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情别恋几乎一瞬间的事,眼前的男子,世间一切赞美的辞藻似乎都为他而设,然而在这耀眼的光华之下,那些溢美之词却又无不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一袭月下白衫,宛若梨花溶雪,清绝之姿,令人不敢亲近,唯恐玷污了那份纯净。
袍上云纹若隐若现,似是与星辰交织,而他,就这般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足以让世间一切颜色黯然失色。
薛冰遗憾的叹了口气,若非她早已将一颗心交给了陆小凤那个冤家,只怕亦难免为其倾倒。
“薛姑娘,请落坐。”楼藏月道。
薛冰也不推辞,大方入坐。
“此茶甚佳,姑娘可一品。”楼藏月轻抬衣袖,轻轻推过一杯清茶。
“薛冰多谢楼公子救命之恩,神针山庄定当厚报。”
薛冰早已猜出眼前之人正是曾经被誉为“天下第一美男”的楼藏月,除却他之外,她实在想象不出还有哪位能有这般令人惊叹的风采。
“曾经”二字之所以加诸其身,不过是因为时至今日,已无人敢于提及这个名号。
出道半年以来,他除青衣楼,诛天禽门满门,所打之仗无一败绩……薛冰常在江湖行走,没少听关于对方的传闻,更何况他还是陆小凤的好友,自是更加留意。
“薛姑娘无需拘礼,你既为陆小凤的朋友,便是吾之贵宾。”
二人皆知“朋友”二字不过是一句客气话,薛冰于陆小凤,亦不过是众多情人之一。
“薛姑娘可是要去寻陆小凤?”楼藏月含笑询问。
“你知道陆小凤在哪?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他!”薛冰忙道。
“陆小凤早已洞悉金九龄便是绣花大盗,否则我怎会遣人监视金九龄,从而意外救得姑娘,他如今正于怡情园与人商讨如何让金九龄这位六扇门总捕露出马脚。”楼藏月状作无意道。
怡情园?四姐欧阳情的地界?
薛冰咬牙,枉她为陆小凤那个混蛋殚精竭虑,他把自己一个人扔到蛇王那里,害得她被金九龄掳走险些身死,他倒是在怡情园里与别人逍遥快活。
呵!竟忘了,四姐欧阳情也是陆小凤的情人。
“我旧伤未愈,想在楼公子处稍作休养几日,不知可否?”薛冰红着眼道。
“自无不可,薛姑娘愿住多久,便住多久。”楼藏月微笑道。
“只是我须告知陆小凤姑娘安好,以免他忧心。”
“不劳烦楼公子了,我倒是想看看那个混蛋若是知晓我出事,会不会伤心难过,会不会追悔莫及?!”薛冰红着眼任性道。
楼藏月没有再劝,轻轻颔首,深藏功与名。
系统默默摇头,宿主真是越来越坏心眼了,如今连小姑娘都欺负上了。
……
“金九龄,我真没想到会是你!”陆小凤道。
纵使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当金九龄自己承认的那一刻,陆小凤依旧感到心如刀绞。
“薛冰到底在哪?”
陆小凤想到蛇王惨死,薛冰不知所踪,心底就一阵后悔。
“哈哈,薛冰?她早就死了!”金九龄放声狂笑,心中惊疑不定,看来救走薛冰的人与陆小凤是敌非友。
那天他醒来已经做好身败名裂,随时出逃的准备,然而,江湖上却无一丝流言蜚语,这让他稍感安心,或许薛冰还有其他势力庇护,这次也算是他倒霉踢到铁板了。
陆小凤听闻此言,怒火中烧,悲愤欲绝,下手愈发凌厉,招招致金九龄于死地。
金九龄大惊失色,未曾想陆小凤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武功竟然能高出他一筹。
终究还是力有不逮,终被陆小凤觅得破绽,一招制住,动弹不得。
陆小凤眼眸中寒光闪烁,却未急于取他性命。
“我最后问一遍,薛冰究竟在哪?!”陆小凤大吼。
“我现在就要见到她了,你却要过很久很久才能见得到她,很久很久……。”金九龄咬紧牙关,忍受着身体的剧痛,嘴角却顽强地挑起一抹挑衅的笑意。
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否则便会被抓到六扇门地牢,面对昔日同僚受审,然后秋后处斩,以他的骄傲,岂能容忍如此屈辱?
随即他缓缓抬起手臂,陆小凤立刻提高警惕,然而金九龄却放声狂笑,一掌重重地击打在自己的心口,霎时间,七经八脉尽皆断裂,鲜血从嘴角缓缓溢出,金九龄的目光开始游移,直至渐渐归于虚无。
“原来,我当真不如你……”
陆小凤急忙上前把脉,发现他脉搏已无,回天乏术,这让他又感慨又生气。
“当真未曾想到他心中藏着这么多怨言。”江重威叹道。
“他既已身死,那往事只能随风而去。”常漫天恨恨道。
而陆小凤愣愣的站在原地,江重威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薛姑娘在天有灵,也定不愿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
陆小凤终于还是抬起头,眼圈微红,笑道:“我要去找她,即便天堂地狱,也要把她带回来,一起喝酒聊天!”
江重威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想上前继续安慰,却被常漫天一把拉住,又退了回去。
他知道,陆小凤不会颓废太久的。
……
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陆小凤的确没有伤心太久,期间薛冰一次也没有出现,只默默看着陆小凤一杯又一杯喝闷酒,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花满楼得悉此事后,又主动陪在陆小凤身边,对他进行疏导与慰藉,加上欧阳情在旁软语温言,陆小凤也渐渐将对薛冰的怀念藏在了心底。
绣花大盗一事在朝堂和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贼喊捉贼的戏码没人会想到发生在统管江湖的六扇门上,这乐子太大,令朝廷威仪扫地,颜面尽失。
然而这件事的热度并没有维持多久,只因剑仙叶孤城向万梅山庄下战书的消息已传遍大江南北,而庄主西门吹雪已然应战。
江湖中人人振奋,两大剑术集大成者的巅峰对决,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
一时间,各路豪杰纷纷云集紫金山,只为了一睹这场绝世剑法的风采,这样日后对小辈也是一种谈资。
陆小凤听说后酒也不喝了,美人也不看了,径直带着花满楼匆匆赶往万梅山庄。
岂料,庄中管家告知,西门吹雪在接过战帖后便出门了,此后踪影杳无。
无奈之下,陆小凤与花满楼只得转向紫金山行进。途中的消息又传,叶孤城竟推迟决战之期,并将决战之地移至紫禁之巅,花满楼又陪着他赶往京城。
此变故一出,江湖上诸多不满之声四起。流言蜚语亦随之而来,有人开始质疑叶孤城剑仙之称是否名副其实,只怕是怕了西门吹雪。
不少赌场已经开盘,其中以李燕北和杜桐轩两大京城地头蛇为首。
二人以六十万两银子和对方的那块地盘相赌,京城之中一时暗流涌动。
而两位主角却都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不见踪迹。
又过了几日,叶孤城负伤的消息也传了出去,听说是被唐门之人围攻受了伤,伤势如何,无人得知。
这让赌叶孤城胜的杜桐轩颇为崩溃,他找到陆小凤,希望陆小凤可以寻到叶孤城,他这里有顶好的药材和名医,期望可以令叶孤城迅速恢复状态,以应对决斗。
陆小凤却拒绝了,毕竟以叶孤城的身份,什么好的药材名医找不到,况且他这样的人,有意躲着谁,旁人哪会那么容易找到?
他现在最需要找的只有一个人——楼藏月!
而此时的楼藏月正面对这个世界的终极大boss。
西方玉罗刹是武林中最神秘、最可怕的人,他身世神秘、武功神秘,所创立的西方魔教势力已称雄关外,并已开始向关内渗透。他在开山立宗时,亲手订下一条天魔玉律:「我百年之后,将罗刹牌传给谁,谁就是本教继任教主,若有人抗命不服,千刀万剐,毒蚁分尸,死后也必将永下地狱,万劫不复。」
四处荒芜,楼藏月看着眼前的黑雾包裹的人影,陷入了沉默。
“天宝,我真是小看你了。”玉罗刹幽幽道。
他轻轻一个转身,便悄无声息地立于楼藏月身后,随即一掌如同羽毛轻抚,温婉地印在他肩膀上,犹如尊长对晚辈的深情抚慰,只是——
若不是楼藏月脚下那片裂开的土地,这一切似乎完美无瑕。
楼藏月心中明了,这不过是玉罗刹的一次试探,他索性顺其自然,同时,他也想探明玉罗刹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若是在初来乍到之时,他绝不敢冒险,然而现在的他,已恢复了不少实力,尽管受制于这小世界的压制,无法再做突破,但他的武功之强,已然是这个世界的巅峰存在,对玉罗刹,他并无太多畏惧。
玉罗刹感应到蛊虫,心中惊异了一刹,他本以为玉天宝被人掉包,没有到少年竟有如此城府,骗了他二十多年。
经过一番试探性的交锋,两人势均力敌,彼此对对方的实力都有了更深的认识。
“天宝,容貌愈发俊朗了。”玉罗刹看了一眼如今的楼藏月,夸了一句。
“大概是中原水土养人。”楼藏月回道。
“却邪果然被你拿走了。”玉罗刹深深看了一眼楼藏月背后的武器道。
却邪刀,铸材取自星际之珍,与罗刹牌同炉熔铸,成刀之际,犹如群魔乱舞,幽风肆虐,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罗刹牌,仿佛在追忆着什么。
“玉教主,是准备清理门户吗?还有,现在请叫我楼藏月。”楼藏月淡然自若道。
他已然不想与对方虚与委蛇,玩什么父子情深的游戏。
“哈哈,天宝,你在外游历半载,翅膀硬了,连姓氏都换了,当真让我痛心。”玉罗刹一声叹息,仍旧称呼他为‘天宝’,其意是挑拨还是漠视,令人捉摸不透。
“你我终究血脉相连。”
“不错,那么父亲大人,何时方能让我继承教主之位?”楼藏月目光锐利,紧盯着他手中那枚罗刹牌。
“……”
“父亲年岁终究还是大了,气血大不如前,面容已然十分衰老,否则怎会日日戴着斗篷遮挡面容,日后有本少爷为你分担,统领罗刹教众魔教弟子,让父亲也享享清福。”他顺杆向上爬,纨绔子弟模样尽显。
说着,把玉罗刹手中的那枚罗刹牌夺了过来,奇怪的是对方并没有反抗,罗刹牌就这么轻易的到了他手里。
玉罗刹冷笑一声,道:“我不管你的武功是怎么来的,也不管你是不是玉天宝,但既然你能与我旗鼓相当,想必也窥探到了那个境界。”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继续道:“难道你不想更进一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