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钊的车几乎开了三个小时,第一个小时卫戈还会问邢钊到底去哪儿,邢钊拒不回答。
第二个小时卫戈坐在副驾驶吃了两袋薯片,越吃邢钊的车开的越偏远,直上高速远离市区。
第三个小时,道路两边已经没有高楼大厦了,除了树木森林还有胡泊高山,卫戈心里有答案了。
这是带他出门采风了。
一般画家创作不下去的时候都喜欢出去看看大自然,让大脑放空一下,说不定就会有新的灵感。
邢钊这个人还挺体贴的,当然,邢叔叔无微不至这件事卫戈早就知道了。
卫戈将副驾驶的车窗放下来,窗外的空气吹进来,草木的味道,湖水透过空气传过来的潮湿味,风的触感,确实让他有些清醒舒服。
远处的草地在风的吹动下沙沙作响,再朝更远的地方看,有一栋二层的小洋房,红砖白瓦,模样总觉得有点熟悉。
不过好多网上的图片包括一些画作里的房子都是这个模样,它看上去是很标准的会出现在人们笔下的别墅。
甚至连小学生的作业估计都会用这种配色来画房屋。
“邢叔叔,我们露营什么都不带吗?”卫戈转头看了看车后排,虽然有邢钊平时常常给他备着的零食和饮料。
不过没有餐布,也没有画板。
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邢钊转头看卫戈:“看来你很期待露营?”
他对这种在外面铺个餐布吃吃喝喝的事一直没什么兴趣,不过纪泽禹喜欢搞这些,他经常找一些狐朋狗友一起去外面露营。
最开始的时候纪泽禹会叫邢钊,他露营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邀请邢钊也非常频繁。
拒绝一次,拒绝两次,但总不能第三次都拒绝。
邢钊刚开始会去纪泽禹那儿捧捧场,毕竟是好朋友,和别人关系不太一样。
纪泽禹这人是个大磨头,他说的事你拒绝一两次还好说,老是拒绝他就会像个苍蝇一样围绕在你身边,各种说你不给他面子。
这世界上能让邢钊做自己不喜欢的事,纪泽禹算是一个。
那段时间邢钊被磨烦了,就跟着纪泽禹去了两次露营,实在是无趣。
男男女女聚会,喝酒聊天,太阳下暴晒,玩一些没营养的游戏。
邢钊一般都不参与,后来还掺进了几个对邢钊有所求的人进来,趁着纪泽禹吃喝玩乐的时候过来找邢钊谈生意。
后来邢钊索性直接拒绝了,并且和纪泽禹下了最后通牒。
以后这种无聊的活动不要邀请他。
纪泽禹也自知理亏,那些人有些事其他人带来的,是他未经筛选,混进了对邢钊有所图的小老板,纪泽禹工作没做好。
从那以后纪泽禹再也没叫过邢钊参加露营。
“我还没露过营呢,之前学长叫过我,不过我不在学校,没去上,还挺遗憾的。”
卫戈对这种事很感兴趣,虽然他平时不是很爱社交,但他对于一些活动还是很渴望参加的。
“徐舟吗?”邢钊将视线看回前方的小路,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嘴。
鹿大美院的学生邢钊记不住名字,但这个徐舟他还真记住了。
不是他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主要是这小子的出场率太高了,感觉每次在学校见卫戈的时候都能看见他。
有点太爱粘着自家小孩了。
邢钊对他记忆犹新。
“是啊,你还记得我室友叫什么。”卫戈心也大,直接点了点头。
徐舟最近也经常给他发消息,不过没有以前的频率高了。
卫戈不太想和徐舟说家里发生的事,他知道这个学长关心自己,但他和徐舟毕竟不是很熟悉,如果说了他估计会各种安关心自己。
对于徐舟的关心,卫戈总觉得压力很大。
不知道为什么,卫邢钊关心自己的时候卫戈只会觉得心情愉快。
“要是能放风筝就好了,这个空气和草地,好适合放风筝。”
卫戈闭着眼睛感受窗外吹进来的风,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整天待在房间里画画,确实思想可能闭塞。
“好,那下次带你放风筝。”
卫戈睁开眼,看见邢钊看着他,他的声音很温柔,比第一天见到他那天晚上还要温柔。
“好,下次一起放风筝。”
-
直到车子停下,卫戈才发现他们到达的地方,正是刚才远处看见的那栋房子。
这个房子的构造近看特别奇怪,油漆的色彩非常丰富,远看只是白色和红色两种颜色的交替,但近看上面还画着细细的花纹。
这种花纹卫戈从来没见过,看起来不像是普通油漆匠的手笔。
“不是露营吗?”
露营变成别墅度假了。
“这是你的房子?”
卫戈一连问了两个问题,邢钊伸手整理了一下卫戈衣服上的褶皱,刚才在副驾驶坐了那么久,衣服上的痕迹很明显。
“不是,带你见个朋友。”
说完,邢钊又伸手整理卫戈的头发,卫戈的发丝微微翘起,邢钊用手为他梳了梳,向后退一步满意地看了一眼卫戈现在的造型。
还没等两人敲门,别墅的大门就从里面被推开。
卫戈转头,看见别墅里的男人穿着丝绸睡衣,衣服只到大腿,下面什么都没穿,两条腿没有一丝毛发,头发微长像是自来卷。
男人长得很美,即使戴了一副黑框近视镜,还是能看到他镜片下几近褐色而发亮的双眼。
如果说邢钊平时的穿着过于严肃,那眼前这个男人几乎是和邢钊两个世界。
他太随意了,随意到在大街上如果看见他,会觉得这个世界是他家的客厅。
但当然,他现在就在自家的客厅里,当然穿衣自由。
看见卫戈,男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他的视线投向一旁的邢钊。
“你家孩子长这么大了?”男人开口,声音和长相非常不符合,他操着一口浓郁的北方口音,朝着卫戈笑的时候,卫戈还觉得有点割裂。
“我没结婚,哪儿来的孩子。”
邢钊回答,伸手拍了拍卫戈的后背:“这是张三,叫张叔。”
“张叔。”卫戈乖巧开口,说出口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割裂。
面对这么年轻漂亮的一个……男人,开口就叫张叔,本名还叫张三。
“诶诶诶,别瞎叫啊,我还年轻呢,别给我叫老了。”张三转头看向邢钊,“你什么意思啊老邢。”
“他叫我一声邢叔叔,叫你张叔不是应该的吗?你好像比我年龄大。”邢钊倒是淡定,径直推着卫戈朝着别墅走,自然而然地从鞋柜取出拖鞋递给卫戈让他换。
看来是很好的朋友,至少卫戈可以看出邢钊对这个家很熟悉。
甚至能面不改色的和面前的男人开玩笑。
“叫我哥哥就行,外面的人都这么叫我。”张三靠在门旁看着两个人换鞋,神情自若,“我虽然年纪大,但我心理年轻,你邢叔叔心老了,我和他不一样。”
邢钊换完鞋转头看了张三一眼,张三朝着邢钊笑,径直走进厨房。
“你们要喝什么,我给你们拿。”
“喝水。”邢钊转头看了一眼卫戈,卫戈刚准备张开的嘴又闭上。
他不太想喝水,但邢钊已经开了口。
邢钊当然能看出卫戈这小孩不想喝水,但他刚才在车上一边吃薯片一边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瓶汽水。
不能再喝饮料了。
邢钊在车上什么都没说,但倒是默默记住了,给卫戈记上了“今日不宜再喝饮料”这一件事。
卫戈和邢钊坐在沙发上,卫戈环视四周看别墅里的装潢,这个叫张三的艺术审美非常好,房间里的家具甚至画作都是非常有设计感的。
墙上摆着几幅画,几乎都是圈里名家的作品,什么风格都有,并且不是那种价钱很贵的。
说明这个张三不是所谓的艺术收藏家,看重的是商品的艺术价值,不是外在的金钱。
张三将两杯水放到茶几上,转头看向邢钊,“不介绍一下吗?”
“我朋友家的孩子,今年在鹿大美院上大一,学画画的。”邢钊简单开口,转头看了卫戈一眼。
卫戈也一下就读懂了邢钊眼神里的意思,人情世故这一块他也不是完全不懂,“哥哥好,我叫卫戈。”
不知道是这两个字把张三叫爽了还是怎样,他靠在沙发上眼睛眯着笑,两条修长的大腿交叉,由于睡衣太短,总觉得这个姿势不太好。
“自己喝,就当自己家一样,我和你邢叔叔很熟,认识好几年了,我就不招待了。”
说完,张三先自己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水。
看起来确实是很熟。
“我之前都和你说了,想好怎么办了吗?”邢钊拿起水杯递给卫戈,自己没动面前的另一杯水,而是抬头看着张三。
“想好了,这种事对我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张三笑笑,起身拍了拍卫戈的肩膀,“卫卫是吧?跟我过来。”
卫戈一愣,将水放在沙发上起身,跟着张三穿过狭长的走廊,径直走进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
张三推开门,对着卫戈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卫戈走进房间,原本由于房门太小,卫戈下意识以为这是一间和他的画室一样大小的房间。
但这个房间几乎像是另一个客厅,墙壁上镶嵌着木框装订好的画作,密密麻麻几乎有几十副。
除了墙上,地上也摆放着不知道多少幅画,不过可能因为墙上没了位置,地上的画都是随意堆放的。
房间的中间是一个巨大画板,画板上是一副刚刚完成的画作。
一片似乎是蔚蓝的深海,闯进一抹浓郁的金色,金色的光发散,像是要将整个海域吞噬,而金光中间,是一抹黑色。
画作的右下方,写着三个字:山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