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旁人不知晓须执究竟是谁,听闻也无非是一普通的江湖之人,只是多瞧上几眼他方才的气派模样,眼下终于是落地站着了,就是瞧着站没站样,总喜欢靠着些什么。
张谦许见闻,却也心中略有涉及,多番猜测,不明他所谓何而来。
然须执也并不打算让人理解,但是站在台上便已然算给给面了,至于剩下的情形,究竟是皇子嘱咐还是命令,也就另让他揣测去了。
左右须执是个散漫性子直的,若是有什么想干的也拦不住他,当真做了便做了,造照常如此。
但在念酒看来,他背后所牵扯的关系不单如此,更是那三皇子与八皇子之间的权衡较量,虽如今不知这主意究竟是如何作为,也只能暂且安定观摩。
毕竟方才见须执上台,或许就连张谦许都未曾料到是他,念酒多少也肯定这期间有些事情是张谦许不曾知晓的。
但没待多想,那管事听闻也是先行将须执登记在比试之中标注了名字身份,原先也无非是个挂名。
眼下见二人准备就绪,也是先行后退几步,在二者之中扬声道,“比试开始。”也仍旧锣鼓响彻开始比试。
“承让。”张谦许在目至对面那人,只是淡然行礼。
而那人也不遑多让,须执在瞧见张谦许之刻也未曾躲闪,反倒是堂堂正正望着对方,目光中却好似熟识又陌生,将腰间的刀片抽出,满是锋利却徒手捏着,照常是往日的习性。
毕竟能够超过自己,与自己对上几招的人,须执还鲜少见闻。
其实张谦许一直以来都知晓,所谓能听懂的永远是模糊的共振,但他不明这日复一日的日夜寂寥当中,磨砺历练,究竟自己所求为何,是为心中所谓的道义吗。
但他似乎连自己所求都不甚明确,当他与那些太过耀眼的天之骄子目光交错的那一刹那,对于须执,纵然有何别的身份,但在自己如今的眼前,只是比试之人。
才在比试方才开始之中,那张谦许也是略显后手,未曾暴露自己的底牌,但其实他们二人心中都知晓,对方对于自己也算是熟悉不少,自然不该用私下的方式结束。
因而在张谦许迟疑之中,须执则是率先将自己的刀片亮出,锋利刀刃之中甚至也未曾有个把手,单是四面朝向也都对准了四方,周遭无风自起,牵动着那衣袖随着飘动,但更加令人觉得凌厉的是这风好似就是顺着他的意愿而动,纵然没有半分灵气的感觉,却能够将其运用到这等地步,也是实属难得。
说来,须执是予皇子办事,自然能力差不到哪儿去。
张谦许眼下尚且防范,大抵因为某些缘由并未轻易动手,又或是在等待着什么时机,因而期间屡屡退让避开几分,而须执则是毫不留情,直接朝着他那边快速袭来,连带着刀锋也隐隐凌冽锋利,好似割喉见血的招式。
看似江湖之人的武功,但那一招一式之中看似未曾有何章法招式,也不似寻常所练习的那样,显然须执这武功并非是自主学习而来,但是究其静观其变和瞬息万变之中的熟练而看,早已经是纯火炉青得以章法。
念酒看的出来,像是须执这样的影子一般来说都不是按照常人的方式来学习练武,常常是在各种生死间的场合下为了活下去而作为的杀招。
他只需要看见对方起招前袭,就能够立马反应并做出对应的格挡突袭,更能够在毫不留情的情况下屡屡见血少有落败,这样的应变能力并非是往日的练习当中能够得以学习,换句话说,且是实战经验异常丰富之人才能够在这看似普通简单的招式之中屡屡胜上一筹。
周遭之人原是认为那须执看似是江湖之人,但是就其年纪与其身法看来,也都远远不止,这样的天赋异禀纵然是在众人眼中只是江湖人士,却依然能够与小宗修士对上,实则实属不易。
不过大多数人藏匿底牌也都是常态,因而在比试时表态自己的实力,这反倒是一种先抑后扬的手法。
在场的诸位贵客在这场比试当中反倒是显得几分兴致勃勃,瞧着那台上的你来我往,到底是须执的实战经验更为熟悉,因而无论是对方如何的冲来突袭也都能够顺利避开。
只是在原先还在多番避让尚未出手的张谦许多次避躲的身影都差点被割伤杀到眼前,就连众人都看着有些紧张气氛,却在那一刹那间,一枚暗器不止是从何而露,忽然杀到须执的眉眼面前划伤前额,好在躲闪及时不太显露,好似早有预料。
纵然是后续张谦许用到那折扇当中的暗器,在场的诸位看客毫无防备,但须执却早已知晓般侧身躲开,将那刀片齐刷刷的拿出八枚投射而去,纵然是要躲想必也难以逃窜。
张谦许眼下已然是有些体力不支,大抵本就是远程的缘故,再加上心中负担不轻,于是在这样的场面当中也颇感压力,他知晓自己无法真正的豁达,却明了所谓的豁达需要把挫折淬炼成养分。
张谦许知晓人生如行舟,负重太多终会搁浅,而欲速,则不达。
在每次躲闪寻求时机的时刻,其实张谦许并不敢轻易断定对方眼下究竟是杀招还是说轻易放水,因而根本看不出来,也只能竭尽全力,防范每次袭击时刻间又寻求机遇而动。
几个回合之间,也如同时不待人,时辰一分一秒的过去,但那眼下也尚未看清对方底细,甚至未曾分清胜负,这与张谦许所想的的确不同,他未曾料到是对方与自己比试,却也因熟悉而忌惮几分。
莫过于曾经见识过对方在夜幕之中的身法如同那夜莺当空,只是一瞬闪现就足以将几人枉死的无辜落地,又在手起刀落间利落的割下他们的命脉,只是那一瞬呼吸间足以将事情解决,这样的杀招,极易容易断命。
因而张谦许知晓他的底牌,所以更在谋求时机,不可与其先前那般打算尽力一博,而是见缝插针。
须执抬眼望向他的面容,也只是瞧见他稍微调息后打算使出全力而势,原先握着刀刃的指尖也略微顺着看似光滑却布满暗纹的材质逐渐多伤几分凌厉杀招,显然是要准备动真格的开始。
念酒在那一旁的台旁观望眼下局面,看得出张谦许对于这种情形的确是不对付,但是转头望了一眼还在台下紧张观摩的小师弟,也知晓他所给予的力量到底是微薄,不敢出声,只是单待在这里一人就足以令他心中慌乱。
但这世道往往少有能够让他们缓步前行的时机,大多数时候都被推动着走上不属于自己选择的路,及选择不了,也抉择不来,纵然很多事情,越是急于求成,反而越达不到目的。
自己是这样,他的师弟也是这样,张谦许亦然。
此刻一招凌冽似风的招式也带着破空的声响,那张谦许默默地攥紧了些手中的折扇,目光望着那空旷的地上,到底还是决定真正的作为,就算明之不可为也要寻求那一丝机会,纵然骨露划泥,分毫见之。
而须执眼见对方下手开始,准备展露自己真正的实力,眼下也不遑多让,在这青天白日之中似如鬼魅般忽而将至,连带着眉目之中也带着几分死寂间沉沉死气,这照常是往日他在杀人之前的动向闻风。
周遭好似在此刻无风已起,原先纵然在场还以为是那黑衣青年所带动的风,没曾想既然是这名叫做张谦许所至。
原本资质平平间也令众人多上几分的心绪得见,乃至他一上台时就已然做好了这样的打算,凭借周遭的风势,使得天气也逐渐阴沉暗淡,好似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兆感。
“还能继续吗。”见对方要用这么一招,须执只是略微歪了歪脑袋,眼下人有些不像活气。
黑衣青年名为须执,他本事替三皇子办事,只不过被安排到八皇子身边听任,所以才卧底其中。
至于眼下,到底也是他心中顺意而至,早早就前来观望,但当须执见到张谦许这样的拼命,更知晓张谦许本身的努力,其实已然是不同于其他人。
究竟他想说些什么,是够了,还是说他还不够努力呢,就连此刻须执也不解对方这样逆转起势所谓何。
大概此时此刻的情形,也让他有了些神游想起曾经。
须执当初认识他时,也正是八皇子将任务派给自己时,只是那时自己并不喜好,只当任务让张谦许陪同几个人一同去到太子府邸之中,搜寻所要之物,此番暗中实则也是八皇子对他的考量,而后才会估量他究竟值不值得用处,须执清楚这到底是一个局,输赢都不重要,只是走个过场。
此前的上一次任务之中,还是自己带他前去的路径,同那些送命之人,当然,当初的张谦许同样是好不容易答应下来,明知是骗局,也仍然孤身一人的入局舍身,仅仅只是为了八皇子允诺的好处。
这是须执不解,他们都是自由之身,又何必涉及跋涉,仅仅只为了这样看着就是亏本买卖的交易。
但既然是上头嘱咐,须执也不会反驳,照常是依照任务卖命带着那无辜之人前来,先前就得知他只图那宗门得利,却不知晓这在那贵重人物眼中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就能够解决,须执也见过很多这样的人,都是不明不白的做了刀下亡魂替死鬼,而他却要替对方承担、赴死、封口,作为背后的推手和棋子,这种买卖本就不公平。
但是他想要,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他们本就没得选不是吗。
就像是如今繁都天气变化异常,更是冷风猎猎,可见的逆流反天,其实亦然笃定。
眼见众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气象而瞧得不明所以,多半也得知有人要逆天改命,纵然赢了比试,也输了本源命脉,日后多半没撑过去不是死就是废了。
其实单是所谓的半道入修,能够做到这种引发周遭变动的环境,已然是少有的千里挑一,更何况这种行径本就是会严重透支自身的气运底子,但能够驱动天地之间的大势变动,也足以证明了他的心性能力已然逆流狂澜撼动上天,甚至也为其趋势。
只是这光瞧着好看,但众人也没见到他有什么动作,还在疑惑,就看张谦许已然用那折扇半撑着地面,显然是有些喘气。
须执看着他眼下不计后果的态度,也知晓当时的他与如今的他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异,纵然都是这般。
当初为其卖命是,须执早早就看出让自己领个替死鬼,因而在练习时刻也未较真,反倒是有些偷闲滑头的模样,靠在一旁看着对方为了准备这次的任务而竭尽全力,也不计后果的作为就是为了得到认可。
心间也不明所谓的宗门真就值得这样付出吗?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小请求而已,可能在他眼中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须执就这般看了几天,也陪同打量了几次,短短的训练其实也得不出什么成效,却不曾想他那般认真努力,甚至也不惜代价也要完成。
这样的态度令他有些疑虑,但也不明。
而后带着他前去做这心知肚明早已经笃定结局的任务,的确是果不其然负伤而归,只是他稍微运气些,没有被抓到就是,这样的替死鬼倒没有做成,回去八皇子又该说到可惜了。
当时任务虽说失败,也是因为太子殿下身边的能人异士太多,且能力非凡,须执自然知晓这早已经得知的答案,也不是第一回了,而八皇子不过是将张谦许当做工具去试探一二,这谁都看得出,因此那些亡命之徒也丝毫不出所料全部亡之,皆结局惨痛,他们的愿望自然报废。
至于张谦许纵使命硬些,但也因此不免落了一身的伤痕,归来时刻甚至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整个背上也都是各种各样的伤痕,染满了整个后背的血红,到了府邸中也还是要遭受冷眼以待,也无人在意。
那些人只留给他一处空地让他自己处理,要死就别死里边省的要处理尸体,这种脏活累活比起来还是自己处理更干净些,只是伤势不轻,就算换了几次水也还是没有擦干净,他也瞧不见后背,须执那时候看着也清楚,这期间都是他自己去提水烧开换水擦拭,毕竟没人帮他,只能自己强撑着不要昏睡过去。
这样一来,须执就更不懂他们这些人好端端的本身就存命,又非得来做这劳资什么事,答应要求又如何,其实八皇子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只会是把柄。
甚至连带着任务也还是失败,纵然连夜逃回但一条命也没了半条,简直是亏本买卖。
须执心中,却从未管过这种情形,毕竟在他们眼中这些人都是自作自受,也无非是看着如同苟延残喘的沟渠老鼠罢了。
听着或许有些残酷,但是须执见闻多番也深刻知晓,人与人之间截然不同,而八皇子对于寻常人的看法也就是这样的轻贱如同寂寥的寒夜冻草,成片成片的在天寒地冻当中无助染霜冻着,无声无息就在一个日夜当中悄然逝去,谁也不会去注意,谁也都不会在乎。
而他们能用的人多了去,大多是看重利益与利用价值,外边草野多如牛毛,大可杀头牛血染成片来的干净无息。
对于八皇子而言,张谦许不过是他决断之中的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纵使他失败了,也有成百的棋子能用,因此他什么都不重要,能够达成目的才重要。
而须执深知杀人如麻的人怎么会屈于几条命,要达成目标区区些许人命算得了什么,这种想法在上位者眼中从来都不是什么大事,正因如此,看到张谦许这样的人这么拼命,就算是同为被利用的棋子,也不免不明。
至于自己,也无非是背后的推手,是那屠宰之地的刽子手,既是看着,也是目睹自己将来的结局。
他们没有结局,这就是像是须执这样的人所能够拥有的长夜无止。
于是在夜复一夜当中,他照常是替其办事。
反正须执平日无事,委派告知任务,从中做中间人,也就是看看谁活得久罢了,因而在默许的管束制约之下,须执反倒是有些一定的自由,平日就闲来无事看看究竟那么多交易人之中谁能够活下去。
当初的无感和好奇,不过是看看他为什么这么命硬。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短暂交集,偶尔看见了,也知晓他究竟是为何奔波,又接下了什么任务,或是自己亲自教授活命的法子,领着他再次踏上那条黄泉路,又或是出于好心下替他守在那屋门前面不让人乱闯进来,以免再次发生喝醉的黑手再次袭来。
一来二去,在长久以来之间的无趣旷野,须执见到张谦许活的不错,但生活蛮糟糕,心下也多出几分难得的兴致,在每每任务结束后也就主动看看他伤势一次比一次少上几道,那些药粉也逐渐多伤几瓶,偶尔他们也会说上几句毫无营养的话,其实这是认可。
毕竟命硬到能够几次三番活下来的人,多少令他们这样在暮色游走不知名讳的人也多出几分的得趣,难得有人能够额外多活几日,也就不惜给上几瓶无价值的药,传授些活命逃跑的经验,至于剩下的到底还是得看他自己,多活一日是一日,不亏不是吗?
八皇子也不在意他们能不能得手,反正不得手的情况多了去了,能活着回来就照常待遇给予,不能那就看看有没有人给他们收尸闹到眼前吧。
其实大多数都是这样,不只是须执,有无数个看似像他这样的人都是这样苟且偷生,过着多活一日算一日的时间,看不见日光,也不知光阴流逝的概念,或许这样也都算不上人,只是一道影子而已,自古皇权间有无数个影子为其卖命,也诞生期间。
只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是,须执他好歹有后手,至少也因这个底牌他不至于真就不清醒的浑噩沦落下去,忘却自己的真正的任务,纵然与他们混迹一同,也不意味着他们都为同类,却又好似在这不知终点的路途之中沾染了些其中的恶劣兴致,觉得他们也并无两样。
只是一个概念,活着,活过今天,也就这样,本来就是无用之人,只是无数道影子时隐时现。
他们也有偶尔得闲的时辰,如若没有什么作用的话还是会聚在一同聊上几句新鲜事情,若是突发善意,也就在熟识之人面前给上几瓶伤药治疗处理伤势,打趣不知能不能活过今夜,又在转眼间谈论起旁的来,无非是谁多活了几个时辰,谁又是那个倒霉蛋新来的。
满目疮痍的漫漫长夜能够有一炷香的空闲闲谈也显得弥足可贵,这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挥霍仅有的夜晚,他们没有未来,只能顾及眼下,而张谦许这样能够苟命活到如今的呆瓜偶尔听闻他们的谈话,少许时刻听闻也会应答几声,无非是嗯哼哦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