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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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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好好劝慰过自己,可我依然做不到完全忽视她。

她的身影化为蛇形,盘绕在我每条思绪的犄角旮旯中,不用展露蛇信也足够我胆颤心惊。

回到药肆,日子如常安宁,或许是我近几日下山太多,镇中患病的人陆陆续续转好,剩下轻微的症状仅去医馆开个药就能痊愈,少有需要我的地方。

这也遂了师娘的意。她是对我抱有期待,却又不希望我太累,如今这样偶尔下山去买卖些药材、再去田大娘家中探望下田巧儿的病症,就算安稳了。

有师娘改良过的药方,田巧儿的咳疾正在慢慢康复,不似原先一般咳嗽代替着呼吸,但师娘也说得不错,她身子骨太差,喝再多药也补不回她咳走的生机。

田大娘和我说,她也不记得自己的女儿是从何时开始生病的,先是不时高热,再到咳弯了脊背,忽然某一天就病得下不了床了。

田大娘变卖了自己的嫁妆来买药,如果不是师娘为她免去了大半药钱,恐怕田雪儿都撑不过这个夏暑。

我在心底默算了下时日,田巧儿病重那段时间,正是古寒山一带碰上暴雨的时候,那几月天气糟糕,大约是染上了雨尘种的某些脏物招致发病,旧疾新疾一撞就病重成了这个样子。

师娘在某一日也去到田大娘家中去看过一面,回来后我向她问道:“师娘,她若能一直用药,还能撑多久?”

我问得并无恶意,师娘也明白,但她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叹息一声:“命数既定,天意难违。”

我听出来了,这是撑不了多久的意思。

师娘行医多年,她是见惯了生老病死的,我迟早也会有习惯的那一天罢。

闲静几日,重新拾回了晒药的活儿,但只一停下,仍是要被有关于青厌的事情搅扰。

我有时都会怀疑,她怕不是蛇妖,而是条修行千年、最好蛊惑人心的狐仙,否则怎么能让我对她的幻想都沉迷到无法自拔。

总归我是起了胆大包天的心,再自欺欺人就太委屈自己了,我没纠结太久就生出了再去寻她的野心。

上次一面,她走得无比干脆,差点让我误以为她是舍不得我消失才来堵我的去路,再一想,她实在没有这个必要,且来问我的话也寻常得不能再寻常。

好歹,我是让她担心了呢,也占上她心里的一丝位置了呢。

我挑好了时间,隔日在下山给田大娘送药之后,多出来的时间顺理成章冠上了青厌的姓名。

将罪状推到她身上,就无人能知是我自己耐不住思念而主动寻去了,我压抑着这份情思,心口像堵着一掬黄连般苦涩熬人,却在见到她时骤然畅通,涩意皆咽回腹中。

这回寻她,我并未走过太多地方,扒开几片灌木、绕过一块岩壁后就见着了人。

她闭眼,端坐在曾与我一同休憩过的平石上,似乎早有预料,在我踮着脚跟向她踏出一步时睁开了眼睛,目光直直朝我投来。

我本还想吓一吓她,看看她错愕时的表情,被发现后干脆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停在她面前含笑唤她:“青厌,你在等我么?”

她不置可否,眼神从我身上晃动一瞬,像是熟稔得做过无数遍一样,随意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看她如此淡然,不自在的人反倒成了我。

但在她不在我身边的这段时间,我的心情早就因为她而激动过不可胜数,要掩盖当下的欲念自然容易。

我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坐在她身旁,学着她的动作懒散靠在一侧石面上,盯着她的侧脸打量。

她不说话,我却有好多话想与她说。

似是察觉到我眼神炽热,她微偏过头,主动开了口:“找我作甚?”

语气淡淡,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太注意着她,冷不丁被我听出了一丝别扭的意味。

仔细看她,面上又窥不见分毫怨怒。

“我无事,想来就来了。难道不准我来见你不成?”我顺口说出。

“几日不见,你胆大了不少。”青厌看我的眼神多出一缕审察。

我忽然忆起师兄还在生病的时候,我决心要去山里求得她的帮助,那时我便对她动了情愫,但微弱得被内疚和惊惧驱散,心中只有怕被她拒绝的不安,膝盖隐隐残留着跪地祈求时刻入骨骼的疼痛。

她说的是,我确实胆大了不少,曾经私藏不敢脱出口的话语直接滑出嘴边,顺从心意吐露,害怕被她发现,更害怕她不能发现。

我试想过结果,有好有坏,有欣喜雀跃和心酸无奈,无论她何时察觉,我都能忍耐。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漫不经心道:“最近镇子里用药的地方多,我顺道上山来采药,这理由可好?”

我打趣着她说我“胆大”的话,随意扯了个谎出来。

她如何不知我说的是假话,我就是来找她的,可她装作看不出来,眸子一转转到我身后,没见着我平日背着的药篓和药锄,却又不戳穿我。

我坦诚地张开身子任她打量,一双眼睛盯着她的脸不放。青厌坐得端正,好半响后也没回答我的话,冷不防问道:

“如果不缺药了,你是不是就有时间了?”

闻言,我一愣。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由自主地把她的话扭曲成我所期待的意味,喉间什么时候答应的“嗯”全然不记得,脑子里只剩一个问题: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想让我多些时间来找她吗?如此想的话,我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显然我想得太多太深,青厌没等到我更多的肯定,擅自明白了什么似的,偏回头不轻不重地应道:“我明白了。”

她说完,一手捂着剑柄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中莫名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毅然,像是赤忱,又带着危险。

没等我读懂她的意思,面前伸来一只修长的手,我仰头看她,她没催,就这么等着我牵上。

我忽然感觉自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心态,手心贴上手心时,还抱有对她的愧意。

她何必要对我这么好,我这不堪的心思连自己都怯懦,她却无畏地直面,仿佛不知畏惧为何物。

这是她第二次牵着我了,我的心跳要比第一次平静不少,攥着她的手劲儿也更大,在我们还能和平地相处之前,我不想将她推远。

可让我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的背影显然不太可能,走到半路,我的手心生了一层薄汗,青厌也察觉到了,回头看我,我不打自招,说这天气太热。

她单纯地认可,看不出我在说这谎话时笑得多么违心。

快走到地方,青厌脚步放缓,一步一阶地朝药肆走去,我也随她一起慢下了步子,拂去眼前翠绿的遮挡前,我听到不远处响起“簌簌”声,是有人在院儿中洒扫落叶。

我以为扫地的人还是师兄,走近后才见是师娘。她背对着我的方向,肩膀微微起伏,下一刻,她转过身,在看到我身侧一人时僵下了所有动作。

青厌也在这时停下前进,静静牵着我站在栅栏外的几步石阶上,我看出师娘表情不对,她双眼睁大,十指攥紧扫柄,硌得手骨凸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青厌,似是不认识她一般的警惕。

我又看向青厌,她握着我不放,目光直视老槐树下的人,带着不善和漠然。

这气氛着实诡异,不知何时我也深陷其中,我找不到对峙的源头,却能打破这二人之间的僵局。

“师娘。”

我冲她呼唤一句,绕过青厌身侧准备走近,却蓦的被她牵扯在原地,如何都无法拉动她。

她攥着我的手更用力了,势要将我掐出一圈红痕来,我咬牙受着,干笑问她:“青厌?”

她听到我的声音,从师娘身边挪开视线,不情不愿地放开手,我一瞧,果然是勒红了。

青厌轻声道:“等我。”

她说完,也没回答我的疑惑,正着身子朝小路后退去,在后背抵上林间树荫时,她的身形逐渐消散,一晃眼消失在了小路尽头。

我只来得及目送她一瞬,接着就再看不见她了。

师娘仍然未动,青厌离开后,她终于将目光搁到我身上,但我顽钝,看不透她的神情藏着何种含义,可光看脸色,她似是被吓得不清,眼底还蓄着一丝没有掩饰的惧怕。

在青厌施法救下师兄后,我以为她们之间的不快已经散了,现在来看反而要比互不相见还要疏远,像是反目成仇。

师娘没有对我说什么,收回视线落在一地残叶中,喟然一声:“先进屋罢。”

“是。”我明白此时不该多嘴,应下话回到了屋里。

薄窗外,师娘又站定一会儿,几下扫完残局丢下扫把也进了屋。

晚饭时餐桌上不见师兄,我才意识一整个下午都没见到他,见师娘吃过后又端着一晚白粥进屋,便知是师兄又病下了。

离他捡回性命没过太久,大病已逝,小病不断,近来发作得越来越频繁。

他不用卧床多久就能病愈,师娘与他的弱症不同,更是心病。

我猜不到她与青厌之间到底又生了什么嫌隙,就如同我猜不出青厌与我分别时留下的那句“等我”是指示什么。

三日后我得到了后者的答案。

我像平常一样又去往镇子中看病送药,回来时发现漏了一味药材忘了晾晒,便挑拣一道后抱着药篮去到后院儿里。

走到老槐树下,我眼尖在墙头看见了一捆药草,确信自己或者师娘从未晒过,拿起一看,正是古寒山中较为多见的药草。

摸上中间凸起的硬块儿,草扎一解,药草间还混了些我并未见过的长相奇异的野果,红得发软,约莫是熟透了。

我连质疑都不曾有,脑海中顿时明白是谁送来的药。

我抱着药草在院儿里四下张望,无人显现,无蛇出没,静悄得很。

我将她送来的东西收进屋内,洗过果子二话不说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甜得腻人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吃完果肉吐出核儿,一整天下来舍根下都残留着一丝甘甜,混着呼吸也成了蜜味。

往后一日接着一日,我每天都能在同样的地方收到同样的捆扎,有时是上午、有时是午后、有时是傍晚日落……收到的药草每日不同,有的常见有的稀少。

我不认得这是什么野果,但总归她不会害我,而这果子也确实甜口,我就忘了由来,心安理得地一个个咽下。

可青厌没有说过,我这般“贪吃”是有代价的。

任我绞尽脑汁地去想,也想不到她会突然要和我道别。

“长雪。我要走了。”

在我又一日接下墙头的药草时,她出现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望着我,一字一句地道出。

好久我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什么意思?”我木然问道,这一句有气无力。

“我要走了。”

她残忍地将话又重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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