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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五、弦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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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鸦雀无声。

杨祭酒年近古稀,须发花白,闭着眼老僧入定般。

其他学士也一言不发,面色凝重。

李融交代完前因后果,行了个大礼,以首伏地道:“此事是融太过鲁莽,未能及时告知各位师傅。”

他跪了,其他人哪有站着的道理,闻棠他们跟着伏倒一片。

“殿下快快请起。”杨祭酒抖着手来扶。

他老人家哪里扶得动,众人手忙脚乱,又是赔礼又是拉人。

终于都重新坐下,杨祭酒声音苍老却浑厚,“殿下也确是到了独当一面的年纪,老臣要先恭喜殿下,能想到这样请君入瓮的妙计,又能带着几位郎君将那柳商客镇住……”

“……只是,殿下涉世未深,又不知那柳姓商客的意图,本应提前让我等替您分忧。”

李融心里也知道此计多少有些不光彩,解释道:“我本来只是想给二郎他们讨个公道,这也是半路上才筹谋出的计策。”

闻棠有些诧异,他到此时居然还很入戏,一抬眼跟杜念碰个正着,又赶紧把头低下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顺应自然。我们已经惹了那柳老板的注意,下面的行踪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便。与其惹人起疑,倒不如直接去升州,也刚好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杜念沉声道。

其他学士也纷纷附议。

杨祭酒抚须沉吟,点了点头。

商定好后众人便散了,各自清点行装,回房休息。

闻棠莫名心虚,先去理了理行囊,回屋时杜念正挑灯沾墨,写着什么。

他凑过去看,杜念恰好停了笔,将信笺吹干折好,仔细地封口烫蜡。

“是要送去京城么?”闻棠小心翼翼地问。

杜念点了点头,“八百里加急,送到圣人手中,将今日之事事无巨细地禀报,并且请罪。”

说完,他看着闻棠,道:“不仅是我,杨祭酒,陈大学士,冯学士,邓学士此时大概都已写完了。太子殿下亦然。”

闻棠似懂非懂,太子似乎做了件大事,不论与他们在其中掺和了多少,结果都得一应承担。太子可以胡来,但他们不应该由着他。

这样想来,自己是有些不太厚道了,或许今日出门前应该和杜念说一声,但闻棠那时也不知道太子究竟想做什么。这个表兄和他不太亲近,心思又难猜。

他想起萧穆的叮嘱,道:“那我也写一封吧,再给我阿爷写一封。”

杜念从旁看着他,点了点头。

闻棠显得有些迟疑,毕竟别说是折子了,他连家书都没有写过,就算学士们教过,也怕写得不好。

杜念盯着他的手,道:“无妨,这么多急报,应该只有杨公和殿下的会由内侍直接呈给圣人。”

也就是说,剩下的陛下不一定会看了。闻棠隐约读懂他了言外之意,放下心来。

窗栏边有轻微的啪嗒声,频频顿顿,应是细雨轻撇。

杜念走过去轻轻推开一道窄缝,微风斜斜地吹进来,轻柔凉快。

闻棠写得认真,嘴抿成薄薄的样子。

落雨声略大了些,他恍若未闻。

好不容易大功告成,他落了笔,正想搭话,惊讶地发现屋子里已经没人了。

杜念未免太神出鬼没,他腹诽。

等把两封信都装好,闻棠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饿,前心都快贴后背了。他摸了摸胸口,终于想起来,把那几块糕点从怀中掏了出来。

他不甚讲究地席地而坐,案上放不下了就直接把手帕摊开垫在地上,点心碎了,好几块压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但味道仍是甜香。

杜念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幅景象。

闻棠拈起最后一块糕点塞入口中,又随便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他的眼睛像幼兽般瞪得圆圆的,好奇地看向他手里端着的牙盘,腮边还一鼓一鼓地嚼着。

杜念看着地上的狼藉,一时语塞。

闻棠无辜地跟他对视,好像在问怎么了,又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了然地兜起手帕走到窗边抖了抖,碎渣雪花片子似的掉落。

杜念挑了挑眉,放下牙盘道:“去厨房帮你要了宵夜,趁热用吧。”

原来是干这个去了啊,闻棠想,他可怪体贴的。

桌案被利落地收拾干净。酒酿的清香随着热气氤氲出来,闻棠拿起勺子捞了捞里面的小圆子,随口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的。”

杜念默了默,才说:“不知道,随便拿的。”

闻棠低低应了声,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

柳济派来的人手不少,李融早有准备,又命人租了几艘货船来,卫军们帮着杂役把箱子都搬上去。

他们的行囊早就装点完了,李融站在不远处和柳老板派来的亲信搭话。

陆回年站得稍远些,嘀咕道:“这柳济架子真够大的,派个喽啰来打发我们,又让这么多人跟着,害得咱们船都坐不下了,又得破费。”

“确实有些奇怪,如他所说,这些丝帛都是次品,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搬运起来也如此小心。”裴翌道。

“你的意思是,恐怕其中有诈?”

裴翌看了看他俩,道:“州县取富人督漕挽,官宦和柳济他们许是一丘之貉,货运虽有文牒,却未必能信。”

“他们仗着有文牒便不让咱们看里面的东西,还说怕沾水受潮了到时候要生霉,那又何必用船运呢,简直匪夷所思……”

闻棠想了想,提议道:“不如这样,我们两个先去试探一下,看看他们葫芦里装的什么宝贝。”

“倒是可行,但也不能太过明显,让柳济觉得我们不信任他。”裴翌提醒。

“哎呀放心吧,我们知道分寸。”陆回年拍拍他的肩。

他二人总归还是有些默契,两人一前一后走近了正在搬东西的杂役。

陆回年有些摆脸,“还要多久啊你们!怎么这么多东西?”

闻棠用胳膊撞撞他,只说:“好了,柳老板生意大,你也别气,咱们帮帮忙就是。”

说罢立马接了一个卫军的手。

对面同搬一箱的杂役明显有些怔愣,很快便恢复如常,严肃而冷漠的样子。

陆回年不悦地念叨:“什么身份啊,还要咱们亲自动手,”又朝那边喊了声,“阿翌!快来搭把手,不然天黑也上不了船!”

三人默不作声地帮了几趟忙,闻棠悄悄摸出匕首,塞进腕间窄袖中。

渡口吵嚷,陆回年突然大叫了声。

“停一下,停!”

众人都被他震了下,朝这边看来。

“你眼瞎啊,”陆回年看不见脸,嗓门倒大,“我的佩玉都被你踩碎了!”

只见地上跌落一枚白色的玉玦,碎没碎不知道,只是显眼得有些过分。

与他搭手那人也急了,作势便要与他理论。

那头李融和柳济的人听到动静,朝这边赶来。

空气中有布帛被破开的声音,隐在江风中。

闻棠对面的杂役猛地转回脸来,警惕地看着他。

他无辜道:“你看我干嘛,绕过去继续走啊,想看热闹也先把东西放下吧,我还嫌重呢。”

说完,他又将货箱往上托了托,对面的人反应不过来,箱子往一边斜倒,封条和木扣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里面的东西马上就要倾数掉落。

那杂役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里面还是洒了些细小的东西出来,沙子般大的颗粒,细腻雪白。

闻棠惊讶,还没来得及细看,杂役已将箱子扣住放下,大声道:“你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闻棠问他。

“你故意打开是想做什么?”

“你凭什么说是我打开的,而且我也没看见有东西掉出来……”闻棠顿了下,说,“怎么啦,难道你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闻棠正要再问,李融快步而来,抬手拦下。

他对地上洒出来的东西视而不见般,道:“好了,争论什么?赶紧重新封好装上船,别磨蹭了。”

闻棠也不说话了,走到一边不再插手,那杂役又凶又愤地瞪他一眼,与人搬起货箱走了。

柳济的亲信把这场闹剧看在眼里,却笑而不语。

“我手下的人不懂事,让您见笑。”李融赔罪道。

那人忙说不会,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闻棠和地上的东西,道:“无妨,柳老板有疑心也正常,那货箱里不过是……”

“不过是防潮的沙土罢了,”李融替他解释,“容某这点见识还是有的,让柳老板不必担忧。”

那人也没再多言,客气而疏离。

又过了一炷香左右的功夫,这边厢总算是打点完了。

“那便有劳容郎君。”

李融笑着相应,与那亲信告辞,众人这才陆陆续续登船。

待到了船厢,确保周围都是自己人了,陆回年迫不及待叫道:“他们果然有问题!”

那细小雪白的颗粒,分明是盐。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私自运盐,还如此明目张胆,这下可以派御史台的人来了吧。”他十分气愤。

“这些盐从哪儿来,有多少,最终会到谁的手上,我们都还一概不知。”裴翌道。

“去查查不就知道了?”陆回年道。

裴翌没有马上回答,还在思索。

李融已经坐下了,道:“不用查,也不用管他们,如果我猜得不错,等到了上元,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那我们就这么帮他违法乱纲?”陆回年反问。

“我看未必……”裴翌想了想。

“为今之计,是先到上元,还要尽快到。”他收起扇子,坐了下来,“我们的目的是那批木材,不能先打草惊蛇。”

“那就这么白白放过他们?咱们现在还成了‘共犯’呢。”陆回年也一屁股跪坐下来。

“这个柳济,看上去为人谨慎,应该不至于这么冒险。”李融道。

几人心中各有思量,静对而坐。

闻棠想眉头紧锁,显然是在思考其中关窍。

船队慢慢驶远,过了一会儿,忽有船手进来,跟李融耳语了几句。

三人视线都齐聚在他身上,他却卖起了关子。

“都是小事而已,大家何必忧心。”李融笑着说。

他站起身,拍了拍下袍,“好了,多思无益。今日是望日,有满月,我命人备了瓜果点心,正好可以去甲板上赏月。”

******

江月冷照,两岸尘嚣渐远。

不知是不是下过雨的缘故,夜风轻拂,含混着微微潮意,乌色栈板也因湿润而显得光滑,依稀映出明月银光。

江上有飘渺的琴音,不知谁叹了声。

“泠泠弦上音,寂寂江中月。”

李融人还未出船厢,已然接道:“有琴音作陪,也不算寂寥。”

闻棠跟在他身后出来,一抬眼,对上杜念如墨似画的眉目。

几位学士亦不约而同地出来赏月,两边见礼一番,李融又让人添了几张食案。

远处的琴声断断续续,原本清冷泛浮的弦音多了几分空远禅意,可惜听不真切。

方才吟叹的邓学士道:“不知奏乐者何人,意境这般深远。”

既明月高悬不可摘,又红尘万般自沾染。

话音将落,那琴声似被惊动般渐渐微弱,杳不可闻。

“实在可惜。”李融道。

邓学士颔首赞同,旁边眼生的青年突然想起什么般:“我记得隽思的琴技也十分精湛,当年杏林宴有幸听奏阳关曲,转眼都已经过了三载。”

他有些唏嘘,李融闻言却来了兴趣,“想不到杜公对乐理也如此精通,我们游船赏景,倒正缺些意趣。”

闻棠好奇地看过去,杜念对太子说话时有种对他没有的谦和。

“谈不上精通,若能为诸位添几分雅兴,念又怎会推拒?只是我许久不弹,早已生疏,恐怕难以入耳。”

他这样说李融反而更加好奇。

“杜公才华过人,却总这样自谦,不过是陶冶情志,弹得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总比我们干巴巴地坐着强多了。”

杜念垂着眼,嘴角挂笑,并未马上作答。

闻棠正想帮他,他又开口了,也没什么不情愿的样子,只说:“既然如此,念便献丑了。”

他吩咐隋泠取来了一张七弦琴,桐木为底,样子普通。

闻棠不太懂琴,更不懂曲,看他挽起长袖,轻轻将琴置于案上,深色的流苏从衣袖和腕间滑下,凌乱地垂落。

杜念坐在侧席,身后月影明亮,船厢中透出的昏黄烛火刚好斜笼在琴上,上身却掩在暗处。

他左手拇指扣弦,右手勾挑,弹出几个音,似乎不成调,倒像檐角随风的铎铃。

杜念没有蓄甲,琴音略显沉厚,与曲调中合下来,少了空灵清脆,却显得悠远。

闻棠撑着下巴,看不清他阴影中的脸,目光落在跪扣在琴弦的手指上。

怪不得杜念的手上会有那么多薄茧,他想。

怎么能有人什么都会呢,自己恐怕一辈子也学不了这么多东西。可如果这个人是杜念,他又觉得很合理。

长指如同修竹,左手指尖蜻蜓点水般轻轻击弦,右手拨出几个泛音,若有似无。

琴音微顿,紧接着节奏忽变,商弦勾剔抹挑,嘈嘈急进,指下轮出击箸碎玉之声,有如急雨击破江月。

另一道琴音恰时响起。

杜念手下有明显的凝滞,又很快接上。

远处的琴声似乎并不是为了一较高下,而是有意作和,跟着杜念的曲调渐进渐重,尾音醇厚。

闻棠听了会儿才发现,倒不是那边弹得重了,而是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

他下意识回头去寻,除了黑压压的江面什么也没看到。

那人有意弹得声长韵深,压慢杜念的曲调。

杜念皱眉,指间翻飞,声律更加急切。

闻棠能看到他落指时因更加用力而泛出的白。

“砰”地一声巨响。

船身剧烈晃了下。

众人如梦初醒,俱是一惊,琴音骤停。

陆回年惊讶道:“出什么事了?”

李融即刻遣人去舵楼询问,没一会儿便有禀报,说是不小心和后面的船头擦撞了,好在船身并无大碍,也及时拉开了距离,让殿下和各位郎君受惊。

李融只说无事便好。

闻棠离开坐席跑到挡板旁往后看,隐约见一艘差不多大的船缓缓从他们的船尾擦出,游向旁边。

上面的人嗓门可大,他站在这里都能听到。

“……怎么回事儿!怎么行的船……”

声音居然有点耳熟。

闻棠顺着看过去,发现一位僧侣打扮的青年正缓缓起身,他面前一张矮几,一张木琴,双手合十,朝这边施了一礼。

他回头,杜念也站了起来,遥遥回礼。

方才的琴音皆是出自对方。

闻棠再转过来时,僧侣对面背坐的人有些急躁地起身。他腿脚不便似的,要人扶着,十分艰难,嘴上还骂骂咧咧。

“……这么宽的江,非得……!”

那人转身看到这边,惊异地睁大了眼,推开旁边的下人几步跳到挡板边,差点摔倒。

陆回年也过来了,待看清那人,大叫道:“怎么又是你啊!”

不是那王七郎却又是谁。

“昆仑奴!”

王煊扒着挡板,恨不得直接跳到江里游过来,“你们两个!两个……”

他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咬牙切齿道:“给我等着……尤其是你!昆仑奴!”

“你站都站不稳了,还是少说两句吧。”闻棠把手拢在嘴角边,喊道。

说完他便拉着陆回年走了,眼下他们跟柳济还有纠葛,少惹事比较好。

一通搅和,大家都兴致缺缺,李融便说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回去歇着。

众人附议。

李融把大船让出去了,他们的人多集中在这儿,就得继续两人一间挤着住,大家自觉地遵循在驿馆时的分配。

邓学士边走边叹:“怪不得那琴音超然淡泊,原是位僧人在弹。”

“确实出人意料。不过杜公也令我十分惊喜,指法出神,如奏仙乐。”李融欣赏道,“我有一把九霄环佩,放在库中黯然蒙尘,倒不如赠予杜公。”

杜念闻言停下脚步,恭敬地行了礼,推说道:“庶务繁忙,念早已不再弹琴,今日难却殿下盛情,偶然助兴罢了,不必破费。”

他语气少见地冷硬,李融倒是意外,便笑了笑,再按下不提。

闻棠跟在他身后,总觉得他今晚怪怪的,连向来滴水不漏的隋泠都有些神不守舍。

闻棠顿了顿,看了看身前客套寒暄,陆续回房的各位,又回头看了看搬着东西的侍女小厮,突然意识到,杜念的琴好像没有拿回来。

他的脚步慢下来,转身小跑出去,拾阶而上。

陆回年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奇道:“他又干嘛去?”

裴翌见怪不怪:“可能忘了东西。”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江上夜风萧瑟,闻棠的发尾和衣角被吹得频频乱飞。

杜念的琴案果然还在那儿,闻棠一边抱起木琴,一边拎起案几,正要回去,听到不远处聒噪的叫喊。

“……诶!昆仑奴……昆仑奴!”

他无奈地停下来,撇过头去。

王煊见他不动了,兴奋地喊道:“刚刚是你在弹琴吗?”

这人腿瘸了,眼睛也有问题不成?

“诶,你的金簪还在我这儿呢!你还想不想要了!”

王煊学着他的样子,拢着嘴大声地喊。

听到这话,闻棠终于有反应了,朝这边走近了些,道:“你最好主动还给我,不然难保你另一条腿。”

王煊闻言,居然嘿嘿笑了两声,说:“你挺难弄啊,昆仑奴!”

闻棠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抱着琴往回走。

王煊不欲罢休,眼见他都要进船厢了,边跳边喊:“唐九!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闻棠扭头,不屑地朝他冷笑一声。

冷不丁撞上一道坚硬的胸膛。

琴都发出了杂音,杜念却岿然不动,闻棠抬眼,对上他凛冽而幽深的目光。

“我……”闻棠刚开口。

杜念已经后退一步,转身便走了。

隋泠走过来,温和地说:“郎君把琴交给我就好。”

“哦……”闻棠愣愣地把东西都递给她。

隋泠微不可查地冲他偏了偏头,闻棠这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

“杜念……”

“杜念!”

闻棠直接喊他的名字,杜念始终没有回头。

闻棠跟着进了房间,带上门。他微喘着气,心道,不理我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和我住一起。

隔厢里早有下人准备好的卧具,依旧拿屏风挡开,杜念拐进里间,闻棠也跟进去。

“你怎么啦?”

刚才还好端端的,闻棠想,不过他能看出来,杜念今晚确实心情不佳,可能是不想弹琴。

杜念埋头整理床榻。

“怎么不理我?”

闻棠去抓他的衣袖。

还未捉到杜念便抬手抽走。

“你手怎么了?”

闻棠眼尖,一下子看到他左手拇指上鲜红的血痕。

想来应当是两船相撞时,情急之下被琴弦划伤的。

“你不必管。”杜念淡淡道。

真是奇也怪哉,闻棠道:“我受伤了你可没少管,你受伤我却管不得,哪有这样的道理。”

杜念还是没回头也没看他,冷冷冒出来一句,“你的书读完了么?”

……

“还没有……”闻棠小声道。

难道他就是因为这件事生气吗,闻棠福至心灵,赶忙说:“我现在就看!你消消气!”

他绕出屏风,在一堆行囊中翻找。

杜念顿了顿,看着整齐的被铺,转身,透过屏风看到萧闻棠急躁的背影。

“都这么晚了,还看什么。”

他轻声说。

闻棠怔愣,停下动作。

他回头,隔着那道屏风,认真地说:“那我以后一定认真看。”

良久,没有回音。

闻棠稍作犹豫,悄悄起身,绕了进来。

杜念和衣而卧,背对着他,俨然已经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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