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娘娘、荣妃娘娘，不是奴才先动手的啊！”

张仁孝急了，眼眶一下就红了，又急又怕，一张瘦长脸没了血色。

太监无故动手打人，那是要被打60板子的。

这60板子打下来，人还能活也就剩下半条命了。

惠妃荣妃不耐。

荣妃给了惠妃一个眼神，意思是赶紧把这事了了。

她们管着后宫，不知多少事要忙活呢，哪里有功夫为这点琐碎小事操心。

“送内务府……”惠妃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外面一声爽利的女声传来：“且慢！”

宜妃挺着肚子，扶着太监的手进了屋里。

她眼神扫过地上跪着的张仁孝，跟惠妃荣妃互相见了礼，惠妃荣妃心里纳闷，宜妃大着肚子，无端端地跑这边来干什么。

虽然宜妃也是西六宫这边的。

可是没听说宜妃跟安嫔有什么交情啊。

“惠妃荣妃娘娘，你们这是要处罚这个奴才？”宜妃指着张仁孝问道。

惠妃嗯了一声。

荣妃道：“宜妃，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还跑过来了？”

宜妃道：“荣妃姐姐，我啊本是不想掺和的，可我怕有些刁奴满嘴胡沁，骗人。”

安嫔脸色很不好看，拉着脸道：“宜妃你这话说谁，我的奴才难道还会骗人？”

“这就不好说了，我的翊坤宫就在你咸福宫旁边，刚才我的奴才张福寿过来说，瞧见你的宫女二妞拿冰块打张仁孝，这两人才打起来的，我原先想着不多事，可转念一想，这种事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不说，岂不是冤枉人？”

宜妃慢腾腾地说道，手指抚摸着手腕的金镶玉镯子，成对的金镶玉镯子叮当作响。

安嫔黑了脸，“这太监说的话怎么能信？！”

“安嫔，住口！”

惠妃多少还是有点敏锐，立刻呵斥安嫔。

宫里头太监几百上千，得罪他们，岂不是自找麻烦！

张仁孝磕头道：“惠妃娘娘、荣妃娘娘明鉴，奴才是跟二妞打起来了，可的确是二妞先动的手。”

惠妃荣妃不禁头疼。

这事要是没有宜妃掺和，打了张仁孝也就打了。

可宜妃来插一脚，这要是再怪罪张仁孝，张仁孝一个太监不重要，这后宫里的太监们却不能忽视。

但凡管事，要紧的就是一个公平，甭管私底下怎么着，面子上都得过得去。

你要是不讲理，底下人就难免心里头怨愤。

甭以为奴才就没脾气，私下里耍手段算计主子，都够喝一壶的。

惠妃看向荣妃，心里灵机一动，“这么一件事，咱们不可贸然做主，不如去请教皇贵妃。”

佟清容尝了一口绿豆面煎饼，喝着冬瓜肉沫汤，悠哉享受的时候，不速之客就来了。

“她们来做什么？”佟清容咽下嘴里的汤，这汤太清甜了，炖烂了的冬瓜绵软，里面加一点点肉沫提味，撒点儿葱花，虽是家常菜，却比什么燕窝攒丝脊髓汤来的更有滋味。

“娘娘们带着的人里头，有两个神色不太对，奴才猜测那两个人或许就是打起来的太监跟宫女。”

小路子说道。

佟清容看了小路子一眼，这太监眼力倒是好。

她拿帕子擦了擦嘴，叫人把膳桌撤下去。

荣妃惠妃进来的时候，还客气了下，“没打扰娘娘您用晚膳吧？”

“打扰了。”佟清容很不客气地说道。

“没打扰就……额”惠妃局促地看向荣妃。

荣妃也有些惊讶佟清容这么不给面子，但她脸皮可比惠妃厚，“娘娘，臣妾等也不愿意无事来打扰，只是这回这件事，臣妾等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还得娘娘您做主啊。”

荣妃说完这话，冲那两个神色明显不同的宫女太监呵斥道：“还不跪下。”

二妞跟张仁孝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佟清容：“……”

她手里捏着一把缠枝葡萄纹白绸团扇，指甲掐着扇柄，瞧着底下跪着的两人，跟荣妃惠妃宜妃安嫔这四人。

这心里头顿时有一句问候她们祖宗的话想说。

好事不找她，这事来找她了。

“这又是怎么个说法。”佟清容笑了下，摇了摇扇子，“两位妹妹何等精明能干，这点儿小事情又何必来找我呢，你们做主就是了。”

惠妃荣妃有些讪讪的。

宜妃也道：“臣妾也是这么想呢，这事还有什么蹊跷的，安嫔的宫女二妞先动手打人，那张仁孝还手，要罚，二妞得重罚，张仁孝轻罚就是了。”

“那二妞就算打人，也是看我受委屈气不过！”

安嫔跺脚骂道：“你们问问他，这入了五月，我那咸福宫得到的冰块怎么比别的宫少，不敢说跟您宜妃比较，怎么连敬嫔、端嫔她们的都不如！”

“有这事？”佟清容看向张仁孝。

张仁孝额头上冒汗，“奴才们无心之失，这木车从顺贞门进来，先送永和宫，再次第送冰，最后送到咸福宫，或许少了安嫔娘娘些许冰块，但绝非有心。”

“这还不是有心，你怎地不先送我咸福宫！”

安嫔可不好糊弄。

佟清容也心里多少有数。

宫里头捧高踩低见怪不怪，永和宫是德妃，翊坤宫是宜妃，两人都已经生下皇子，如今又大着肚子。

底下人可不得多加孝敬。

至于那敬嫔端嫔，这两人多半使了钱，太监们也跟着有所表示。

安嫔一不得宠，二摆明了没给过钱，那咸福宫的冰例自然不多。

张仁孝不说话了，梗着脖子。

荣妃惠妃两人也脑子转了过来了。

要说错，张仁孝这事是错吗？

他存了私心，可这私心谁都知道就是没有证据，反正他说车子是这么走的，不是故意的。

荣妃惠妃有些头疼。

荣妃看向佟清容。

佟清容哎呦一声，捂着脑袋。

玉虹立刻关心道：“娘娘，您是不是又头疼了？”

佟清容给了玉虹一个欣赏的眼神，“可不是。”

她对荣妃惠妃歉意地笑了下，“实在对不住，我这身体就是不中用，没什么精力操心这些，还是两位妹妹做主吧，你们怎么说，怎么罚，我没意见。”

荣妃惠妃瞪大眼睛。

哪里想到皇贵妃居然会这么无赖。

最后，两人不得已，只好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想法，分别罚了二妞半年月俸，张仁孝两个月月钱，另外，荣妃还牺牲了自己份例的冰例给了安嫔，算是弥补安嫔，让她不要再闹事的意思。

安嫔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这一波人匆匆来，匆匆走。

大家心里都不满意。

二妞不满被罚，张仁孝也觉得委屈，安嫔认为张仁孝被罚的太轻，即便荣妃弥补了她，她心里也不高兴。

至于宜妃，她倒是高兴了。

“娘娘刚才没吃多少，要不叫御膳房重新送晚膳过来吧。”玉虹体贴地说道。

佟清容摇摇手，“不了，回头吃点点心垫垫肚子。你们说，这宜妃插这一脚，管这事，是为什么？”

玉虹脸上满是茫然，小路子倒是眼睛一转，低声道：“奴才琢磨着，宜妃娘娘像是为了给惠妃荣妃添堵。”

佟清容起了兴趣，“怎么说？”

小路子乍起胆子，“刚才奴才瞧见宜妃娘娘出去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就大胆这么猜测。本来这事，也不干宜妃娘娘的事，她却叫她的人出来作证，看似是为难安嫔，其实为难的还有惠妃荣妃两位娘娘。”

佟清容对小路子有些改观。

这个小太监平时虽然机灵，但没什么特别的，想不到今儿个倒是表现叫人刮目相看。

“说得好，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