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要把祝余暂时困在幻境里?
因为,江起舞想和五四三单独聊一聊。
因为,五四三对她来说,基本上已经是张明牌了,她想把这张明牌变成她放在暗处的一张牌。
一则,要想查清祝余背后的秘密,需要做的事一定不会少,并且,其中一定有很多是江起舞不方便亲手去做的,毕竟祝余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而这人选,思来想去,也实在没有人比五四三更加合适。
二则嘛,五四三是想要杀她,不过她也并不想因为这就反过来将他给杀了,毕竟他那么笨,没对她造成什么伤害,而且,她不想轻易剥夺任何一个生命存在于世的机会,但是,他必须为得罪她付出代价,除了时不时戏弄他之外,江起舞觉得,可以夺走他最在意的两样东西,金钱和时间——让他替她办事,并且江起舞不负责因此产生的任何开销,以及,一直做到她满意为止。
简而言之就是,她需要人手,而他需要赔罪。
于是,在三人来到正七边形石头阵内时,江起舞胡诌了个地底下有呼吸声的诡异事件,为的就是把五四三吓退,然后她再以取水为名,将祝余单独留在阵内,同时在取水的路途中,“不经意”地踢到其中一块七彩石,以启动阵法。
江起舞为祝余选择的那块七彩石,在她的两轮实验中,对应的情绪是喜。
她总想在欺骗了祝余的同时,尽量给她一些补偿,即便是幻境,她也希望在那里,祝余是开心的。
踢走七彩石后,江起舞面不改色,继续朝五四三走去,很快她便从他的反应中知道,身后的祝余已经消失了。
“这,这,这,这……”五四三盯着祝余原来站的位置,这了半天,话都说不利索,好半晌才缓过来,看向刚走到他身旁的江起舞,他定是以为她尚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对她说道,“消失了,祝小姐消失了!就在一瞬间,人就没了!江小姐,那里果然有问题!”
江起舞这才转过身去,看了一眼,然后敷衍地回答:“噢,果然有问题么,看来我还得感谢你了,要不是你跑得这么快,我也不会过来找你取东西,不然,我现在也该消失了——只是可惜了我的前女友,她大概,再也回不来了吧。”
五四三显然有些慌了:“回……回不来了吗?江小姐,要不,还是努力一下,救一救祝小姐吧,说不准还有回来的机会呢。”
江起舞不在意道:“回不来就回不来呗,费那心思去救做什么?”
五四三:“这……怎么也是条人命啊?”
江起舞终于直言:“我看不是因为这个吧,你想她活,想她回来,是因为你需要有人帮你,帮你杀我。”
她是笑着说的,天上的太阳也依然在照耀,五四三却顿时像是被一桶冰水浇湿了全身似的。
更可怕的是,江起舞居然还用关心的语气问他:“怎么脸色这么差,还没动手就吓成这样了吗?”
不,打死不认,然后再找个从背后偷袭的机会。
五四三尬笑了两声:“江小姐,你这是开什么玩笑呢,我是有过要杀你的想法,但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还有我这脸色差是因为,因为我觉得这里太危险了,亲眼见到祝小姐消失,你也知道的,我胆子小,这不是给吓着了嘛。”
他说完后,江起舞却收起了笑,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说道:“行了,别再装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面对面打不过我,想要搪塞过去,然后再找机会偷袭,对吧?”
五四三正要继续狡辩,江起舞又说:“还有,刚才一路上,你都在等着祝余给你眼色,然后你和她一起动手,我没说错吧?”
五四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同时大脑飞速运转着,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退两步,江起舞却又进了两步,一边拿出枪,一边继续说着:“你难道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她刚才说,你在等着祝余给你眼色。
难道是……不,不会的,要不是他,祝余就准备把她丢在小龙洞村了,怎么会呢?
江起舞突然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之后又慢慢添了几分得意。
“你真的觉得,我和你,祝余会选择帮你吗?”
“就算是前女友了,你觉得你就能比得过我?”
五四三终于心死,也明白他再也没有否认的余地,这句话,他也曾听祝余说过,原来他竟是从一开始就被骗了。
事已至此……
保命要紧!
他哐当一下跪在地上,心疼但认命地掏出袖子里藏的刀,双手呈着将其递给江起舞,然后哀求道:“江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个给你,我全都老实交待,真的,这回我说的一定是实话!”
这人可真窝囊,都到这一步了,也不说来个以命相搏,居然就这么罢休了。
不过也是,他要是有正面硬刚的胆子,就不会费尽心思布那么个局,就是为了降低她的戒心,方便偷袭。
欲望比天大,胆子却是小如鼠。
江起舞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想沾上他身上的窝囊气,然后手往前一探,接过那把刀,将其上下左右看个遍后,问道:“这把,就是真的魍魉刀?”
在她去小龙洞村的时候,五四三对祝余交代了这么些事。
首先,他太太爷爷那辈确实传下来了两卷简策和一把叫做魍魉的刀,但当时在来月镇,祝余和江起舞从保险柜里搜出来的,却并不是他太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而是他仿的,是他专门为了蒙骗江起舞而准备的。
怎么骗?
他对简策的内容做了修改。
她们搜出来的版本是,以魍魉刀刺入江起舞的心脏,便可以将她杀死,同时将她的心头血存于刀中,如果做到这一点,通往万物生的那条路自然就会出现,不过,只有在江起舞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杀死,她的血才有指路的作用。
但其实,什么取心头血,什么以血引路,完全是他胡编乱造的。
原简策写的是——
只有江起舞这样的似人非人者,才能找得到万物生,而像她这样的,天然地对她自己的身世有着巨大的好奇心,那不如就以身世之谜为诱饵,引诱她前往万物生;
只要与她同行,再在万物生里,以魍魉刀刺入她的心脏,将她杀死,只要她死在了万物生里,那他就能得到无尽宝和南山寿。
所以,他的真正计划是,用身世之谜让江起舞产生去万物生的想法,并且,还要让她不得不带着他一起去。
让江起舞想去,这很简单,只要让她知道一点简策上的内容,那便八九不离十了。
难的是怎么让她带着他一起,以及进入万物生后,又要怎么杀了她,毕竟他实在是个很不擅长打打杀杀的人。
关于怎么杀,他想来想去,还得靠偷袭,那么便要尽量降低江起舞在这方面对他的戒心。
他想了个险招,干脆就让江起舞在一开始就查出他的真实目的,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他得“百般阻挠”,被查出后,还要表现出一种计划败露的不甘与遗憾,最重要的是,他得让江起舞相信,他再也没有动手的能力与机会了。
所以,便有了两卷内容经过修改的简策,才有了那个“只有在江起舞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杀死,她的血才有指路的作用”的说法,甚至,他还特地找人仿了一把假的魍魉刀。
连工具都被缴了,往后她还能怀疑他什么呢?
至于如何与他同行,他想了很久,最终决定,造出个只有他的血才能让记有江起舞身世的那卷简策继续显字的假象,这样的话,为了获取信息,江起舞便有可能选择将他带在身边。
而喝下掺有蛇骨灰的酒,虽然发生在他的计划之外,但也阴差阳错地为他添了一份助力,给他加了个被迫跟在江起舞身边出力出血的人设。
他是被迫跟着去的,能怀疑他什么呢?
……
五四三点头点得飞快:“是,是,这把真的是真的了。”
江起舞:“看着和你之前交给我的那把假刀没太大区别啊。”
见她似乎没有要杀人泄愤的意思,五四三稍稍放松了一些:“我专门找了为影视剧制作道具的大佬,请他们帮忙仿制的,包括江小姐你看到的那两卷简策也是,又得做旧,又得有气味,又得把血迹做出层次感,还挺麻烦的就是说。”
听他说着时,江起舞表现得饶有兴趣,甚至还带上了点笑意,这让五四三越说越起劲,或许多说点她感兴趣的,他就能在她这儿攒点好感度。
可他刚说完,江起舞就变了脸,虽然还是笑,但却仿佛下一秒就要开枪似的:“啊,为了骗我,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五四三想要说点什么,挽救一下,可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因为,江起舞说的确是实话,他完全无法反驳,只能心虚地低下头,同时再次提心吊胆起来,因为怕她杀他,因为他意识到,江起舞这人,表里不太一,她可以面上对你笑,但也可能只是在等待一个你最放松的时候,到那时再给你来上一击。
果然,她下一句便开始算账了:“你骗了我这么久,为的还是要杀我,这让我实在是很不爽。”
话音刚落,头顶上便传来枪上膛的声音,很快,枪口就抵在了他脑袋上。
五四三全身颤抖起来,都说临死之前,人会看到自己的人生走马灯,他此刻却什么都看不到。
枪声会在什么时候响起?
他会立刻死吗?
他会疼吗?
……
他满脑子都在想着这些。
“不过,我不会杀你。”枪口离开了他的脑袋。
嗯?
降临的居然不是死神,而是一道赦免令吗?
五四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抬起头,感恩戴德地看向江起舞,说道:“江小姐,您大人有大量,这回放过了我,我以后一定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我,我有多远滚多远,保证不再碍您的眼!”
江起舞疑惑地看着他:“谁说我要放过你了?”
“啊?”五四三又提起一口气,“不,不是这个意思吗?”
江起舞倒是有些乐了:“警察办案,也不是只有当场击毙这一种选项吧?”
五四三:“那您的意思是?”
江起舞:“我要你记住,刚才我本可以直接开枪杀了你,但是我没有。想必你也听说过杀人容易抛尸难吧,但在这里,这句话完全不成立,我在这儿把你给杀了,就算有人想要替你申冤,就算怀疑到我头上来,他也永远不可能找得到你的尸体,永远定不了我的罪,所以,在这杀你对我来说,是很简单,并且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事,这一点,你同意吗?”
五四三觉得这话没毛病,这也是他以为自己刚刚必死无疑的原因之一,于是点了点头。
“好,那你就记住,你的这条命,从今天起,是我给你的,至于你父母给你的那条命,”江起舞把弄着手上的枪,说道,“刚刚已经死在这把枪下了。”
五四三继续点着头:“我记住,我会记住的!”
江起舞又说:“光记住可不行,从今以后,我要你替我办事。”
五四三爽快应道:“好!”
江起舞:“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五四三:“那是自然,命都是江小姐给的,从今以后,绝无二心,我对您绝对是忠心耿耿!”
江起舞:“直到我觉得你替我做的足够偿还你在我这儿欠下的债,到那时,我们才能两清,你才能有多远滚多远。”
五四三:“别说两清了,替您干一辈子我都愿意!”
江起舞:“但我是不会给你付工钱的,哪怕你是因为替我办事而花的钱,我也不会给你报销。”
五四三应得很顺口:“当然没问题!”
直到看到江起舞玩味的笑,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啊?”
江起舞:“你不愿意?”
五四三心在滴血,但命都是人家的了,唉,只能忍痛应道:“愿意的,愿意的……对了,江小姐,那,我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他指了指自己与地面紧密相贴的双膝。
江起舞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回答:“一开始,是我让你跪的吗?”
五四三终于起身,但因为背后的包太沉,加之跪久了腿上又麻又疼,他一下重心不稳,又摔了个狗吃屎。
江起舞不去管他,从她的包里拿出个全新的手机,在五四三终于稳稳当当站起来后,将手机递给他。
五四三不明所以地接过。
江起舞:“刚才我的要求还没说完,等会儿,你自己原路返回,马上离开万物生,出去之后,在我们两清之前,我要你做个死人,意思就是,你不能再用五四三这个身份,不能再和之前认识的所有人联系,除了我。”
“我希望,你就像是死在了这里一样,从今天起,外面的世界再也没有五四三这个人。我不管你怎么解决,你想个办法弄个假身份,新的手机和电话卡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等我出去后,我会主动联系你。”
五四三听完,应了句好便要动身离开,生怕江起舞下一句就找他要买手机和办电话卡的钱。
“等等。”江起舞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恩威并施,才最为保险,“我劝你最好不要有什么愚蠢的想法,什么出去之后,换个身份找个地方躲起来,反正替我办事也不能用你自己的身份,那不如直接躲起来让我彻底找不到你,这样你还能稍微自由一些,也不用把钱花在我这儿。”
五四三其实还没产生过这个想法,但此时这么一听,嘿,这方案也不是不可行啊,虽说有蛇影的牵制,但他其实一直觉得,那玩意儿只有在一定范围内才奏效,他要是直接出个国,天大地大的,就算知道他在哪个方向又能怎么样,反正又不知道距离,找他也够呛吧?
见他骤然亮起的眼睛,江起舞便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我说了,这是非常愚蠢的想法。只要你在一个地方定居了,我就一定能找得到你,是,那个蛇影只能指出方向,但我要是在两个相距几千公里的城市,分别各试一次呢,我就能在地图上画出两条射线来,而它们的交点,就是你所在的城市。”
“我每这么做一次,就能缩小一次范围,反正我不需要工作,时间多的是,如果你这次又背叛了我,我保证会找到你,到那时候,就不仅仅是替我办事这么简单了,我会让你,比死还痛苦。”
“当然,我也可以给你出个主意,你只要每天换一个相隔上千公里的城市,我大概就找不到你了,但,你这么每天奔波,还能挣得了钱,还能养活得了你自己吗,你怕是连路费都负担不起吧?”
“所以,五四三,你应该怎么选呢?”
五四三彻底死了心,但他也觉得自己的承诺好像没什么可信度了,江起舞肯定看出他刚才动了点二心,于是当场立了个誓:“如果我背叛了江小姐,那我就……就立刻暴毙而亡!”
“行,那你可记住了。”江起舞冲他摆摆手,“你走吧,走快点。”
“诶,好嘞。”
江起舞把玩着手上的那把魍魉刀,突然觉得,如果她有道伤的话,等下她对祝余说的那个谎,是不是会更加可信一些,于是准备自己上手划一刀,但在刀刃即将触碰到肌肤时,又想起祝余要她答应的那件事。
“永远不要做伤害你自己的事。”
她答应她了。
江起舞顿住手,最后选择了刚走到五六米外的五四三,让他再回来,在她左手臂上划一刀。
五四三最初不太敢,因为他记得上次他划伤了江起舞,好像也是在手臂上,当时她还了他一刀。
他怕这次还是这样。
结果江起舞来了句:“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不然暴毙而亡,这是你说的吧?”
“……是,是。”
于是小心翼翼划了一刀后,五四三便又走了,但刚走两步,他又又回来了。
“江小姐,那我这个包,包里的水和食物,给您留在这儿?”
江起舞愣了下,她早把这回事给忘了,想了想,答道:“不用,你带着走吧。”
再多背一会儿吧。
“但你记得,千万不要在路上留下任何痕迹,你是一个死在了这儿的人,绝不可能在其它地方留下新的痕迹。”
“哦哦,好。”五四三再一次走了。
但没走两步,就又又又回来了。
江起舞不耐烦起来:“你到底走不走啊?”
五四三被凶了下,弱弱道:“不是,我,我想起件事,对江小姐你来说,应该挺重要的。”
他拿出他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江起舞皱着眉头接过:“干嘛?你想……以旧换新啊?”
五四三:“……不,是那个简策,在我的网盘里,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是85869094,里面有原简策,就是我太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那个,里面有我拍的照片,就,不是有几句我没给显字吗,照片里有完整的内容。”
在知道“简策遇血显字”是五四三的骗局后,江起舞一直以为,空出来的那几句从来就没有存在过,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隐藏了几句。
她打开手机,找出五四三说的照片,一共两张。
第一张照片里的简策,是介绍魍魉刀的,上面写道:世人以为影,然似影非影;左右以为人,然似人非人。以影祭炉,得之以魍魉。持魍魉,入心脉,则似人非人者血溅三尺,回天无力。
切。
江起舞不屑地笑了笑,自语道:“血溅三尺,回天无力,哪个混账写的,经过验证了吗?这东西我也能写,我也能造啊,随便送给一家缺心眼的,再过个一两百年,自然也有缺心眼的后代会相信。”
她翻到第二张照片,是介绍万物生和所谓的似人非人者的,上面写着:
天下有始,生亦有源。所谓竟何在?夫地万物生。无尽宝,南山寿,两利之不欲者,世间难有也。若至万物生,两利唾手得。然得之易,至之难,盖似人非人者之难寻也。
何谓似人非人者?左右以为人,然实非人也。耳佩一黑石,以掩无影见;众生皆失影,止得一替耳;似人又非人,无影亦无替。身世不自晓,但存溯源心。何处源所在,答曰万物生。今日伤,明日康,非魍魉不可杀之。此之谓似人非人。
万物生之门,数十年一变,惟似人非人者知其所在也。知之而不知,不知而知之。不闻其名,但得其宝。现有一法,以身世之谜为饵,诱之同行,乃破难至之局。然后以魍魉杀之于其中,遂得两利。
这第一段与之前看到的,并没什么区别;第三段对她来说,也并不重要。
关键在于第二段,五四三当时隐藏的几句是:众生皆失影,止得一替耳;似人又非人,无影亦无替。身世不自晓,但存溯源心。何处源所在,答曰万物生。
“众生皆失影,止得一替耳……世间生灵都失去了自己的影子,只得到了一个替代,替身?”
江起舞翻回第一张照片,其上第一句为世人以为影,然似影非影,所以,这两句是相互对应的吗?
她又想起,在五四三家发现那两卷简策时,祝余对这句“世人以为影,然似影非影”做出的猜测,祝余觉得,最初被叫做影子的,和现在我们所看到的影子,并不是同一种,只是我们看不出区别,换句话说,不知是谁用假的影子替换了真的影子。
现在再看到这句“众生皆失影,止得一替耳”,是不是说明,祝余是猜对了。
真影,假影……
祁有灵所说的三类蛇,活着的蛇影,会和这假影代真影有关吗,这两件事,会是一件事吗?
一条蛇,从未被日光照射过,它的影子便是活的;可一旦被照射过,它活着的影子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没有生命的影子;在此之后,若是进入过祁有灵的“自家山洞”,那个活着的影子便又回来了,只是产生了变异,因为它经过日光照射,去到了另一个地方。
如果把这些代入到假影代真影的说法里呢?
有生命的才是真影,而日光的照射,是偷梁换柱的一种手段,通过日光把真影送到另一个地方去,同时给蛇分配一个假影作为补偿,至于那个山洞,是一个能够将被带走的真影召唤回来的地方?
但为什么那个山洞具有召唤作用?
该不会和万物生有关吧,因为那个山洞和进入万物生的山洞在不同图层上位于同一位置,它受到了万物生的影响?
但祁有灵说,只有蛇影可以是活的,不论是他,还是他带进山洞里的鸡鸭猫狗,他们的影子都没有活过来,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那是一个被蛇占领了的山洞,是蛇的领地,导致这种召唤作用被蛇这种生物给独占了?
江起舞想得头都晕了,唉,不往下猜了,先看后面几句吧。
“似人又非人,无影亦无替。”
江起舞摸了下右耳佩戴的耳钉,她确实是没有影子,不管真的假的,她都没有。
“身世不自晓,但存溯源心。”
对,她是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并且一度很执着地想要找到那个源头。
“何处源所在,答曰万物生。”
她这趟来到万物生,真的可以找到源头吗?
江起舞把魍魉刀和五四三的手机收好,朝石头阵走去,不知怎么,越是靠近,她心里越是不安。
当看到被她踢走的那块七彩石至今还与它的终点相隔甚远时,江起舞终于知道,那种不安来自于什么。
是祝余,她一定发生了什么状况,她一定是深深陷在了幻境里,否则,这块石头不会走得如此慢。
江起舞开始怀疑起来,她为祝余选择的那块石头,对应的情绪真的是喜吗?祝余绝不是一个会沉溺在美梦中不愿醒来的人。
难道说,每块石头对应的情绪并不是固定的?因人而异?
江起舞越想越担心,祝余究竟进入了哪一种情绪,万一她越陷越深,万一她再也出不来了……不,她不能在这儿等着,她得想办法,把她带出来。
如果她直接将那块石头放回它的终点,是不是就可以终止祝余的幻境了?
江起舞想这么去做,但在碰到它时,又住了手,万一不行呢?万一她乱加干涉,直接切断了祝余回来的路,那该怎么办?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引力,这吸引力来自于她正触碰着的那块七彩石。
然后下一秒,是熟悉的天旋地转感。
在能够看清之前,浓烈的血腥味就已经冲进了江起舞的鼻腔,让她反胃。
她慢慢听到些声响,是个女人,在用着很虚弱的声音喊着祝余的名字。
她说,祝余,为什么……
很快,江起舞能看清了,她看到了极其骇人的一幕,是祝余画的那幅画,一个身体残破不堪的女人,和一群围着她的体面人,他们中有人正拿着叉子,将带血的肉往嘴里送,而那个女人,既没在关注她自己,也没在关注伤害她的人,她在盯着她的正前方,她还在说着,为什么。
为什么?
江起舞想起祝余说过,那个女人曾在这种时候咒骂她,质问她:为什么不是你?
沿着女人的视线看过去,那里果然是祝余,是被捆上了绳子,被贴上了黑色胶布的祝余。
她该有多害怕啊。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这一刻,江起舞都快忘记,这里只是个幻境,那些人都是假的,她一心只想着,要把他们都杀了,要让那些恶魔全都消失,也包括那个将自己的不幸怪罪到祝余身上的女人。
于是她朝他们开枪了,她打尽了剩余的所有子弹。
然后,带着无限的心疼与愧疚,跑向祝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