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里的灯光明了又暗，似乎是想要打破两个人中间的这种玄妙氛围。

不过还没等卫戈用咳嗽声吧声控灯调亮，楼上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原本卫戈想要先给下楼的人让路，直到脚步渐进，卫戈才发现从楼上下来那个人他再熟悉不过。

“妈？”卫戈看着正在下楼的江琳。

江琳听着儿子的声音愣了一下，下意识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身后，抬起头和卫戈对视，视线右移看见儿子身边还跟了一个。

“你去哪儿啊？”卫戈不是那种大大咧咧的人，江琳的小动作他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不过他没直接问江琳手上藏了什么。

“我出去一趟，有点事儿。”江琳的脸色缓和了些，没有刚看见卫戈时慌张，似乎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说辞。

“这是你朋友？怎么今天回来了，学校休息了？”江琳先开了话口，手还在身后背着，转头看着一旁的邢钊。

邢钊年轻，虽然看上去不像是大学生，但肯定也不是江琳那个年龄段的。

不光卫戈看见了江琳的小动作，邢钊刚刚也一直盯着江琳背过去的那双手看，他长得高，从他的角度能看见那是一个布袋，从轮廓上看感觉应该是一个饭盒。

饭盒有什么好藏的。

不过邢钊也没开口，而是朝着江琳笑笑：“嫂子好，我是卫师兄上大学时候的师弟，今天卫戈回来，我顺路过来看看你们。”

“是邢钊吧，老听你师兄提起你，长这么年轻，我都没认出来。”江琳脸上笑意更浓，但不知道为什么，邢钊还是感觉到了她身体的紧绷。

尤其是提到卫师兄的时候，江琳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卫戈心思远远比他敏感，他觉得卫戈应该也观察到了不对，不过这小孩没拆穿，他这个做外人的自然也不会开口。

“多亏你你在鹿水照顾卫卫，你师兄还没回来，这样你们俩先回家，我出门买点菜，晚上一起吃。”江琳朝着卫戈使了下眼色，示意卫戈先将邢钊带回家。

“妈，用不用我陪你？”卫戈抬头看向正准备匆匆离开的江琳。

“不用，你照顾好小邢，家里有水果你洗洗。”江琳声音放低了些，伸回一只手拍了拍卫戈。

卫戈没说别的，只是点了点头，看着江琳将手抽回去，匆忙将身后的饭盒换了个位置，快步下楼。

“回家，还是……”邢钊的手放在卫戈的脑袋后，轻轻揉了揉他发根的细发，没有把后面的话说明。

“回家。”卫戈转头朝着邢钊笑，伸手抓住了邢钊的胳膊，“我妈不是说了，一会儿回来一起吃饭。”

密码锁的声音响了两下，门口的绿灯亮起，房间里一片漆黑，空气中有淡淡的檀香味，不过味道不太浓。

卫明哲最喜欢点着檀香味睡觉，但江琳总觉得那味道太冲鼻，可她老公觉得不稳这那股味道就睡不安稳，江琳只能妥协将檀香点在客厅。

两个人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关主卧的门，檀香的味道就顺着房门吹进来。

卫戈觉得卫明哲很久没回家了，毕竟他在家的时候这股味道都会呛的人眼睛发湿，现在却觉得只是味道清新。

他换号拖鞋，接过邢钊手上的袋子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转头去鞋柜找鞋。

“这双给你穿吧，新的。”卫戈将一双新的拖鞋递给邢钊，邢钊低头看了一眼，和卫戈脚上的那双同款不同色。

不知是不是邢钊盯着卫戈拖鞋的视线太明显，卫戈的脚下意识向后收了收，“第二双半价。”

“嗯。”邢钊点头应答，又问了一句有些无厘头的话：“那你的是第二双，还是我的是第二双？”

“我的是第二双。”卫戈脱口而出，感觉不能用第二双待客。

“好。”邢钊点头，“那下次买别的，第二件给我用。”

公平，太公平了。

但是什么叫下次买别的，邢钊和自己用同款用上瘾了，还想要再用。

“那个……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洗水果。”卫戈趁着邢钊还没说出其他虎狼之词之前逃离了现场。

邢钊这个“直男”老是无意间能撩到他，和这种人相处最为致命。

卫戈转头朝着厨房快步走，邢钊走到一旁给家里的管家打电话：“家里的水杯好像该换了，你买吧，买第二件半价的。对，第二件半价，买两件。”

-

冰箱里放着水果和蔬菜，满满一冰箱，江琳这么多年一直把卫戈和卫明哲照顾的很好，家里的任何事都依赖着她。

这父子俩在生活上，没了江琳几乎都要有点麻烦。

但又不是完全不会做，任何家务都是三个人一起分担的，但家里有什么东西在哪儿都只有江琳一个人知道，买的东西多少钱添置了什么也只有江琳知道。

从卫戈出生以来江琳就没上过班，倒不是卫明哲不让自家老婆当独立女性。

是他们俩的生活确实是太好了，没人爱上班，不上班也有钱花，自然就在家里休息了。

卫明哲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不过他在别的方面有些天赋。

上大学的时候靠跑腿带饭赚了第一桶金，还开了自己的快腿招牌。

卫明哲上了这么多年学，一是因为他二战耽误了一年时间，二是因为他是学医的，本来就比别人多了两年。

这些年学习没怎么学明白，各种兼职倒是干的很顺，江琳从和他谈恋爱开始就没愁过吃喝。

卫明哲人脉累积了不少，毕业的时候因为害怕自己医术不行耽误患者，毕竟不是所有硕士研究生都有能力操手术刀。

他也没强求，靠着手头这些资源进了个医疗器械的公司，各大医院都有他的人脉。

为什么不当老板，因为做老板太累了，卫明哲不想担那么多责任，这赚的钱就已经够多了。

后来卫戈大了，江琳也在家休息够了，卫明哲就出钱给她开了个小超市。

江琳长得漂亮爱打扮，超市的生意也不错，小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卫戈洗好水果，在台子上没看见削苹果的刀，垫脚抬手翻上面的柜子，原本放着保温饭盒的位置空了一块。

那个饭盒是高三江琳为了给他带饭买的。

还没等卫戈思考，身后男人的气息就吹了过来，“怎么了？找什么。”

邢钊站在卫戈身后，比卫戈高一点，手也自然比卫戈伸的长一点。邢钊的整个胳膊覆盖在卫戈身上，两个人此时此刻的姿势旁人看起来有些暧昧。

好在现在没有旁人。

“想找水果刀，给你削苹果。”卫戈的手有点抖，他一开始觉得江琳可能有事瞒着他，可能是超市的事，也可能她和卫明哲吵了架，或者说他们的感情出现了什么问题。

这些年卫明哲和江琳吵过架，没有人过日子是会一直好下去的，夫妻之间的小打小闹很正常，反正这两个人床头吵架床尾和，他不去管，也管不着。

可现在感觉不是，冰箱里有一盘菜，卫戈刚才摸了一下，还是温热的。

刚刚放进去不久，江琳出门急没有吃，她说出去买菜是说谎，说会回来可能也是说谎。

或者她真的会回来，但今晚卫明哲估计不会回来了。

卫明哲这么多天没回家，江琳拿着饭盒出去，背着卫戈。

是卫明哲生病了吗？

“手怎么这么抖？”邢钊伸手握了一下卫戈的手，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要稳定住卫戈有些颤抖的手。

“苹果不用削，我爱吃皮。”邢钊将卫戈伸长的手臂摁下来，拿起盘子里的一个苹果咬了一口，他不爱吃皮，但这小孩根本没有找水果刀的心情。

他想用这种方式消除卫戈此时此刻慌张的内心。

“抱歉，我想出去一趟，你吃水果，可以看电视，我房间里还有拼图和乐高。”卫戈看着邢钊说话，像是在照顾一个来他家做客的小朋友。

邢钊眯着眼睛看卫戈，“这对吗？”

“对不起，确实不应该把你一个客人留在家里。”卫戈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声音中略带迟疑。

“是啊，把一个陌生人留在你家，你就不怕我带着你的东西跑。”邢钊伸手揉了揉卫戈的头，他有时候真想把这小孩的头发掀起来看看脑子里是什么结构。

这么相信陌生人，相信那个和他只见过两面的学长室友，还相信卡蒂诺那个明显长得不怀好意的经理刘奇。

迟早要上当受骗。

可卫戈一句话把邢钊拉了回来，甚至让他感觉到有几分欣慰和愉快，他听见卫戈用温柔但不失坚定的语气开口，“可你不是外人，邢叔叔，我们同居这么久了，你是我的家人。”

家人，听起来很温暖。

可邢钊这辈子几乎没在他的家人里感受过温暖，有钱人的世界充满利益和算计。

连养小孩的时候也只在乎孩子是否成功，是否能够为自己创造价值。

卫戈就不会对他有所期望，也不会对他有所渴求，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的关系，却也因此产生了羁绊。

毕竟他说他是他的家人。

邢钊乐意听见这样的称呼，能成为这小孩的家人也不错。

“好。”邢钊看着卫戈，声音轻快：“那既然是家人，我就有陪伴你的义务。”

卫戈有些发愣，转头看了看面前的邢钊，他此时此刻好像很温柔，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戳中了他，反正他温柔的有些一反常态。

随后，邢钊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车钥匙晃了晃：“你要去哪儿？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