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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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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好似往一片水不扬波的湖水中投了一颗细小的石子,足以让的水面泛起接连不断的涟漪。

陆元昭不太确定地问:“你见过他?”

沈淮序当然见过,他和陆元昭的第一次见面,这个男人就像块药膏一样贴在陆元昭身边,同她形影不离。

但他在此刻不想承认,他不想承认自己对陆元昭的感情源于多年之前的一面之缘,任何人在得知异性在背地里对自己长达多年的恋慕时,第一反应大多是畏怯。

尤其是在陆元昭对自己毫无感情时,这话说出来未免可笑,甚至总有种挟情以求回报的意味在。

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我查过他。”

他也没撒谎,江聿的那份资料,至今还躺在他书桌的抽屉里,只是他未曾打开过。

自从他查不到陆元昭的资料后,吴睿去查了她的舅舅陆凡荣,顺带将她的所有人际关系通通疏离了一遍,那些送来的资料里,包括这个土生土长于杭城的早逝前男友。

陆元昭的瞳孔猛地缩紧,她的掌心死死地抵在桌沿以作支撑,突出青白的筋脉,她浑然忘却了自己已有三个月的身孕,情绪没控制住,厉声质问他,“沈淮序,你疯了?”

“他已经去世三年了!”

“你让他清清静静地不好吗?”

她的声音在发抖,“你有什么资格去查他。”

很多年后,陆元昭回想起过往,那些长达四年的——她对沈淮序的偏见与本能的躲闪,约莫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

“怎么?查完了?然后呢,都查到了什么?查到了他出生医院,本科硕士在哪就读?”陆元昭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全凭着性子胡乱猜测,“你是不是还要查我跟他怎么认识的?”

眼底不知不觉间漫上一层水光,整个人像是一张拉紧的弓弦,时刻会崩断,“是不是还要查我跟他亲过几次,有没有上过床?”

“元昭。”沈淮序快步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他没想到江聿这个名字对陆元昭的刺激会如此大,有些慌乱地稳住她的心神,“你冷静些。”

陆元昭剧烈地颤抖着,要挣开他的触碰,“滚出去。”

沈淮序的手还托着她的胳膊,他克制着距离,怕碰到她的肚子伤到她,只轻轻地喊了声,“元昭。”

陆元昭恍若未闻,骤然拔高了音量,狠狠地甩开他覆上来的手,失力地跌进座椅里——“我让你滚出去!”

“元昭,我没想——”

“我让你出去!”陆元昭失控般地就近抄起桌上的水杯往地上砸。

碎片四溅,在寂静的书房响起尖锐的回想。

“好,好,我出去。”沈淮序放弃了,他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她的小腹,“元昭,你别动气,也别伤着自己。”

陆元昭轻喘着气,倔强地一声不吭。

“你先别动。”沈淮序安抚性地往后退了一步,见陆元昭坐在椅中,深呼吸着平复心绪,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这才放心了些。

他俯身去捡散落一地的碎片,“我帮你收拾完,我就走。”

-

齐祺赶回家时,陆元昭已经吃过晚饭去睡了。

她近来作息不规律,难得早睡,齐祺也没吵她。

萍姨正收拾完二楼书房,虽说沈淮序把玻璃渣扫得干干净净,但她还是得确保里头没有一片玻璃碎渣才肯放心,见到齐祺,同她打招呼,“齐小姐,您回来了啊。”

齐祺留意到了萍姨手上拿着的垃圾袋,细碎的玻璃撞击的声音在静谧的客厅里格外明显,问:“出什么事了?”

萍姨只得实话实说,“昨天那个沈先生来过,小姐摔了杯子。”

沈淮序来了?

齐祺并不意外,只是奇怪两人究竟聊了些什么,让陆元昭发了这么大的火。

她的眉头皱紧了,怕陆元昭情绪波动过大,问:“她没伤着吧?”

“没伤着,但气得不轻,叫家庭医生来看过,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齐祺这才舒了口气,“我这儿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她端了杯水去了二楼的房间,就在陆元昭隔壁,洗漱完躺在床上,下午和齐成钧的对谈依旧在耳边回荡。

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周毓那头查到了陆元昭过去三个月,交往的男人是沈淮序后,连夜派了她爹齐成钧来到杭城,只不过没去找陆元昭,反而先召见了她。

“你妈妈说,元昭怀的孩子,是沈淮序的。”

齐成钧本来是要去港岛的,得知此事,连忙把改行程,在杭城中转几小时,喊齐祺过来商谈。

见齐祺镇定自若地坐那儿斟茶,齐成钧心里有了数,“你知道?”

齐祺答道:“昨晚才知道。”

齐成钧又说:“沈淮序这几日在杭城。”

见到齐祺平静的神情,齐成钧也明白了,“你也知道?”

“他昨晚来见过元昭了。”齐祺面色从容,反而问:“我舅舅那头怎么说?”

齐成钧说:“你舅舅尊重元昭的想法。”

“那不就好了。”齐祺拿茶巾慢条斯理地擦去手上的水渍,“怕什么,孩子还没生出来,沈淮序怎么就敢一口咬定这孩子是他的。”

“你是想得简单,那沈家是什么人家,要较真查下去,水落石出不过是几天的事,更何况沈淮序三十了都没结婚,你觉得他们会允许自己家有个骨肉流落在外?”

齐祺说:“这不还有我们家吗。”

她一点也不着急,他们家又不是吃素的,陆元昭不肯,难不成还真怕沈家来抢孩子不成?顶多是两家彼此闹得脸上无光罢了。

“你回去同元昭讲,要是沈淮序再来寻她,就和他把话讲清楚,尽量和沈淮序好聚好散。”齐成钧顿了下,说:“若是沈淮序不同意,那撕破脸也无妨。”

“对啊,我就说嘛。”齐祺的心彻底放下了,“你们哪会真的把元昭丢出去。”

“单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我们的确是元昭的底牌。”

“但是齐祺,我和你妈妈老了。”齐成钧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说:“你舅舅也退居二线,我们不能护住你们小的一辈子。”

“你想和沈家站在对立面,这没问题,但若是想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将来爸爸退下来,能护住元昭的,只有你们这些兄弟姐妹。”

“……”齐祺不愉地放下茶盏,合着说了半天,早就想好了对策,左不过是来劝自己回京城继续当牛做马上班的。

齐成钧说了半天,总算切入正题,“准备在杭城躲多久?”

“……”齐祺屏息,慢慢地呼吸着,说:“下周回去。”

“许家那孩子满京城地找你。”齐成钧不悦道:“你就为了一个男人,连家都不回了?”

齐祺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我又不想见他,来这里躲一阵子也不行啊。”

“随你吧。”齐成钧叹息了一声,同她讲,“回京之后来公司报道吧。”

“看看你的阅历也差不多了,你妈妈说你早些掌权,好歹能多帮帮元昭。”

齐祺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自己也忘了。

齐成钧是独子,她没有堂弟堂妹,从小一道长大的,除了亲弟齐禛外,只有这几个表弟表妹。

这帮孩子之中,她最年长,自从按理来说早该接班了,偏偏她玩心大,平时挑点旗下小产业试试水就行,总不肯跟着齐成钧挑起大梁,做掌舵人压力太大,她没兴趣,但也深知自己躲不开。

眼见小她三岁的周自恒都要工作了,也难怪齐成钧着急想她回总公司。

齐祺对此并不抗拒,属于她的路一早就定死了,她在高考填报志愿时就知道。

可是在此刻,撇开其他因素,齐祺发现自己还是同陆元昭一样,更想在杭城偏安一隅。

她不想在京城见到那个人。

-

陆元昭今晚做了个梦。

梦中有人将时针拨向了七年前,她第一次见到江聿的时候。

那年她十八岁,才上美院,从那个只知道读书的高中生蜕变为一个对任何事物都抱有极大热情与期待的成年人。

周自恒按部就班地考去了京城,林从颐虽怕她孤单,总鼓励她多在学校里参加活动,但也没有太多放宽对她的管教,闲着没事,去哪儿拜访总带上她。

在一个秋日,她跟着林从颐和周平去江大,拜访他们的一位故交。

对方是位研究宋史的教授,同周平相识了几十年,周平退休后,时常与他相聚,两人就着一壶龙井茶,一聊就是一下午。

和预想中一样,是一个枯燥的下午,陆元昭喝着龙井茶,默默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当个空气,听长辈们闲谈,偶尔话题落在她头上,才附和两句。

那名教授问她,“元昭是在念文保?还顺利吧。”

照着年纪,陆元昭得叫这名教授一声伯伯,她坐直身子,笑着回答:“谢谢伯伯,还挺顺利的。”

教授感慨道:“现在很少有孩子会对文物感兴趣。”

林从颐说:“她从小就爱逛博物馆,之前还在纠结要不要学壁画,但因为对历史感兴趣,最后还是选了文保。”

这个话头在她身上一揭就过,陆元昭无聊得紧,正想寻个什么事做,就听见办公室的门被敲开,清朗的声线惊破一室茶香,陆元昭转头时,看见穿黑色夹克的年轻人立在门边,走进来,拿着一叠资料放在桌上,“老师,这是您要的文件。”

秋日里的阳光斜穿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洒下细碎的光影,陆元昭迅速地捕抓到一张清秀的面孔,她眨了眨眼,想再多看几眼时,青年早已转过身去,只余下鼻尖的一丝浅淡的气息,好像是外头阳光的气味。

陆元昭收敛着眸光,又往男生身上望了一眼,只捕到了一张俊雅的侧脸,她怕自己的目光过于直白,连忙将眼睛挪开,锁定在眼前的龙井茶上发呆。

那名教授介绍道:“这是我学生江聿,大四保研了,未来三年也跟着我读研。”

“大四?”林从颐算着年龄,“那比元昭大三岁。”

教授笑着点头,没介绍周平,只同江聿介绍了林从颐的身份,“这位是美院的林教授。”

面前的青年礼貌地同林从颐打招呼,“林教授好。”

“今天辛苦你跑一趟。”教授说:“你明天之前,把你的论文选题发给我。”

门一开一合,再度关上,陆元昭神思游离,一门心思还记挂在那张自己只瞥到几秒的俊脸上。

窗外的风声穿过树林枝桠,剐蹭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身旁的大人们已经就刚刚送来的那份文件开始商谈起了公事,秒针向前拨了几十秒,仿佛那名青年未曾来过。

陆元昭盘算着时间,现在追出去好像也来得及,她转头同林从颐讲,“奶奶,我想出去走走。”

长辈们商谈公事,她一个人留在这儿也不方便。

教授和蔼地笑着说:“我们聊天,小孩子听得乏味也正常。”

“别跑远了。”林从颐叮嘱她,看了眼腕表,“带上手机,半小时之内回来。”

“一会儿约的在桂雨山房吃饭。”

陆元昭拿上手机一溜烟地就追了出去,空空荡荡的走廊,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压根不知道人往哪儿去了,只得站在走廊边,直愣愣地朝下往,她还算幸运,一眼就锁定到了那抹高大的身影,才走下楼梯,往外头走。

陆元昭踩着马丁靴就追了出去,小跑跟上那个男人,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洒落在她肩头,她气息略微不匀地喊住男人,“同学,等一下。”

青年的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转头去看这声音的源头。

直到转身的刹那,她才得以正视他的面容,和方才匆匆一瞥的面容重叠在一起,极为温和的眉眼,眼尾微微上调,像是饱含笑意。

陆元昭的目光在他的脸上短暂地停留几秒,这才留意到了他眼尾的那颗泪痣。

他们说,上辈子哭得多的人,眼尾才会有这么颗痣。

她在青年的注视中抿了下唇,壮了壮胆子,第一次搭讪别人,免不了磕绊,她的声音有些颤,但还端着林从颐教她的淑女架子,“你好。”

那个叫做江聿的青年笑了,学着她的模样同她打招呼,“你好。”

陆元昭将两只手插进外套口袋,在看不见的地方揪紧了里衬的料子,看着青年舒朗温润的眉眼,语气生疏地问,“能给我你的电话吗?”

“我……”她卡住了,心也跳得飞快,脑子里编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反倒已经把被拒绝后如何体面离场的场景给预演了一遍。

对仅见过一面的男生要微信,怎么看都像是在见色起意,电光石火间,陆元昭寻了个看上去合理点的理由,“我想请教一些学习上的问题。”

她今天化了一个很淡的妆容,明亮的杏眸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晕,江聿怔忡在原地,明白过来后,眼尾弯起了浅浅的弧度,如春溪润破薄冰般,嘴角微微上扬,“同学,这你问我导师比较好吧。”

他不过进办公室,就已看出眼前这个小姑娘家和自己导师关系匪浅。

若是真有问题请教,比起问他这个尚未出师的本科生,不如去问那位学界专业。

“那我——”陆元昭扑闪着眼,直白地问,“我想认识一下你,这个理由可以吗?”

不加掩饰的搭讪,直截了当,可听不出一点冒犯的意味在里头。

“……”江聿没忍住笑出了声,身体先行一步点了点头,“可以。”

陆元昭和江聿之间是谁先同对方表白的,陆元昭其实也分不太清。

只记得是江聿先一步,在一个雪天拉起了她冻得通红的手,放在怀里捂热,陆元昭一时激动没克制住,当即踮起脚跟,在江聿被风刮得冰凉的脸颊上印下一个正红色的口红印。

那年她才十八岁,娇生惯养长大的姑娘,夏天里喜欢穿各种各样的旗袍,挽起头发,冬天里喜欢穿黑色大衣,涂红色的口红,在江聿脸上唇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痕迹。

陆元昭从不畏惧去表达自己的爱意,喜欢一个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同他黏在一起。

陆元昭也不是没有暗示过,可以一起出去过夜,但江聿虽事事顺着陆元昭,骨子里还是刻板守礼,始终未曾越过那一道红线。

他们之间的亲密,也只局限于在情浓时的亲吻。

那时的德寿宫尚未建成,他们在南宋御街上闲逛,陆元昭听江聿讲,说过去这里是宋高宗晚年退位后的居所,赐名德寿宫。

他们一逛就是一下午,饿了,就走在江南春门口,买两块定胜糕饱腹。

那时的博物馆也还在老地方,陆元昭为课程作业的选题纠结了半天,江聿就带着陆元昭在博物馆里呆上一整天,从那把战国越王者旨於赐剑讲到十里红妆的万工轿,两人再晃悠到北山街,寻一处长椅看落日余晖。

年少时的感情,总是没有掺杂多余的杂质。

家里人都知道江聿的存在,周砥和齐成钧也见过江聿,总说江聿这孩子彬彬有礼,遇人不卑不亢,让陆元昭跟着学着点。

这样的生活贯彻了她一整个本科,她也曾以为自己大约也会和林从颐遇见周平一样,在年少时遇见一个人,至此相伴一生。

直至那个雨夜,江聿被送进了医院。

那天她在临摹毕业设计,选的是莫高窟257窟的九色鹿本生,才起完稿,就听到手机剧烈地震动着,一下一下,好似心跳。

陆元昭在工作室画毕设时手机向来是开的免打扰,只是那几天江聿一直高烧不退,陆元昭担心得紧所以关了免打扰。

就这么接到那通江聿室友打来的电话,她慌乱地摘下围裙,桌上的那堆玻璃瓶在手忙脚乱中被撞落在地上,昂贵的矿石原料碎了一地,她也无暇顾及。

她着急地赶去医院,他苍白的脸色仿佛要和病房里的床单融为一体。

从发病到死亡,只过了一个月不到,明明只能维持短时间的清醒,却还是选择花时间来安慰她,“昭昭,别哭。”

“昭昭,好好的,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们昭昭,要一直开开心心的。”那双素日里牵着她走街串巷的手最后一次落在她的发顶,他声音微弱得要听不见,“昭昭,再给我笑一个,好不好?”

陆元昭扯开嘴角,眼泪不管不顾地划过脸庞,隐入唇线,濡染在舌尖,一滩咸湿。

过去的记忆好似热气蒸腾的镜面,陆元昭在白茫茫的迷雾中,看见看见他冰冷的身躯覆上白布,站在一旁的医生机械式地宣读他的死亡时间。

她站在原地,费力地去抓脑海里仅存的那些记忆碎片,展开,放在眼前细细回顾。

直到记忆中的少年褪去了温和,眼尾的那颗痣落在了鼻梁,柔和的似工笔的五官愈加凌厉,慢慢地扭曲,化成了沈淮序的脸。

男人站在阴影里,晃了晃手里拿着的那叠资料,问,你是在找这个?

陆元昭看见,那是江聿的档案。

她顿时失了仪态,快步上前要去抢,“还给我!”

“还给我——”陆元昭半睁着眼,背上出了一身薄汗,将丝质睡衣黏在背上,她略有不适地翻了个身,面对着窗户。

窗帘没完全拉上,阳光透过缝隙,在木质地板上游弋着。

陆元昭,知道外头已是天光大亮,齐祺站在门外,敲她的房门,“元昭。”

她路过陆元昭的房门口,听到了她的惊叫。

昨夜没锁门,齐祺担心她,未等她回答就直接,直接推开门进来了,坐在她的床头,像儿时一样去碰了碰她的额头,“你做噩梦了?”

“姐——”陆元昭的嗓音虚浮,尚未从梦境中全然回神,眼角还挂着两颗泪,“我梦见江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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