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看到云灵儿走出来时面色恢复不少，心中也轻快一些，“怎么说了这么久？”
“天耀他...”云灵儿正想开口，身后却传来云天耀的声音。
“灵儿，明日便是岁寒了，你与李侍郎若不嫌弃，便来我这除寒吧！”
“好...”云灵儿点点头，“那云天启...”
“我会一并请他，放心吧，他会来的！”
“岁寒...是什么意思？”李莲花走到云灵儿身旁。
“从明日起，是扶云城黑夜最长的三日，之后便进入新年了，因而从明天开始，城中家家户户夜里不再熄灯，寓意驱除寒夜福泽来年。岁寒开始的第一日，百姓举家共聚，阖家团圆，象征着最黑暗的时间，要与家人共度。之前，也只是听若兮提起过，从未想过会在云诏过这个节...”云灵儿看着李莲花轻笑道，“李先生，不介意与我家人一起吃顿饭吧？”
“荣幸之至...”李莲花眼中星光点点，“只是...云天耀，你已经将他当做家人了？”
云灵儿愣了一下，她还没有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将他们视为“家人”了...她一个人生活了太久，久到她以为这一辈子可能都会这样，但现在，她也有了真正关心她的人，云灵儿侧脸看了看余晖中的太阳，觉得此刻温暖无比，脸上亦不自觉地展露出笑容。
李莲花站至她身前，“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云灵儿回过神，对他眨眨眼，“今日天气甚好，我们在这扶云城转转如何？”
“依你！”
夜幕渐渐暗了下来，街面上游人却丝毫不减，来往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新年将至，许多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穿梭在街巷中，人们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市井之中满是五颜六色的灯笼，流光映照在人群的笑容之上，见到熟人，大家都相互祝福着，期待新的一年更加美好与幸福。
云灵儿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李莲花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有些感慨，”云灵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我认识以来，好像还没有这么轻松的时刻，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李莲花嘴角微动了下，“灵儿，你心里是不是有事？”
云灵儿心中略微震动，跟他说话，还真是一刻不能放松...
“你不要这么敏感好不好！”云灵儿对着他撇了撇嘴，“你是隐世之人，恐怕这些年都未在街市上走动，我呢，之前忙着赚钱，像这种节庆之前的日子正是生意兴隆之际，如这般悠闲随意，都不知是多少年前了...”
“原来是这样...”李莲花轻轻笑了下，或者是他多心了，“若你喜欢，以后我多陪你走走看看便是...”
“说起来，我有些疑问，你说你在那东海之滨生活了整整十年，那你每日都做些什么？”
“种菜、捕鱼、喝茶，画画...给李一教授武艺，偶尔出出诊...”
云灵儿瞪大双眼看着他，“完了？”
“完了...”
“嗯...也算生活有规律...”
“听起来应该不是在赞美我...”
“真的很像我们村口那家黄大爷的晚年生活...”
“灵儿，你是嫌我老吗？”李莲花悻悻地呆站在原地，看上去竟有些委屈。
“不敢不敢...”云灵儿，“就是老，也是老当益壮嘛...”
“...”
“不喜欢这个词？”云灵儿颦眉思索了片刻，“那...老谋深算？老骥伏枥？老...”
游行的行伍之人突然向着众人喷出一团火，惊吓的众人纷纷向后退避着，人潮挤到云灵儿身前，她向后连退了几步，李莲花顺势揽住她，在她耳边轻轻低语道，“云姑娘果真博学多才，遣词造诣非凡，在下不才，飘零半生未曾建功立业，如今一无所有，只想...老有所依，不知姑娘可否让我依靠呢？”
云灵儿嘴角的笑意已然掩饰不住，“堂堂天下第一，如今也想软饭硬吃，这可不是本姑娘的理想生活呀...”
“不对啊，”李莲花眼睛转了转，“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某人说过她的人间理想，就是买个带院子的房子，种种花，养养狐狸...”
“我可没说要养人吧...”
“莲花...又怎么不是花呢？”
李莲花歪头看着云灵儿，眼中满是温柔与深意，云灵儿与他四目相对，周围的人群还在喧嚣涌动着，可她已全然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她垂下眸，“李相夷，我的便宜你也敢占，放眼天下，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这个‘唯一’当的有点意思，值得一搏！”李莲花眉目间轻快明朗，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说不过你！”云灵儿假装恼怒着，正想转身，旁边却传来一个声音。
“二位，在我这也站了挺久了，不如照顾一下老朽的生意如何？”
李莲花与云灵儿同时回头，这才发现两人正站在一个卦摊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对着二人一脸笑意，看见二人的面容，那老者顷刻间感叹着，“生的可真俊！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铁口神断...”李莲花看了看旁边的布牌，看着云灵儿笑道，“你同行...”
“不才...黄老儿...”老头向着二人施礼，“在这扶云城给人给人算了三十年的命了，从未见过两位这样的命簿，这位公子，额宽眉长，眼如日月，定是少年成名，后有阻滞，虽历经磨难，但亦是苦尽甘来之兆，至于这位姑娘...”
云灵儿抬手阻止了他要说的话，“老先生，我的命，不适合算...不如你帮我二人测测吉凶如何？”
李莲花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并未说话。
“姑娘真是好眼光，若要问前程，这扶云城找不到比我更准的，那就请姑娘赐字吧！”
黄老儿将纸笔放置在云灵儿身前，笑脸盈盈看着她。
云灵儿了眼李莲花，随后侧过身，在纸上缓缓写出一个“花”字。
“敢问姑娘要去的地方是？”
“一座山。”
“此乃吉兆啊！”老者似是有些得意，“花属木，木克土，姑娘既要上山，上方有‘草’，寓意贵人庇护，下为‘化’，即使有何劫难也必能化险为夷，此行，自平安无虞！”
“是吗？”云灵儿轻轻地笑了笑，“那就承老先生吉言了！”她微微侧身施礼，李莲花觉得有些奇怪，但也还是跟着行了礼。
“不必言谢！”黄老儿此刻笑的有些谄媚，“有来有回嘛...”他将一盘放着碎银的盘子往外面推了推。
“糟了！”云灵儿不自觉向李莲花身旁靠近，压低声量，“刚才让马车先回去了，身上未带银两...”
“那你还...”李莲花颇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这些话术，你不都是知道的吗？”
“知道，所以想听他说...”云灵儿与李莲花靠的更近了些，“求个心安...”
李莲花怔了怔，随即微微颔首，他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牌，“老先生，我们今日出来得匆忙，未带碎银在身上，这块玉乃是大熙青龙山所产，值些钱，你收下吧！”他将玉牌递给黄老儿。
黄老儿脸上堆满了笑容，双手接过，“小老儿谢过二位！我看二位情意绵绵，眉间传情，想必好事临近吧，要不要我为你们算个黄道吉日？”他稍停了下，摆手道，“不用额外收费了！”
云灵儿这才发现自己与李莲花几乎贴在了一起，她下意识想挪出一点距离，李莲花却仿佛预判了她的动作一般，将她环在自己怀中，对老者笑道：
“老先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紫薇之道，家中有人十分精通，”他侧脸看着云灵儿，“若要选日子，还需让她‘亲力亲为’才是...”
云灵儿咬住下唇，偷偷有手肘撞了撞李莲花，“你今日的话真是有些多了...”
李莲花一副揶揄之状，“真的忍心毒哑我吗？”
云灵儿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李莲花跟上她的脚步，那老者在后面挥着手，“那老朽就预祝二位得偿所愿，顺利而归了！”
云灵儿回头时，往来人群将黄老儿的摊档遮了个严严实实，不一会就被人潮掩盖了去，从她这个角度看去仿佛那个人并未出现过...
“看什么呢？”李莲花已经站到了她身旁。
“没什么...你身上那块玉哪里来的？”
“我好歹是大熙的使臣，昭翎虽没有专门为我准备俸禄，但撑门面的东西还是置备了些的...”
“还不如给银子呢！”
“灵儿，这做人呢，有时候不能太现实了...”
“敢问李先生，现在身上还有可以换钱之物吗？”
“没了...”
“那回去吧！”
“怎么不逛了？”
“现实是，我们两个人现在凑不出一文银子，再逛下去，一会我怕你要去街头卖艺胸口碎石了...”
“...哦...”
云灵儿挑起眉，戏谑地看着李莲花，“卖艺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灵儿，我有些饿了，我们回去吧！”
云灵儿正欲说话，李莲花自然而然的牵过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来日方长，以后，我定会再陪你，想逛多久，就逛多久...”
“来日方长...”云灵儿喃喃着，下意识地应承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