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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第22章:遗忘宣告和纪念物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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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心血来潮而已。

已经提前知晓了我们这一族的没落,不止是我们承担的历史不再被承认这件事,而是我们作为工具的价值,也不再能被世人所承认。

就在这样毁灭存身之所的时候,我决定出去走一走,说是散步,其实就是告诉手底下的人,好好接受自己的命运,作为妖怪一族,未来科学的时代不再会有我们存在了。或许在某个可能性里面,等到人类开始重视过去的历史,我们才有机会重逢于世吧,但在外界动荡的时候,说这种未来根本无济于事。

庆应二年秋,将事务收拾收拾交给还愿意留在一文字家的小子们,我走出了曾经花费大力气建造的庇护所,这地方的原理与幻想乡的大结界无异,只是幻想乡能做到内部供给信仰,让灵力循环,而我们不一样,庇护所的结界来源动力必须是现世的人类。与幻想乡互相折磨的妖怪和人类不同,器物终究是没有办法禁锢主人的,在刀剑作为工具这一价值在整个现世失去作用之后,人类就会忽视我们,就算意外闯入庇护所,也只是看到一些空无一物的房屋和破损落灰的铁器罢了。

外界的灵力稀薄得像春日后的水洼,看起来还有余量,实际上一日不如一日,连人形都难以维持。灵力与我们就像空气与人类,失去了空气,人类就会死去,我们也是。我等妖怪和神灵,未来的坟墓必然建造在这如若无物的干涸水潭里面了。

不过,既然决定在外面消磨一些光阴,那就不如做得更过火一些。我扮成一位刀匠,虽然只卖一把刀,但已经足够了。

然后,因为吃饭没问清价格,我被店家扣押在店内,华贵的衣物被强行脱下,本体刀也被拿走,仅当一碗面钱,堪称随意地放在了柜台的桌面上。

啊呀,外界的物价真是一时一变,没曾想已经到能用金子来做面条的时代了——这句话倒不是嘲讽的意思,而是刚才店家就说,这碗面的原材料全部来源于皇家,是大人物手指缝里面流下来的金贵玩意,加起来价值万两,我这个人垫上去可能都不够。只是既然我吃都吃了,就当积德行善,便宜卖我,只要二百两银子就够了——这样说的时候,店家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开始盘问我有哪些亲戚在京都,只有送来足够多的银钱,才能放我离开。

……是的,因为出行实在太过随意,第一站图清净就进了家专坑外地人的黑店,难怪不少人都绕着它走。

话说回来,真价值万两的东西正放在全是油污的桌面上,遇上有眼无珠的绑匪,连刀鞘外面的金漆都变成了便宜货,我为这招笑的发展叹了口气。现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刀剑已经失去了不少价值,用刀的武士放到现在来说,就跟接手的冤大头一样——这么说来,能不能有个冤大头出现把麻烦接手呢?

我苦笑两声,引来店老板气急败坏的谩骂,见实在捞不出什么油水,他吆喝同伙转身就进了后厨磨刀,决定等下就让我这具身体发挥一下作为食物的价值,而且再怎么说,现今我金色的眼睛还能算得上精致,剥离这具身体后很值得把玩,这也是一种价值。

果然妖怪出现在人前就会开始遇上各式各样的苦难,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虽然正是人命如草芥的时候,但我并不想和冒犯的人类过多计较,叹了口气,决定再等一下,就像精怪小说一样直接消失掉,然后将这里的钱财物品全部卷走,大概会把店老板狠狠吓一跳吧。

弹幕:又到了大家最喜欢的黑历史时间

弹幕:刚才爆出来的形象还不够黑吗

弹幕:盒!

弹幕:不愧是你

弹幕:现在的眼睛居然是金色的吗,好漂亮

弹幕:我们这边的蓝眼睛才是后来根据轶闻生成的吧,跟孙六差不多

弹幕:原来蓝眼睛是后天的啊我还以为他一直是金色眼睛(抹汗)

弹幕:我也……毕竟他整体风格就是金灿灿的我一直以为是金色眼睛

弹幕:蓝眼睛温和一点没这么锐利,适合退休的老头子

弹幕:哇还有脱衣play的哦

弹幕:穿金带银上街不抢你抢谁啊

弹幕:自己也可以成为乐子吗你这家伙(扶额)

弹幕:你这个面条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弹幕:当你被黑心店家坑了结果身上真的有一百万的时候belike

弹幕:笑一下算了

弹幕:被黑吃黑了笑死

弹幕:结果一看是扮猪吃老虎的剧情

弹幕:等下的店长:?我钱呢

“早上好,今天有客人在吗?”

磨刀的声音嗡嗡回响在耳边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个透亮的声音,无害而清脆,然而其中参杂着盒子里关着挠爪子的猫一样的噪音,有些刺挠,破坏了这一平衡,听着别扭得很,是个肺不好的年轻人吗?后厨烦闷杀意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店老板敬畏又带着恐惧地掀开帘子出来诺诺道:“啊,冲田先生,这么早就过来了?现在店里不方便,还没到开业时间呢。”

——后来才知道,店家这些日子开不了张,只能逮着我嚯嚯的缘故,是作为黑店的事情被负责巡逻的新选组知道,狠狠敲了一笔,导致这些日子过得畏手畏脚,没想到有外乡人一大早送上门,还刚好跟巡逻的队伍错开,于是心一横要拿我开刀——可惜送上门的肉票既不幸又幸运,错过了巡逻的大队伍,却正好赶上另一位杀神闲来无事到处晃悠,还刚好撞上现场,可谓尴尬至极。

来人并没有穿着巡逻的服装,工作时间之外,他的头发低低扎着,素净浴衣,披一件朴素的灰黑色羽织,只是身侧配着常用的黑鞘打刀,袖手进门,如果不是刻意露出刀来,大概没人会觉得他是新选组的一番队队长,只当是个好样貌的家伙在街上散步时进来吃个面,可即便站在几个大汉面前,他也丝毫没有落于下风的意思。

店主人看到来人心凉了一截,看到对方身旁的佩刀更是两眼一黑,只能站出来搓着手谄媚地笑:“真是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这位刀匠,不,这个流氓竟然吃饭不给钱,我不得已扣押他在这里。您来得正好,这些是从他身上搜下来的东西,不值几个钱,刚好方便您一起拿走。”

来这出吗?不过我确实在现世没什么能叫得上的人脉,这种颠倒黑白的场合无论怎么解释都很落下风,但用我的东西来贿赂别人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反正等下要从人类视线里面消失,索性随便一点好了,我将姿势摆成更舒服的状态依靠在黑色的脏凳子上唉声叹气:“是啊是啊,一碗面价值万两,不知道是哪位达官贵人才能吃上一口,我是撞上了天大的福气喽。”

“你……!”店主人气急败坏地瞪了我一眼,剑士却觉得很有意思,没开口帮腔,转身笑盈盈地看着我。

这时,从他身后幽幽探出一个幼童的脑袋,漂浮在半空,显得有些半透明,手指紧紧攥住剑士的衣角,浅葱色羽织,白色围巾堆起来遮住半张包子脸,头发稻草一般,乱糟糟地高高束起,明显是模仿剑士的打扮,然而因为太过幼小,衣服又因为胸甲撑得过大,反而跟个胖成小桶,气鼓鼓的滑稽幼犬似的。唯有眼神十分凌厉,带着锐利的杀意指向除剑士以外的所有人。

我是实打实被震惊了一下——按照时间来说,这种款式早就被新选组的副长废除了,不知为何这幼童还穿在身上,大概是仗着没人能看见他所以随心所欲的缘故,又或者是在大众印象里这件衣服更适合主人打扮,身为依附主人生存的精怪,只是正常维持这一印象而已——没错,依靠在这个剑士身上的,无疑是一个器灵,理所当然,是他配的打刀凝聚成的灵吧。没到付丧神那种能成为自由行动实体的地步,但离开了庇护所,外界竟然还能诞生这种可能性,看来生命这种东西,反而是不管就会蓬勃生长,也是寻常可见的道理呵。

弹幕:!!!!!!!

弹幕:我去,幼安!

弹幕:猜到了会是总司来救场但没想到能看到!!幼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弹幕:这种小狗居然能被我看见吗!

弹幕:这么小一只还这么乖……宝宝你是一只好狗

弹幕:出门揣着狗在口袋里面都不知道有多幸福belike

弹幕:小狗不语,只是很凶地抓住你的衣角

弹幕:那真的很可爱了

弹幕:咬人的狗不叫但是我忍不住了!!我要撸狗!!!

弹幕:嘬嘬嘬,嘬嘬嘬嘬嘬嘬

弹幕:原来是遛狗来了(挠头)

“你能看见吗?”留意到了我的目光,剑士用惊喜的语气这样说道,非要让我说的话,一个器灵加上一个能意识到妖怪存在的人类,这个场面简直就是买一送一,仿佛我不是在幕末,而是阴阳师盛行的平安时代一样。随后,他看到桌面上随意摆放的刀剑,面色一僵,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不带恶意地嗤笑一声,“原来如此——这位客人说这里的面能值万两,没想到老板您最近找到了商机,估计要发大财了哦?如果是土方先生知道了,肯定会很乐意来尝上一次的。”

店主人的脸扭曲起来,配合还不能消下去的笑容,像个小丑一样点头哈腰:“您说笑了,那是为了吓吓他才说这么贵的,毕竟一分钱不掏就能吃饭,世上哪有这个道理?我不过是想拿回我那份,再将这人送给尽职尽责巡护京都的各位,让他吃些不义之人应有的教训罢了。”

“是这样啊,那这人的饭钱就由我垫付上好了,毕竟是刚来京都的客人,得好好招待才是。”不知道他是在冷嘲热讽什么,剑士的语气一转,轻松地掏出钱袋来,倒置,将所有钱币齐齐洒在桌面上,碎银,小判,哗啦啦的声音将店家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接住快要弹下去的钱币,取而代之的,是我的本体刀被他捞起来,抱在怀里转身离开,器灵不满地扯住他的衣角,鼓起脸颊恶恶瞪了我一眼,更加紧密地依附在对方身上,“其余就当作是【小费】吧?听说在西洋还挺流行这种形式的买卖,不客气啦店长。”

他洒下的是身上所有的钱,并不算多,但足够能吃好几顿奢侈大餐,让揭不开锅的店家喜笑颜开,再顾不上其他东西,可真正贵重的事物就被这样轻巧拿走了,只能说这小子真是做生意的天才,用一碗超出寻常价格的面钱就换走了稀世宝刀,以芝麻换西瓜的手法熟练得不可思议。

等到店家再抬起头的时候,店内已经空无一人,不止头疼的杀神离开了,连想狠狠宰一把的刀匠也离开了,绳子孤零零地耷拉在椅子上,当他捧着钱币回到后厨时,更是惊恐地发现,原本扒下来想卖个好价钱的贵重衣物全部消失不见,与偷偷藏起来,多年累积的积蓄一起,一场下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唯有刚才剑士洒下来的小费在颤抖的手中叮当作响。

——不过再怎么说,也没到万两的数目,实在是便宜他了。

悄然离开黑店的妖怪如是说。

弹幕:万两宝刀打折几文钱贱卖是我也抱起来就跑

弹幕:一碗面钱换这么金贵的刀我脸都笑烂

弹幕:路边摊打折贱卖什么形容啊笑死

弹幕:当你在夜市路边看到卖几块钱的正版海景梦情时

弹幕:好精准的形容,我不把自己腿掐青都觉得是在做梦

弹幕:甚至只是壳上沾了点油

弹幕:*瞳孔地震*拿起来给钱跑掉后抱着梦情哈哈大笑

弹幕:我真的会因为心虚多给点钱

弹幕:这是我们吃谷人里面比较矜持的一款了

弹幕:跑慢一步都担心老板反悔

弹幕:手快捡了!

弹幕:还没当主从呢就开始默契坑人了

弹幕:安定:不开心

弹幕:生气更可爱了www

弹幕:店家的视角来看完全是精怪小说的发展

弹幕:你这小小一家黑店不该惹的全惹了也是挺倒霉的

弹幕:怎么不直接取缔?

弹幕:据国广所说是不能竭泽而渔,毕竟这家店除了坑外地人以外没跟长洲人勾结啥的

弹幕:副长养了条水鱼能随时提款

弹幕:你这个水鱼……(扶额)

弹幕:要不怎么说天下乌鸦一般黑

现在还没到中午,但身上的钱已经全部挥霍干净,只能打道回府。经常巡查的一番队队长自然知道哪条路人迹罕至,抱着刀从小巷七拐八弯跑到离屯所较近的地方,敏锐的直感察觉到了什么,故意慢下脚步,悠然地走在路上。

“咳咳……噗咳、咳!”

可惜,他还是没忍到回去,就在路上咳嗽起来,一旦开始就有些停不下来,到最后只能蜷着身子缩在墙边,刚才的游刃有余一扫而空,捂着嘴尽可能降低音量,每一次颤抖都像在经历一场小型地震,胸口的杂音如无数蜜蜂嗡鸣,一阵阵传过我的本体刀。片刻之后停下来,拉风箱般喘息着,细小的红色痕迹从掌心滑落,在地上打出花一般的痕迹。

那器灵从开始急得团团转,到眼中无光地蹲在他身边,似乎是已经知晓了命运的走向,只是无能为力地观望而已。

哦,原来如此,我心里有了猜测,用扇子拍拍掌心,难怪在末法之世还能有这种家伙,看来老天要给人开一扇窗,自然是要锁上一扇门的。

不治之症,将死之人。

——“哗啦啦”的声音,在缓过来的剑士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的时候,钱币凭空洒落下来,金属掉落的声音干脆爽利,突如其来的展开让他脸上难得露出惊愕的表情,跟他刚才洒脱的样子带给人的震惊有异曲同工之妙。钱币不出几秒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叮当一声,最后一枚小判也落在小山的顶端,像是什么宣告一样,在小巷的道路中央熠熠生辉,发出几乎能闪瞎人眼睛的金光。

钱币的小山让整个小巷都安静了片刻,器灵嫌弃地看了看浮在墙上的我一眼,转过脸埋在主人的羽织中,一边蹭一边攻击周围的空气想要将他从这地方推走,无济于事。

“你们妖怪,真是……”剑士没察觉到旁边空气的异样,表情从惊讶转向无可奈何,大概是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些钱从哪来,不请自来和不能空着手白来在所有精怪故事里面是原则一样的道理,打个比方,就像浦岛太郎从龙宫回来,打开礼物却发现自己变老了一样,难以捉摸和无论好坏都要强人所难才是妖怪的作风,这小子显然深谙其道,他干笑两声,“抱歉无法接受您的好意,只是居中法度内明确不可私下筹款受贿,不然就要以死谢罪了,如果您非要感谢的话,还是亲自出来跟我说说话吧?”

“牙尖嘴利的小子,刚才抱走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我从墙上跳下来,将金山取而代之,身影在对方眼中一点点显现出来,这种程度正常的人类无法看到,对他来说刚刚好,而器灵则要更浅淡一些,难怪刚才那小孩怎么扯他衣角和安抚拍背都没反应,“——别白费功夫了,他不是根本看不到你吗,这样分明是自娱自乐的行为,对人类来说毫无意义啊。”

器灵轻而易举地被激怒了,猛地抬起头飘到我身边用脚踢我,被一手按住后还不死心,一口咬在了虎口上,下嘴忒狠,真真跟个野狗似的,我嘶了一声,咬牙揪着他的后脖子拎起来:“没大没小!”

“……安定,你在吗?”那小子眼中依旧没有器灵的影子,他蹲下,张手做出拥抱的动作,笑盈盈地看向器灵可能在的方向,冥冥中,或者说在这种场合,怎么想都只有一种可能性,他们或许在之前可以见面和交流,就此相认,只是现在见不到了,仅此而已,“别听他胡说,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来这里,到我这边来。”

我放开手,刚才还凶巴巴的野狗立刻扑回到主人怀里,刻意避开我的本体刀挤进去,然而这灵对于人类而言,实在是太过轻盈,和实物相比,不过是一团稍重一些的空气,剑士依靠敏锐的感官,碰到了些许流动而温暖的风,给了他一个聊胜于无的拥抱:“谢谢,刚才一直跟在我身边吧,让你担心了。”

“……装模作样的小子,擅自和妖怪结缘,你的生命还剩下几天?”我打开扇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期望越多,失望越多,那小不点呆在你旁边无能为力的时候要比这点慰藉多了去了,身为器物,尤其是刀剑,现在连作为武器的资格都大打折扣,果然还是一无所知更好些,在之后被抛下的日子里面才不会寂寞啊。”

“是在说我家孩子,还是在说您自己呢?我家孩子不懂事多有冒犯,还请您不要再吓他了。”器灵嫌我的本体刀碍事,刚才一溜跑到了主人的肩膀上,听到我说的话又开始生气,眼里含着泪花呲牙咧嘴,剑士抬手安抚地摸了摸颈侧流过的风,用看穿了一切的表情对我无奈地笑了笑,“我倒不这么认为哦,刀剑于我而言,不仅是武器,也是我的使命所在,在我死去之后,只要这种器物还存在着,就会带着我的一切传承下去吧,就此而言并没有任何遗憾的地方,也绝不能说它们失去了对人类的意义。”

听到这个回答,器灵心满意足地环住了他的脖子。从妖怪/器物的角度来说,以上这番话狂妄,傲慢,绝对认可人类的身份,完全是以自己为中心的家伙,与此同时决不可忽视,恰到好处的主人翁态度。

“——果然,您是付丧神吧?之前听国广说了关于付丧神和器灵的区别,没想到这个时代还能见到一位,难不成是来头很大的老爷爷?”他本想用诙谐的语气委婉点打趣,可最后似乎也没想出什么说辞,索性破罐子破摔,“明明拥有无懈可击的华贵外表,可性格却非常麻烦呢……是活了很久的高位者都有的通病吗?欺负小孩子可不是武士应为啊。”

弹幕:人话: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哪哪都欠揍

弹幕:总司:老头,他哭了你哄吗(指)

弹幕:再说这种话咬你就不叫停了

弹幕:开门放安定!

弹幕:去,给他一口

“哪里来的小孩,小子,不要仅凭外表辨认年龄。”我意有所指,“——那么,既然将我赎了下来,想必之后拜托你照顾,也是应当的事情吧。”

“是吗?其实我本来只是想做个顺水人情,住下可没有什么豪华的地方摆放,这也可以吗?”

“嚯嚯,就当是体验民生了嘛——按照契约来说,这个时候就要交换名字了,则宗,菊一文字,还请多指教。”

一文字家之祖,相传能值万两的皇室宝刀,并非是我自夸自擂,只要拔出太刀,看到刀身上错落有致,如一条波光粼粼河流般的刀纹,以及最重要的,象征皇室的十六瓣菊花纹章,凡是爱刀的人,一定能明白其中的价值。我相当满意地看到剑士的表情露出难得的呆滞和惊讶,倒吸一口气,抱着刀的手很是孩子气地收紧,或许他想过是在捡漏,可没想到真捡到了实打实的宝贝,虽说有所怠慢,如此反应也是情有可原。

“你这臭老头!”果不其然,剑士肩膀上那团空气愤怒地炸起毛来,像野狗不满闯进领地的陌生人,对我乱吠一通,“这么欠扁怎么能当冲田君的刀,我才不允——”

“安定,你在说什么吗?”剑士本想回应我,却敏锐地侧过脑袋,不知为何,这个举动直接将那小子的动作停了下来,硬生生让他憋回怒气,跟个胀满的红气球一样趴在那里,良久,得出结论的器灵泄了气般撇嘴蹭蹭主人的脸颊,目光没有分一点到我身上,垂着脑袋不情不愿地嘟囔:“我知道了,那你就来吧,事先声明,只是因为冲田君身边还需要人保护,我才是他永远的爱刀……绝对,不能得意忘形哦。”

“说太小声了我没听见~~”

“你这家伙……不想来就快滚!!”

我哈哈大笑,难得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走了之也太不识趣了,于是在顺利交换了名字之后,跟在剑士,新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身后,我们回到了新选组的屯所,我也正式开始了一段在京都的生活,时别数年,甚是久违了。

弹幕:喜欢逗小孩的毛病一直没变哈

弹幕:以前比现在还要欠是错觉吗?

弹幕:体验平民生活真是老爷作派呵

弹幕:下嫁了吗(不是的)

这个时代不能算是平静,基本上,京都每天都在发生血案,而新选组就是维护治安的工具,虽然这个组织的二把手做事风格并非十分光明磊落,但不管怎么说,表面的平静也是平静,于是作为象征物,能给相当一部分人带来震慑的我被留在了一番队队长身边,当然,不乏有局长和副长对他溺爱有加的成分在里面。

不愧是混乱之世,就算是宝物流露在外,带着利器行走于街道上的剑士也不会引起什么瞩目,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他收到了一把惊世的宝刀,就算去问也会得到肯定的答案,可依旧没惹起什么风波,只是每当他带着我出现在混乱的场合时,事态就会平息下来,有时是被他的名声所震,担心自己人头落地,但更多的时候已经没有争吵的余地,或者调解一下双方就会握手言和,他不过是带我走个过场,在旁边笑眯眯看一会,然后赶在咳嗽到吓人的地步前离开。

“则宗没有杀气呢,不,不如说是没有能染上血光的运气吧,从外表上来看也更秀气一些。”闲聊的时候听到他说这种话,对刀剑来说简直跟侮辱一样,我嗤之以鼻,以不战而屈人之兵这种道理跟他互呛,直到他巡逻时换上大和守安定,每出去一趟回来都会变成深夜,沾着寒意的手拉开纸门,面无表情,血腥和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疲惫之余坐在榻上还要保养刀剑,那器灵就趴在他身边,看到我时,连忙抬头,洋洋得意地鼓起腮帮笑起来。

一次两次还不算什么,但这种事情几乎成了惯例,只要带上我,巡逻就会风平浪静,但只要换一把刀,无论是谁,哪怕是跟同队员借的胁差,带着出门都会遇上难搞的敌人,加班到半夜也是常事。长此以往,这个名声越来越大,就连那位副长要去办些求稳的差事时,都会为了那点运气让冲田将我带上。

“究竟是为什么呢?”在为爱刀保养的时候,他老是忍不住说这句话,“难不成是身为象征物,妖魔鬼怪都被压下去了吗?”

“就当是这样,可能得归到命运上,或者是,知道和相信这件事的人越多,这种事情就越灵验,毕竟,我是年岁很大的付丧神哟。”我早已明白原因,说到底,目的是出来散心的话,悠哉游哉才是最好的状态,“而且说实话,你自己也不愿意让我见血吧,是出于怜惜之意呢,还是对心爱的东西,喜欢握在手里过度保护的小孩子脾气呢?”

“……”他抿起嘴,相处了也算有一段时间,这小子不常生气,但我知道,打趣性格上不成熟的地方就能让他不高兴,真跟亲近之人生起气来也会鼓起一点脸颊,那器灵恐怕是过度模仿这一细节,反倒常把自己整成个气球,“才没有,主动将事情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才叫幼稚吧。”

“是吗?”

“就是这样。”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虽说为主君战斗是荣誉所在,可他的身体日渐吃不消也是事实,渐渐地,安定小子也会把机会让给我,在他要佩刀出去巡逻时用力踹我一下让我主动揽下活计。能够经常出门闲逛当然是好事,但我存心想要捉弄一下不坦诚的孩子,于是某天一觉醒来的时候,我也穿上了新选组之前浅葱色的山形纹羽织,装备齐全,在他们面前晃悠起来。

“很适合你嘛,说起来,副长家的孩子也喜欢穿这一身衣服,为什么呢?”冲田说的是和泉守兼定,是个不折不扣基因突变的叛逆小崽子,土方岁三的佩刀,跟他们家追求风雅的传统毫不沾边,我的评价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随从,从未有过差错,“自从副长说之后再也不能穿这件衣服,我就把它丢到角落里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呐。”

假的,这小子明明是用坚固的木盒垫着收纳好,自己妥善地藏在衣橱的角落,虽说不常打开,但只要想找,就能一下子翻出来。这种口不对心我都懒得拆穿,慢悠悠地摇了摇扇子,看向在他腿边低头不知道想什么的器灵:“安定小子,你觉得怎么样呢?”

“……”大和守安定抬头看了一眼,又耷拉下眼皮垂头丧气,“挺好的。”

看到他这么沮丧,我还是手下留情,叹一声不再计较了——后来才知道,他本来的另一位搭档折在池田屋,自那以后,他就常孤单地一个人行动,就算被束缚在本体刀附近也拘谨地与主人保持距离,直到冲田因意外与他相认,才抓住机会寸步不离地贴在主人身边——恐怕这才是这群非人之物执着于旧衣物的原因吧,健康的身体,折损的爱刀,逝去的故友,旧日的荣誉,幸福的日常,有些东西随着时间流逝就会无影无踪,就像旭日也是夕阳,盛开成簇的花朵总会落下来,哪怕是石头也会被河流冲刷到粉碎。

可这群铁物仍要留下一些念想,真是痴儿。

加入了痴儿这一行列的我暂且不提,时间还是坚定不移地往前走,转眼,就是庆应三年秋。就算再不乐意,哪怕是将我视作好运的象征,每次巡逻都无事发生,他的身体也渐渐适应不了高强度的工作,已经到了要时常躺在榻上休息的地步,重病这个事实也瞒不住了,每次一群人乌泱泱地从他房间中出来,永远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然后,庆应三年冬,被后世称为油小路事件的战斗爆发了。

就像是他的身体一样,尽管有先兆,可还是被一些琐事迷惑住视线的我们,命运已经不可逆转,不可违逆地走向了下坡路。

弹幕:唉

弹幕:唉

弹幕:幻梦一般的幸福吗

弹幕:都有妖怪存在了能不能有哪路神仙来治下病啊!

弹幕:泥菩萨过河罢了

弹幕:清光已经,走了啊,难怪会接纳老头子

弹幕:说其他人是痴儿结果自己不是转眼就加入了这一行列

弹幕:仅凭那么一点好运确实阻挡不了什么呢

那年夏天,新选组参谋伊东甲子太郎带领组内众多成员,以去刺探佐幕派情报为由离开了新选组。说是这么说,但我们都知道这和脱队无异,只是他和那几个愣头青不太一样,知道怎么更圆滑地粉饰借口,实则早已从佐幕派变为倒幕派。立场的转换是你死我活的开始,终于,矛盾在寒冬爆发。

这种政变我已屡见不鲜,因为主人的身体原因,反倒在这种场合乐得轻松,可以在外面那群不稳重的小子们吵吵嚷嚷的时候呆在房间里面,谁知道,冲田那天一反常态,从早上开始就坐起在床榻上,眼睛亮得吓人,完全不是一个病患应该有的精神,等到下午的时候,他缓缓松了口气,像是磨好了刀,从虚空中得知了什么消息一样,叫了我的名字。

“我们要出发了,则宗,这次打头阵的还是我。”

撂下这句话,他就自己撑着墙起身,勉力换好执行隐蔽任务时的装着,抱着我的本体刀端坐在床榻上,土方岁三的脚步声很快在门外响起,纸门一开,身形就闪了进来,看到冲田的打扮,颇为欣慰地点头:“你准备好了,这次还是先锋,杀死伊东的任务就交给你。”

“……我知道。”他闭上眼睛,安定对此不发一言,只是抱着膝盖蹲坐在刀架旁边。

“这次还是带则宗去吗,我以为你会用更轻便朴素一点的刀。”

“最后一次了,我希望……”

未竟之言埋没在咳嗽中,土方岁三咂咂嘴,自觉不能消耗他过多精力,抱手沉默背对屋内呛咳的病人,我知道,这恐怕是第一次,真正要我利剑出鞘的时候,只要一剑封喉,别无他选。

至于为什么带我,并非是嫌弃另一把不好用的缘故,恰恰相反,既然一切还没开始,那么我的存在或许还能让事情存在转机,就像以往带着我去巡逻时总会风平浪静一样。藤堂平助、服部武雄,他们跟随伊东叛出新选组,可这些都是曾与他并肩战斗的战友,几人曾把酒欢歌,在战场上将后背交给对方保护,如果战斗开始,他们绝不会在肃清中活下来,而伊东甲子太郎,虽然在副长看来是满嘴胡话的轻浮家伙,但他其实并不讨厌,不过站在对立面上,对方也不会有活着从他刀下离开的运气。

这是毫无疑问的内战,如果这点好运能让事情不要走到那种地步就好了,我猜,他是这么想的,可惜世事不会如他所愿,正如我的存在不能驱赶走病魔,既定发生的转折点也不会改变——说实话,新选组的副长是个物尽其用的人,只是我没想到冲田也在这个范围里面,不过仔细想想,冲田的存在就是新选组的一把快刀,比起我们这些真正的铁物,他还要更加深明地贯彻这一原则,刀剑不被人使用是悲哀的,趁着身体还能运作的时候,就要尽可能发挥刀剑最后的价值。

等到开始下薄雪的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是斋藤来了,他当初跟随伊东脱队,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副长安插在对面的一颗最好用的棋子。看到坐在那里装备齐全,面色灰败的病患,他啧了一声,颇为不赞同地看向土方:“副长,一番队也要出动吗?”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是默认了,斋藤也不再纠缠:“那么您该出发了,宴会已经开始,现在去的话迟到还好解释。”

说了地点之后,冲田起身,向他行了个礼,聊做对方归队的招呼,先行从房间中走出。我紧跟其后,大和守安定也从角落走到门口,抬起头时,眼中有泪珠蓄着,隔着一段距离喊:“祝你们武运昌隆!”

“还有……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我猜他肯定是联想到了某个场景,或许先前,另一个伙伴跟随主人出战的时候也是这幅光景,只是对方永远无法回来了,对我而言,这种叮嘱真是一种新奇的祝福,于是转过头,向他笑笑挥了挥收起的折扇,权当回应。出乎意料的是,冲田竟然也停住了脚步,微微侧身,朝后方点了点头。

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突然能听到器灵的声音,看似是个惊喜,实际上是身体快要崩盘的预兆,俗话说,老人容易见鬼,其实是因为生命力过低,妖魔鬼怪纷纷趁虚而入,就是这种道理。我叹了口气,他朝我摇摇头,黑夜中,眼瞳闪烁着野狼才有的荧光,声音沙哑地命令道:

“要开始工作了,打起精神。”

伊东确实是个剑术高超的人,在宴会后放松警惕,只是因为他有这个本钱,能在黑暗和雪景的庇佑下从众多队士的包围中杀出,土方的提前准备很有道理,如果不是冲田参与了这次暗杀,事情的结果恐怕还有待讨论。在刀尖贯穿胸口的时候,伊东看到了按理来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暗杀者身影,用一种惊诧的表情喃喃:

“没想到竟然把这种重病人都叫来了,一群白痴……”

他冷笑,似乎在生命的最后看到了敌人的末路,利刃折损,鸟尽弓藏,于是毫不客气地预言了这一毁灭的结局,当我看到追随他的一部分人因他的死亡逃离这个方向,分散在京都的各个角落时,就知道这场事变带来的余温将会持久燃烧着,直到将新选组燃烧殆尽。

之后的收尾工作不需要冲田再参与,病重患退居幕后,用软布擦拭我身上残留的些许血珠,经此一战,仍没有染上血气,刀口也没有任何划痕,仅折射着苍白的雪光而已。

“咳咳……果然,还是有运气在里面的啊,则宗。”

“只是习惯了如此姿态罢了。”

——就在此时,一只黑乌鸦从天上飞过,嘎嘎地落在我们跟前,半透明的黑色玻璃珠子转了转,飞到我手上,撂下片雪白的薄雾,以及一个木制盒子,上面以一个粗糙的圈围住个“一”字,似乎是临时赶工出来,显得潦草无比。打开往手上一倒,卷起的纸片里面只有来自道誉的寥寥几字,冲田也踮起脚,凑到我身边看:

“速归”

这场雪还没下完,我的旅途就已经结束了。

弹幕:伊东——先生————(大喊)

弹幕:真的给我放了油小路还是太刺激了

弹幕:一方死去另一方命不久矣,反倒是唇亡齿寒的结局呢

弹幕:安定……

弹幕:对不起但是斋藤和伊东都对副长的做法不赞同还是有点好笑

弹幕:谁知道他真敢用这种病号啊

弹幕:敌人都看不下去的程度(扶额)

弹幕:一路看下来总司比刀子精还要刀子精

弹幕:难怪伊东被召唤后会骂土方神经病

弹幕:同事上面那个是从哪里知道的

弹幕:上次他来的时候自己注册了一个私人博客,没想到吧

弹幕:那个博客里面阴阳怪气的句子感觉已经超越我能认知的限度必须得科普才能看懂

弹幕:唯独对副长都是相当直白的痛骂呢(笑)

弹幕:这种好运比起避祸更多是属于独善其身级别的类型吧

弹幕:对哦老头是不是没公布自己的能力

弹幕:说得好像来幻想乡的刀刀们谁公布了一样

弹幕:卡在这个时间点走刚好错过了最混乱的阶段

弹幕:怎么看都是你成天懒散的日子就要结束了这种展开

弹幕:(一阵激昂的音乐响起)

弹幕:道誉:boss玩够了就快回来吧(阴恻恻)

弹幕:我不要加班啊(老头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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