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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飞红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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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图上灵州巴掌大的地儿,谁能想到里巷短街高门之内,就藏了数万万的财富。

孙延石每日从府前大门踱到后门,心中数着占据五大间的金银细软,兼有昭夙苑那头金灿灿大铜牛,薄凉的天儿都能走出一身热汗。

江谈夙自擒了高璋,日头一早便整肃队伍出门。她见着孙延石这副模样,贝齿伶俐,笑道:“地板儿都搓出油来了,朔京来信,两天后户部度支郎中便到,你老也能歇着。”

孙延石愁眉不展:“昨夜进了一批贼,打跑了,今夜又该要来,防不胜防。”

“消息走漏得也甚快。”江谈夙自言自语,边出府边说:“多事之秋,我看是多事之人吧。”

白歧守在门口,将她扶上马车,甩鞭就走。

马车折影出街口,孙延石小心将缩在石狮子后的江谈夙又扶起来,两人奔向侧门。

侧门常年封禁,江谈夙上了破旧马车,这才悄溜溜地走了。

车里,应必萩盯梢窗外,两人噤口不语。七拐八弯,马车到了衙府后门,江谈夙跳下车,应必萩从刘绍樊手里取了钥匙,却不是往牢房过去,而是往巷子对面的坟典铺进去。

入了内,一阵陈年油墨混杂血腥与药味。

高璋铐着铁链,卧床不起,被褥紫红潮湿。司马议命人给他换了一床被子,瞧见江谈夙,面容比药还苦,作揖:“县主。”

江谈夙摆摆手,瞧着高璋出气多进气少,问:“他还能清醒说话吗?”

白歧自暗道溜进来,擦了擦脸,过来给高璋把脉,回话:“昨夜吐了一桶血,活不过这几天了。”

司马议悄声提醒:“若要把人送京城,需尽快送,死在灵郡……”

后边的话太重,江谈夙当然也懂,高璋在灵郡一死,她与司马议就成了围猎的靶子。

纵然骨头烂了,高璋仍是个硬骨头,昨日一天问话,愣是不肯透露马瘟病与西凉王半点消息。

一个将死之人,有何畏惧?

白歧一根针扎进他脑门,他呻吟几声,醒了但又不愿睁开眼,拼命咳嗽。

江谈夙心性被磨得差不多,坐到他一臂开外,道:“高将军,今儿我们聊点别的。”

高璋浑不理她。

江谈夙自说下去:“熹平十年,也就是三十五年前,彼时圣上仍是太子,领兵战大宛,初战三十万精兵,鏖战两年剩下五万。春水解冻,五万兵马陷图兰平原,幸得西凉王舍命营救。在此之前,西凉兵被取笑为沙狐之兵,无论兵速亦或体型均不敌西域兵,但图兰一战后,他们改了称号,被叫作沙蝎之兵,夸他们神出鬼没,且狠毒凶险。尔后,西凉王用兵皆神,甚至熹宁二年,应鹘夏请求,出兵平乱黑水镇,三万兵马悄无声息,两日后仿佛天神降临在黑水镇外,一路追击叛党至金山……”

“痴儿说梦,道听途说。”高璋冷不丁,压住咳嗽,沉沉截断她的话。

江谈夙停下来瞧他:“高将军有不同见解?”

高璋却不说话了。

江谈夙也不顾他的态度,笑道:“高将军若不是臣服西凉王用兵之道,我便只能想到高将军是为了给高家后代某个昌平永盛了。你贪归贪,却很清楚大朔的底子,且不论西凉王有什么神乎其神的用兵之道,就说他那处心积虑插手关内马匹蓄养的事,说他以钱为勾,勾住的几位大将军卖命的事,若有朝一日他要反,大朔能抵挡得住吗?你早将筹码押在了他那边吧?”

司马议在一旁捂嘴,西凉王要反此等话他第一次听江谈夙说,不,整个大朔,没人敢如此说。

高璋腹中一道浊气涌出来。

“不好。”

白歧尖叫,去拉桶,哪里来得及,高璋喷吐出稠血,根本止不住。

江谈夙盯着自己裙裾上漫漫洇开的血花。

这便是朝廷治道的底色。

白歧施针止住他喷血急症,高璋仿若死人躺在床上,临昏迷前,只咳咳咳地笑,活似一头恶鬼。

司马议摇头叹息:“你将他底牌揭了,他也无惧,说明他早便想好拖着整个高家进地府了。”

应必萩上前给江谈夙擦拭裙裾,被她推拒了。

“送上京城,将罪状拟清楚些。高璋想高家满门都陪葬,我们偏不如他愿。”江谈夙转身,高璋已经废了,送京路上必定要死,她要趁他死之前,再将一些人一并办了。

她看着司马议,目含琉璃光,看得司马议老身抖寒。

“司马郡守。”

司马议:“臣在。”

“如今本县主只有你能依靠了。”

司马议背佝下:“县主厚爱。”

江谈夙扶起他手腕,抬了抬,神情委婉:“梁使丞与你熟吧?”

司马议立刻僵直在原地。

江谈夙:“徐鉴马场每年交付的钱多吧?”

司马议支起腰,眼角瞟见高璋将死未死的惨相,心惊胆跳。

江谈夙叹口气:“高璋连日未归,高老夫人肯定要闹,梁使丞那等捕风捉影、见风使舵的小人也肯定察觉出不对劲。昨夜亭侯府遭了贼,贼人也并非有心偷窃,恐怕是梁家父子派人来探虚实了。他们看见府内外的士兵,哪能猜不到高璋出事了呢?”

司马议擅长金蝉脱壳,何曾主动撞过南墙,口泛苦莲心,叹道:“县主想让我去逼梁家父子出手?”

“梁仁弼久溺灵郡的酒肉池,胆子被泡得肥大熏臭,梁岱衡更是行事张扬,罔顾人命。高璋倒台,他们瞧不上我女子身份,□□猜测是你在背后指使。司马郡守,形势逼人,非我逼你。”江谈夙一本正经,又说:“如今是你建功改过的机会。梁仁弼以为你握住他们的把柄,梁岱衡对你起杀心,此时你再假意去投好,他们自然像老鼠闻着油味就来了。”

“县主……”司马议忍下什么话,又颔首似乎十分赞同她的见解:“我便假意你要查马场的帐,说我与他们是一条绳上蚱蜢,约个时间地点见面。他们自会前来。”

司马议话说出口,觉着自己老命悬矣。

江谈夙正色道:“不能等户部郎中来了,那一千精兵调拨五百予你,你今日便设法与梁仁弼取得联系。”

司马议取出小刀,忽地割下半片袖子,一分为二,其中一半递给江谈夙,道:“县主收到另一片衣袍才筹措动手。”

”好。”江谈夙将碎袖收入随身囊里,吩咐白歧:“用最贵的药吊着高璋的命,且等到余荣焉的人来了,你随队伍上京,直到高璋死了,你才回来。”

白歧面容涂粉,瞧不出神色,语调却有不舍:“嬴政梓棺费鲍鱼,不如让他就此死了算了。”

活多一天便是多一天的折磨。

江谈夙只是摇头。灵郡内,高璋必须活着,以上京述职请罪名义活着,出了灵郡,进入秦凤区域,那时高璋再死,他的兵纵使疾追,也将受到秦凤牵制,那么押送高璋的几十人便能有机会安然脱险。

但此等话她无法解释,只道:“高璋必须进京,他在天子面前受审,能起到杀一儆百的震慑,也能彰显天威。”

坟典店外,应必萩被江谈夙留下,她踌躇不安,于她而言,亭侯的性命比半死的高璋更金贵。

应必萩焦心,道:“不如让偃楼主调拨些高手过来,当县主护卫吧?”

在她看来,偃枉然与江谈夙是盟友,多次出手相助,何况楼中高手如云,借调一二,不成难事。

江谈夙粉藕似的手指揭住帘子一角,想了想,轻声道:“我们与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诸事牵扯朝廷命门,枉春楼毕竟是江湖门派,江谈夙认为机关要事不适合与他们搅合太深。

倒不是她对偃枉然有什么偏见。立场不同而已。

帘子放下,江谈夙嘱咐车夫赶去余荣焉的府邸。

如今,灵郡统领一职空悬,余荣焉要上位,不能通过江家举荐,需枢密院的枢密使陈光宏上书力荐。

陈光宏早就想将手伸向各郡统领里,难得有个培养的苗子,他不会错过。

余荣焉一无世家高门背景,二无赫赫战功,三领兵有方,便是那棵难得的苗子。

江谈夙想顺水推舟,再给余荣焉一把助力。

车内,江谈夙心潮澎湃。

车外,风潮翻涌,秋日高悬下,偃枉然倚坐在鸱吻旁,蓦然失笑。

终究不是一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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