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整座逍遥山都被笼罩在了黑夜中,片刻后又点了灯,使得逍遥门内又是灯火通明。
可饶是这般,屋里却还是有些暗。
温疏晏在莲花池前坐了一天,他抬起头看着眼前庭院中点的灯,有些幽暗,只些许能照入屋中。
他不喜黑暗,可此时他发现自己竟是有些喜欢上黑夜了。
因为只要入夜不管在何处,君子都会出现,会抱着他安抚他,屋里也会一直点灯。
所以每次他们双修的时候,他都是看着君子要自己。
只要他哭了,君子就会要的更狠。
可是他现在哭了,君子也不要他了,他错了,真的错了。
清泪顺着落下,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夜色,看着院中的灯,他几乎是下意识将那灯给灭了。
瞬间,整个主殿都陷入了黑暗中,周围一切都消失了。
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那儿。
他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但最终这些期待都落了空,君子不会再来了。
但在这时,门外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焦急地就像每一次灯灭时君子急急忙忙跑来的模样。
君子吗?
他快速转头,虽什么都看不清可却能听到外边传来的动静。
不只是恍了神还是真的把那声音当成了君子,他下意识从地上起来,转身就要去门口。
可这儿毕竟不是茅草屋也不是他的绮梦崖,他根本不熟悉屋中的摆设,又焦急跑过去,未注意到地上的那条小溪流,脚下踩空人顺势摔倒在地。
摆在旁边的东西也随着他摔倒的瞬间,被直接给推到。
顿时,屋中传来一声闷响。
君渐行本就是急匆匆赶回来,因为温疏晏在屋里坐了一日他陪着一日,直到有弟子寻他才离开片刻。
谁曾想刚回来就看到院子里的灯都灭了,担心温疏晏出事便急忙跑来。
他清楚温疏晏那些事可能是骗他的,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赶来了。
在听到屋里传来的声音时他心都要碎了,也未管其他的,直接推门进去。
一眼就看到了跌坐在小溪流旁的人,一只脚浸没在水中,人趴在地上,旁边的莲花都被他压到了一片。
此时正在艰难的爬起来,可见这一摔有多厉害。
他急忙过去一把将人从水中捞了出来,担忧出声,“你怎么样,可是摔疼了。”说罢抱着人就往床上去,让他坐在床上。
同时,屋里的灯也在瞬间亮了起来,就连院子中的灯都亮了。
方才还漆黑一片,而此时却是宛若白昼。
温疏晏也重获光明,同样的也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君渐行,是逍遥门的掌门。
眼中顿时有失望溢了出来,方才黑暗中被抱入怀中时,那一瞬间他竟是觉得眼前的人是君子,甚至那一瞬间他竟是觉得君渐行的声音与君子都是那么的像。
他以为是君子,是君子。
可在光出现的瞬间,他的希望却都破灭了,眼前的人不是君子,只是和君子生的相像罢了。
甚至,这一刻他竟然也不觉得两人的声音相似了。
君子的声音要更为内敛,而君渐行则是习惯了高位,声音带着几分孤傲。
看着眼前的人,明明就不是君子,可这一瞬间他竟然又有些舍不得开口,竟是在想若自己不开口,是不是眼前的人就是君子了。
君渐行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没有回应自己只当是摔疼了,此时他是有些怨自己,就不该在这儿弄这些花里胡哨无用的东西。
本来也只是为了引水能使灵气更为充沛,却不想反而伤了温疏晏,明日便将这东西给拆了。
低眸又看到他湿了的鞋子,也不知那一摔有没有扭到脚,并且这么穿着还会受凉。
“是不是很疼?”
几乎是下意识,他伸手要去为温疏晏脱鞋。
也是他的这番举动,温疏晏终于是清醒了过来。
在他即将碰到自己脚的瞬间,他快速收了回去,道:“君掌门,于理不合。”
脚上还戴着君子送的明灯铃,他不想其他人碰到,哪怕眼前的人和君子生的极其相似。
君渐行的手也在他收回去时僵硬在了原地,扑了空。
他看着自己的手,在听温疏晏那句于理不合,忍不住苦笑一声。
如今温疏晏达到了目的,这些亲昵的事可不就是于理不合了,还是说温疏晏其实是在为他那个徒儿守清白,连脚都不愿给别人碰。
此时竟是在想,当初温疏晏为了目的欺骗自己的时候,是否会觉得恶心,要与自己双修还要说喜欢自己的话。
他想应该是恶心的吧,与不喜欢的人做那些事还要装作很喜欢的样子,也是委屈了他。
都说活人争不过死人,他那个徒儿死了,自己也死了,可一样争不过。
“到是我唐突了。”他起身,低垂着眸看向温疏晏,而后又道:“绮梦主人怎得在屋里也能摔,这是想着什么事如此重要,竟是连路都瞧不见了。”
温疏晏并不想和他说这些,此时他有些累,侧过头道:“君掌门若无事我便睡了,下回也请君掌门莫要再这么闯进来,于理不合。”
君渐行冷笑,“绮梦主人是担心我会做出什么事,那你可想太多了,我还没有这么贱。”
最后那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可偏偏他就是这么贱。
他就是犯贱才会喜欢温疏晏,才会克制不住的想要靠近温疏晏,才会在发现院子里的灯都灭了控制不住的来找他,就怕他害怕,哪怕他知道这些可能都是温疏晏骗他的。
结果没得来一句谢,还被搪塞一句于理不合。
他温疏晏要是真知道于理不合,当初就不会在山里和他这个山野猎户厮混!
温疏晏没有应他也没有去看他,他不想和顶着一张与君子脸相似的人争执,这会让他以为自己是在和君子吵架。
并且他也能感觉出君渐行很讨厌他,至于原因是什么,他也懒得去追究。
既然答应了碧羽仙子在这儿留上几日便留着,他便也不会和君渐行起争执。
君渐行见温疏晏连看都不愿看自己,心口止不住的抽疼。
他看不透温疏晏,真的看不透。
几次都想要放弃,可只要看到温疏晏他便又无法放弃,这个人明明曾经是属于自己的。
最终什么也没说,他离开了主卧。
关门的瞬间,他的手按在了心口的位置。
手死死的抓着衣裳,指骨都泛起了白晕,压抑着那不断溢出来的疼。
都说情苦,难从情中逃脱。
当初他对此嗤之以鼻,只当他们成仙之念不够坚定,而今他才明白那句情苦是何意,真的好苦啊。
苦笑起来,片刻后他才捂着心口一步步离开。
走廊上放置了许多的夜明珠,此时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落在他的身上,更添几分落寞。
*
温疏晏坐在床上,感觉到了君渐行已经离开。
依旧未动只是低头看向自己的脚,鞋袜都湿了,冰冷的触感正不断地侵蚀着他。
可他也没去换,竟是不知自己又在等什么,在等君子来为他换吗?
而这一坐他就坐到了半夜,主卧内空空荡荡,只有水流声在缓缓传来。
等了一夜,什么都没有等来。
明知道君子已经不在了,可他依旧像疯了一般的等,不愿接受自己杀了君子。
此时鞋袜依旧未干,但不至于和一开始踩入水中那般冰冷了。
低眸看了一会儿,他才伸手将鞋袜脱下侧身窝到了床铺中。
蜷缩在一角,他又落下泪来,轻声唤着。
只是屋里空荡,无人回应。
一夜无眠,直至天明。
屋里的灯亮了一夜,到晨光落入屋中的时候才灭。
轻烟渺渺,直入云霄,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
温疏晏看着那轻烟,因为一夜未睡,他的精神比较之前还要略差一些。
而这已经不是一日,他已有数日不得安眠。
每每只要他闭上眼就会看到那些血,满屋子都是血,鲜红刺眼。
这让他不敢闭上眼,即使闭上也只能一会儿,以至于最后他是睁眼到天亮。
起身去看外边,这会儿天还早,有雾气在院子中飘动,凉意极重。
温疏晏又看了一会儿低头去看地上的鞋子,上面还粘了溪流中的泥土,就连袜子上也有。
不仅仅如此,他的衣摆上也有,有些脏。
夜里天黑,屋里只点了一盏灯,又因屋中空旷那灯便显得有些微弱只能勉强视物,也就没办法看到自己衣裳上的淤泥。
脚上倒还好,只有些许。
也就是说,他昨日就这副模样在床上躺了一夜。
轻叹一声气,他起身准备去沐浴,又施了术法将床上的一切都给重新更换了。
至于那鞋袜他也未要,直接一把火给烧了。
太脏了,根本不能再穿。
出去的时候,他也没穿鞋子。
刚打开门出去他就听到一侧也传来了推门的声音,转头看去,就见君渐行从门内出来。
今日穿着一身白衣,仙风道骨,就是这身上的串子似乎有些多。
手持白莲拂尘,上边也同样串着珠子,碰撞之下还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温疏晏看了一眼并没有多在意,只是疑惑君渐行住在自己隔壁,道:“那儿是君掌门的主卧?”
君渐行听到温疏晏同自己说话,昨日一夜的郁气这会儿都散了不少,心情都好了。
昨日在听到温疏晏说什么于理不合时他回去后便在屋里坐了一夜,也能感觉到温疏晏同样一夜未眠,此时看他脸色便也看出来了,精神并不好。
他们是修仙者,一日不睡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可温疏晏的情况很明显是多日未眠。
很清楚温疏晏为何不睡,无非就是在想那个人。
刚还有些高兴的情绪顿时又散了,并不想和温疏晏多说话,因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问他,就这么喜欢那个人吗?
可他不能,他不想温疏晏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幕。
随意应了一声,他便强行让自己不去看温疏晏,越过他要离开。
可终究还是没忍住,余光去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温疏晏竟是还穿着那件藕色的衣裳。
眉头一皱,轻哼了一声,心里边儿那是更不高兴了。
一个死人送的,有这么舍不得吗?连换都不舍得换。
他停下步子,转头去看温疏晏,道:“绮梦主人这喜好确实是有些让人无法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