料,將帽沿拉得更低。
「往後就算在又哪裡看見我,請不要和我說話,也不要再和我接觸。」
她的聲音跟剛才不同,聽起來有些僵硬,像是在隱忍某種情緒,不讓它潰堤而出。
4.
多數的付喪神不太喜歡夢境。
夢境的世界太過虛無縹緲、難以掌握,甚至會替作夢者回憶起沉重、痛苦到不願再次經歷的過往。
這種充滿隱喻,又不著邊際的未知感,總會讓他們感到不安。
山姥切國廣睜開眼睛,還未來得及坐起身,身體就先感覺到股強烈的疲倦感。
她掀開隨手抓來代替被褥的斗篷,雙腳向旁移動,花了點力氣讓自己的身軀離開床鋪。
早晨的光線穿過玻璃,帶著溫度的光線灑在床鋪前方的磁磚上,山姥切看著被太陽曬出色差的地板,想起自己昨晚睡前忘了把窗簾拉上。
「嗚嗯.......」
她揉了揉太陽穴,昨晚的睡眠品質似乎不太好,明明有睡滿八個鐘頭,身體卻還是很疲倦。
連作夢都會感到疲勞,這樣的情況要是繼續下去,自己肯定會跟其他付喪神一樣,開始討厭夢境的世界。
啪刷。
物體掉落發出的聲音,把國廣的注意吸了過去,她循著聲音往旁看,發現是擺在桌上的書掉了。
她來到桌旁,撥開垂在眼前的凌亂髮絲,彎腰拾起掉落的書,隨手翻了起來。
「我夢到三日月了,她還是跟以前一樣漂亮,不愧是最美麗的刀。」
手裡的書頁啪拉啪拉的作響,海量的文字進入視野內,然而國廣的心思完全不在這,自然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沒想到我變成那個樣子後,她居然還能認出我來,想想還真是不可思議。」
她抬頭看向床鋪旁的矮櫃,矮櫃最上層有座深褐色的木製刀架,對付喪神來說最重要的本體刀就擺在刀架上頭。
那是她從一家二手店裡買回來的,原木製的物品價格多半偏高,幸好這座刀架價格還算在她負擔得起的範圍內。
成為無主的刀劍付喪神,已經有好一段時間。
與審神者間的聯繫斷裂後,原有的氣息也蕩然無存,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在宣告,山櫻草本丸的刀劍女士-山姥切國廣已不存在了。
「山櫻草本丸那邊...好像也已經放棄找我了,其實這樣也好,那個地方終究不是我這種刀該待的場所。」
她一邊說,一邊將手伸向桌旁那座固定在牆壁上的收納櫃,打開櫃門取出每天早上都會使用的茶包,將其中一包丟入桌上的馬克杯內。
「這下子,我真的成為亡靈了。」
從那天之後,山姥切國廣開始過起了隱姓埋名的逃亡刃生,沒有審神者的力量,卻還能保持肉體的付喪神,不論從哪個角度看待,都是很好的研究材料。
國廣捧起盛滿熱茶的馬克杯來到窗戶前,啜飲口杯中溫熱的液體的同時,雙眼直直勾著遠方那棟設計成雙股螺旋體外型的高大建築。
她所追尋的目標,至今仍被困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場所裡。
過去的自己受限於身份,只能在同伴的安排下,用各種理由偷偷前去那個幽暗又冰冷的房間探視。
國廣望著天上的太陽,將手裡的杯子隨手擱置在窗台,空出的雙手相互緊握,闔起雙眼對著太陽祈禱。
她由衷的希望,上蒼能夠對那個小小年紀,就被奪走性命的孩子施予憐憫。
如果能夠順利讓那個孩子獲得解脫,就算要以自己永遠當個在世間徘徊,無法安眠的亡靈為代價,這樣也無所謂。
結束祈禱的國廣睜開緊閉的眼眸,玻璃窗外的樹梢間,突然多出了一隻雪白的鴿子,兩顆圓溜溜的大眼睛直盯盯的注視著她。
國廣打開窗戶鎖,推開緊閉的玻璃窗,停在枝頭間的鴿子展開收攏在身側的雙翼,雙足在枝頭間蹬了一下,
小小的身軀就這麼輕盈飛入房間內,就這麼直接停在國廣的本體刀上。
「既然你都聽得見,那我就直接問了。我問你,『那陣熱風』到底是怎麼回事?」
(妳無須理會。)
再熟悉不過的溝通方式浮現在國廣的腦海內,起先國廣還會萌生極端強烈的抗拒感,隨著時間流逝也逐漸從心中淡化。
把頭埋進翅膀內,正在用鳥喙整理羽毛的白鴿抬起頭來,喉嚨深處不停地發出咕咕咕的叫聲。
在旁人眼裡看來,這只是隻再普通不過的鴿子,可是國廣比誰都清楚,這隻鴿子的來頭並不單純。
小小的腦袋往旁歪了歪,這隻鴿子的一舉一動看上去都非常優雅,舉手投足間都透出與普通的鴿子不同的氣質。
(那並不是妳所追尋的目標。但倘若妳堅持要插手,我恐怕也無法徹底保護妳。)
「我答應你不會干涉任何事。」
聽到這些話後,國廣選擇讓步,畢竟自己還能夠維持肉體的存在,也是多虧他的協助。
「所以你可以告訴我,那陣怪異的熱風出現的原因嗎?還有,我當時感受到的那股,藏在熱風裡的氣息......」
白鴿再次展翅飛起,小小的身軀在空中勾勒出道雪白的弧線,同時國廣也伸出手,讓自己的臂膀成為弧線的終點。
(只要夢境還未結束,樂園的大門就不會敞開。)
第一部:Fin
-後記-
第一部的劇情走到了一個段落,接下來會進入新的篇章,故事標題也打算進行更換,但是更新時間可能就變得比較不固定了(其實到故事後期更新時間越拖越晚)
時政清光疑似看得懂希伯來語,基本上在時政工作的職員,總會有一兩個懂些比較冷門的知識。
被被那邊嘛???她的心理上還是只承認當初召喚她的審神者才是主人,不管後面換了多少人、血緣有多接近,都無法取代。
雖然這系列的標籤總是被我被標乙女向上去,但實際上我並不是很喜歡刀與審神者走成CP向的發展,所以不用在這裡期待看到刀審劇情。
就算有,大概也會跟前面幾章的劇情裡提到的發展差不多吧。
目前已知的本丸初鍛刀:
山櫻草:亂藤四郎
冬青:五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