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后门的带锈门栓被拧开,入目的是肮脏泥泞的小巷道,感触的是湿凉寒凑齐了的冷冬风。
掉了漆的砖瓦,青苔横生,墙沿攀附。皑皑白雪覆在这也成了乌漆。
皮鞋落地的清脆声,脚步声的晃晃悠悠,眼瞅着不远处就是繁华光景,脚上就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
当初罩在篮子上的透明盖子早已消失不见,本该娇艳的鲜花在失去了灯光的照耀后也只成了一团污秽。
少年蹲下身,指尖稍微触碰了下那粗糙的面孔,那不同于周遭寒冷的滚烫便传递过来。
……
第二天的旭日比昨日更红,更烈,但体感的温度却依旧不尽如人意。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头上顶着一抹抹炙热,身边擦过的,却也是一阵阵寒意。
有先见之明的并不会因为这灿烂的阳光而少穿几件,但更为直接的人则是管它天气好坏,窝里缩直接完事,恨不得把自己睡个三天三夜,一直睡到开春了为止。
这次还好,至少被窝里的人十一点睁眼了。
但睁眼不意味着起床,起床不意味着下床,床上的一团拱了拱,勉强撑起的眼帘眨了又眨,再度闭起。
但是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那双眼猛地睁开。
手机屏幕被调的极低的光亮还是幽幽照出了惨白面容,眼里却是难得有了几分清醒。
比较高级的任务一般是不会允许新晋的影子做的,就算要做也得是团体任务。
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将这一团体任务给他搞成单人任务的。但这也意味着一整个团队的业绩都将会是黎谨的。
做成了,整个冬季都是他的,做不成,他整个冬季都要刷“业绩”。
想到这个,精神怠惰的人眉头难得舒缓下来,哼哼唧唧,所幸闷在被窝里没人听得到就是了。
因为这个而终于有点精神的人眉梢上扬,懒懒地伸出手。
抬起面前一小块窗帘的帘布时嘴角的弧度若隐若现,却在即将掀开去看外景时又目光顿住。
不对,比起在窗户边看,他应该要出门。
刚跨出门还没半步的腿又缩了回去,但不是因为冷。
回过头来的人从床上抡起一床被子。衣柜里的好几件大衣也被一连续的挑出挂在手上,顺带搜刮走了桌面的一袋子零食。
……
黎谨觉得这是老天爷给自己的第二次机会,熟练的步伐像是走着早已演练好的路线,但其实黎谨也是第一次走,只是那个方位早已浮现脑海。
雪下的厉害,来往匆匆的人数众多,却无人有心注意黎谨怪异的穿着打扮,兴许都急着回家,就像黎谨自己也无心在意。
专心致志的心绪全在等会给人一个“惊吓”上,哪有其他心思关注其它。
少年逆着人流前行,摩肩接踵间人群议论的字句断断续续传入耳边。
“这天寒地冻的真是冻死个人……”嘀嘀咕咕的抱怨声不绝。
这一点黎谨听着不自觉点头。
飘零的落雪在加快下坠,迈出的步子也在进一步加快。
说的对,虽然小孩昨晚都能扛过去,但现在肯定也已经冻得昏昏沉沉了,他得走快点。
抬起的眉眼一路望向不远处的花坛,越过层层叠叠尽染的凝霜,差一点就可以看见那小摊。
边走心里边筹划好一套方案,到时候他看准时机,趁着小孩被冷得昏昏的时候先给人把这衣服一套,再打包扛回家,管他什么趁人之危,先把人拐了再说。
养父母什么的,哪有他好,上一次的被拒仍历历在目,少年咬了咬腮帮子,他这有吃有喝有地暖,有玩有耍有大床,比一年后不要他了的劳什子的养父母的家庭不好百倍。
他才不承认自己比不过那对养父母。
他决定这回不说大空话,言语那些什么的都是浮云,让人看到实际的好处才是真的。
等会再找餐厅订一桌饭菜,脑海中的思绪飞转,到时候被打包回去的小孩看到热腾腾的饭菜,暖烘烘的被窝,是个人都该往他这倒戈。
对,就该这样。
但兴致冲冲的动作却在这时停住,迈开的步子悬在半空。
越过那片凝霜,不远处的摊口,不大的推车由木架子搭成,四处漏风,中年人佝偻着腰,围巾捂住的口鼻不时喷洒出白雾。
“小孩……”
不是小孩……
不一样……
为什么又不一样?心头涌上的情绪莫名。
“什么小孩?”男人慢腾腾的抬头,“我这是做买卖的,你不买东西就算了。”
他因为男人这句话怔怔回过神来,“给你看摊的小孩。”少年一下子又平静了下来。
他想清楚了,不一样又怎样,大不了他上门去抢。
“看摊?你说陈家那小孩?”
小孩之前姓陈?还是黎好听。
“对,他去哪了?”
“什么去哪了?昨儿早冻死了。”
浑身的血液从沸腾到冰冷也只在刹那,指尖的泛凉顷刻间遍及全身。
“尸体都还在警察局那摆着呢。”
惊醒的眼中,竖瞳收缩到了尖锐的地步。耳膜的轰鸣,周遭的喧嚣在赫然的睁眼时如潮水般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