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岚家的孩子（二）
“上班快迟到了，走不走啊，大小姐。”第二天李好对刚从房里出来的岚晓斓说，睡了一觉后她其实已经完全清醒了，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太好，但拉不下面子道歉，又觉得岚晓斓也有错，所以仍臭着一张脸，“一起？”
“嗯。”岚晓斓也习惯了她们两人相处的模式，李好不提昨天的事，她也就不提，再说了还能节省今天的车费……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尤其是为了面试去了一回第十二区的现在，岚晓斓特别特别穷。
“面试怎么样了。”两人沉默着来到地下车库，李好一边开着她的小破车一边问，打破了这长久的不自在。
“没过。”岚晓斓忙着删除光脑收到的垃圾信息——便宜的光脑就是这点不好，不支持垃圾信息拦截功能，所以她的通讯频道经常被垃圾小广告塞满，“但昨晚上有自称楚商会的说我是人才，要招我。”
“铁骗子。”李好张口就是吐槽，“我活这么大就没听说过楚家的商会对外招过人，你最好是删了。虽然你也没什么好骗的了。”
岚晓斓看了一眼那条短信，想了想到底还是没狠下心删，她甚至打算等下个月工资发了去上面说的地址看看。
开到公司的露天停车场，李好下车时又想起一个坏消息，“从这周开始，分离的孢子数量要多加了10个。”
岚晓斓删短信的手顿了一下，“又加？什么时候工资也加加就好了。”
“做梦呢。加油干吧。”李好好心提醒，“昨天你们组的主管点你了，你最好是躲着点儿，他这人出了名的心眼小。”
“知道……谢谢。”岚晓斓皱眉，他们组的主管一言难尽，之前大晚上想跟她单独吃饭被她拒绝过，这都有老婆孩子的人了。
最好是别遇见。
可岚晓斓没想到她这主管没碰上，先碰见了大老板。
那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挺着自己的大肚子，把自己塞进了一套深色西装里，胡须显然是刚修的，沾了点儿肥皂沫没擦干净，勉强看上去还是体面的，而在他旁边，乌压压地跟着公司一大堆中层。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岚晓斓就看了一眼，她本就不是什么好奇心旺盛的人，她安静地站在入口处，等这大帮子人走了才刷卡进了公司。
踩着点换上防护服，岚晓斓瞄着时间，拖到最后一秒才坐在工作台前拿起了工具。
她们公司做原材料加工的，一区因为距离十二区较近，地跟租金都便宜，所以这里有很多加工厂。
而岚晓斓所在部门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分离一种特殊异种蘑菇的孢子薄膜。
这项工作并不复杂，在岚晓斓看来，是个人都能做，只是有些繁琐枯燥，需要将蘑菇孢子表皮上的薄膜剥干净，完整地处理完一颗孢子需要一个小时甚至更久的时间。
岚晓斓小心地处理着今天的第一颗孢子，她先是用刀片从最中间划开一个口子，接着换了一把镊子，一点一点将核和膜分开，到了最后一步只要将剥好的膜和核分别放在不同的药水里就算成功。
“岚晓岚。”
岚晓斓手一抖，原本完整的一张膜立即碎了一角。
岚晓斓：“……”
她抬眼，油头满面的主管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完全消退。
他丫故意的吧！岚晓斓在护目镜后翻了个白眼。
“听说你昨天跟人换班，是去参加大商会的面试了？”
“这好像是我的私事吧？”岚晓斓头也不抬，把坏掉的孢子膜丢进回收箱，“王主管，我没记错的话，公司也没有哪条规定是说不能参加四大商会的面试呀？”
“是，这当然是你的私事，”王主管不愉道，“小岚啊，你就这么想离开公司？你可想清楚了啊，现在大环境不好，你出去了可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了！”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岚晓斓低头，“我还得工作呢，您有什么话还没说完的，最好一起说了吧？”
“岚晓斓！”
“又怎么啦，王主管？”岚晓斓刚拿起的工具又放了回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年轻人有个性是好事，但太有个性的年轻人——可不招人喜欢。”
“嗯？有吗？我觉得我态度挺好的呀？”岚晓斓微笑。
王主管手指着岚晓斓点了几下，响亮地咳嗽两声，然后转头对他组下的员工喊道，“都停下，停下，我有事要说。”
老员工互相对视一眼，心说这老瘪三又要作妖了，叹着气停下手里的工作。
王主管又清了清嗓子，“我宣布一件事，因为岚晓斓私自换班扣一周工资，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我没有私自，”听到要扣工资，岚晓斓有些急了，“我按公司制度填了调休表的，只要找到愿意跟我换的人，确保那天有人当班，你凭什么扣我工资？”
“凭我是你的领导！要一个个都像你这样请假去面别的地方，骑驴找马，咱们公司还干不干得下去了？”
看来，他铁了心要找我麻烦，用我杀鸡儆猴。岚晓斓忽然平静了下来，心中冷笑。
“小岚啊，你要是肯认错道歉，也就罚你那一天的工资。”王主管脸上终于有了满意的笑容，“这也就是你王哥我人好——”
一框废掉的孢子膜摔在了他的脸上，黏糊的液体缓缓在他露出来的半张脸上流动。
岚晓斓拍了拍手，“我不干了，你随意。”
其他人都看呆了，甚至还有人在桌子下轻轻鼓起了掌。
大家苦王主管久矣！
“你你你你……唔……呕！”王主管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这也不怪他，因为他一张嘴，那些味道古怪的黏液就会涌进他的嘴巴强行让他闭嘴。
他用袖子擦了一把脸，取下护目镜恶狠狠地看着岚晓斓，终于把刚刚的话说完了，“你完了。”
岚晓斓这一次不是在心里，而是真的在冷笑了。
王主管见她这副模样更是怒火中烧，下意识地抬起了手，可另一只修长的手在下一秒按住了他的手臂，并且毫不客气地将他的手臂箍在了他的背后！
岚晓斓好奇地看着这个“闯”入工作车间的人，那是个个头略微比她高的女生，扎着高马尾，额头边耳边的碎发随风飘扬，她穿着一套黑色的卫衣，身影消瘦但显得很有力量，眉眼间带着几分雌雄莫辨的英气。
“你、你谁啊？谁放你进来的？”王主管被按在最近的工作台上，只能偏着脸问。
“看来诚如您所说，贵司的管理确实不错，人才辈出啊。”黑衣女生淡淡地说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不不不……这是个意外，这是个意外！”有人慌张向她解释，而说话解释的人竟然就是早上岚晓斓看见的公司大老板！
说完，在看向王主管地一瞬间，大老板脸骤然垮了，神色阴郁。
“老板，你听我解释！”王主管心跳如擂，心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你不要跟我解释，等下你自己去找人事。”
“不，老板！真的，事出有因……”
女生松开他，静静地看着他。
没想到王主管指着岚晓斓道，“是这位员工闹事在先，我那是、我刚刚那纯粹是防卫。”
大老板没说话，反倒看了女生一眼，等她的反应，而女生却在打量岚晓斓。
看来，今天大老板是为了面前这位女生才精心打扮了一番。岚晓斓心里有底了，猜测对方大概是个了不得的大顾客。
“我那也是因为……”
她刚要替自己解释两句，没想到女生直接冲她道：“岚晓斓？”
嗯？认识我？岚晓斓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心里嘀咕着：难道女生是她父亲的旧部？
完了。王主管大汗淋漓，全完了，他全然没了刚才的神气劲儿，只觉得自己前途黑暗。
这种时候他倒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不过他更多地是想如果没有结婚哪怕现在丢了工作也不至于像如今这么绝望……
他在想，早知道不结婚好了。
他也在想，如果早知道岚晓斓有这背景，他说什么也不会因为对方拒绝跟自己共进晚餐就刁难她……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王主管面如死灰，但没人关心他。
“辞职了啊？”女生不紧不慢地问。
“昂。”岚晓斓又点了点头，不知道她问自己这个做什么。
“那正好，”女生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浅浅的，就像是风吹湖面惊起的涟漪一样很快消失，“我今天看你迟迟没有来报道，所以特意来你简历上写的地址接你……短信收到了吗？”
“啊？”岚晓斓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那条神似诈骗的短信，“收到了，但我以为那是诈骗短信……”
女生愕然，没有否认，“这个、好像是有点儿像……总之，你被录取了，恭喜你入职……向总，您没意见吧？”
“没意见！我这就让人事去交接！”大老板忙道，“按辞退补偿。”
嗯？我是主动辞职的吧？怎么还有钱拿？
岚晓斓一脸懵。
“瞧我，忘了自我介绍了，”女生冲岚晓斓伸出一只手，“我叫楚楚。”
“是楚家的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