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完赛后，洛昀瞅着林毓发肿的下巴，便和其他人分道扬镳，载着林毓回家。

经过一家药店时，洛昀跑进去买了化瘀血的膏药，林毓心情不佳，不想带着情绪回家，便拿着软膏跟洛昀道了谢，说自己有事就走了。

洛昀看见她满脸的山雨欲来，也没多问什么，让她自己走了。

林毓一个人走到护城河边，护城河两岸长了软软的草丛，林毓坐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下，背靠着树干，看着波光粼粼的河边，心中的烦闷被平缓宁静的湖水渐渐化解了。

坐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她才想起膏药还没抹，便伸手进衣兜掏软膏，然后她表情凝滞了一下，把兜底都拉了出来，还是没看见软膏的影子。

“糟了，难道掉路上了？”林毓腾一下翻起身，赶紧寻路找回去，但没走几步，便看见后面那棵大树底下，一个人正倚靠在树干上，手里拿着那支软膏，冲林毓晃了晃。

林毓眼睛突然就亮了。

是洛昀。

林毓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两人还有十几步距离时，洛昀一下就把软膏抛给了林毓，林毓就跟二哈一样扑腾着双臂接住了膏药。

洛昀拧着眉：“这玩意儿很贵的，二十多呢，够吃三顿早饭了。”

林毓被他这么一说，顺口接了一句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对洛昀说的话：“抠成这样可找不到对象啊。”

说完，林毓变成石头僵住了。

这些话是她以前常跟gay叔瞎扯淡时的顺口溜，没想到一不留神就冒了出来，果然人是要时刻注意谨言慎行的。

洛昀好像也僵住了片刻，然后尴尬地笑了：“林毓，我怎么觉得你整个人都变了，还是你以前就这样，只是我没发现。”

洛昀说完这话，嘴角微微上勾，恰好勾出了一种似有似无的暧昧。

林毓的心咯噔一跳。

她说的话暧昧，洛昀的表情也暧昧，再加上这炎炎夏日、青青河边、粼粼波光，空气中全是暧昧的气息。

林毓真希望自己能变成肤白貌美小仙女，才配得上这种可以当青春文学封面的场景，而不是一个帅哥和一只刚出炉的烤鸭。

林毓觉得自己招架不住，立刻认输，她避开洛昀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说：“是吗，可能是你没发现吧。”说完，她便往岸上走，“我回家啦，还要装修。”

她经过洛昀身边时，却被洛昀拉住了手腕，林毓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觉得全身汗毛集体起立开始报数了。

洛昀的手有点凉，在这夏日炎炎中倒有降温的奇效。

林毓心里加身体都瞬间降了好几度。

“林毓，”洛昀松开她，“那天你见我打得那个人，是我妈的新男友。”

林毓猛地呆住，瞬间对上洛昀的目光，洛昀的眼睛比平时柔软了许多，露出几分他从不轻易示人的软弱。

洛昀看着湖面，慢悠悠说道：“我爸妈离婚了，我妈三天两头换男友，至今为止，我都不知道她给我的那些钱，是从哪个男的身上要来的。”

林毓还是第一次知道失语症是什么感觉。

她想说一堆话，但硬是没从纷乱如云的思绪里找到一句合适的。

洛昀似乎也不需要她说什么，喃喃道：“其实，一个人真的改变不了多少事吧。”

林毓抬起头，如果上一句她找不到答案，那这句话她就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回答了。

“洛昀！”林毓直直看着他，“几个月前我还以为我进不了精英班，不是以为，是那时候的我肯定进不了。但这几个月，我每日每夜的做题，原本想着试一试，结果奇迹真的发生了……其实，我是想说，改变别人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就不要那么在意，重要的还是改变自己，这才是唯一而且一定可以把握的事。”

“只要我们自己改变了，我们身边的人也许会因为我们的变化而改变也说不定。”

洛昀愣怔地看着林毓，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原本皱起的眉头似乎有了微微松动，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抓了抓林毓的头，又轻轻在林毓的脸颊上点了一下：“你不抹药吗？”

林毓还沉浸在她激情慷慨的演讲中，被洛昀这么一戳，立马破功，赶紧挤出药膏，抹在肿成鸭蛋的下巴上。

洛昀转身往岸上走，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原本抑郁的心情也被夏日的太阳蒸发成了水汽，整个心蓦地轻松起来。

洛昀载着林毓回家，到了铺子前时，林妈看着洛昀明显吃了一惊。

林毓：“我同学，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他送我回来。”

林妈看着林毓的下巴，赶紧给洛昀道谢：“她同学，要不进来坐会儿，这天太热了。”

洛昀摇摇手：“我还要去练琴，谢谢阿姨。”

洛昀要走时，林妈一个健步跑到冰箱前，从里面拿了一瓶冰红茶，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塞到洛昀的手里：“拿着喝，谢谢你啊。”

洛昀并不喜欢饮料，不过还是笑着接受了，他冲林毓摇摇手，便踩着车飞走了，林妈看着他的背影不停说道：“这小子真帅！我还从来没看过长得这么周正的人，比好多演员都帅。”

林毓：“嗯，他妈是大美女，基因好嘛。哪像我，出厂配置就差……”

林妈瞪大眼，给了林毓的屁股结结实实一巴掌：“说的啥话，你妈当年也是村里一枝花，多少人找你外婆说亲啊，你自己不争气长歪了，能怪谁？”

林毓：“我瘦了也是美女一枚，不信走着瞧。”

林妈斜着眼看她，硬是没从她那张黑炭脸上看出美女的端倪，但又不好打击她，便幽幽说道：“嗯。那你加油。”

……

就在忙忙碌碌中，暑假倏忽而逝，林毓家的铺子终于装修完了，两个铺面一拉通，整个气势壮观了不少。

这个水果店在整条街上的存在感瞬间提升了一个层次，属于叫得上号的了。

当然，以此为代价的是，林家那三瓜两枣的家产几乎见了底，所以一家人的伙食从两菜一汤变成了一菜或一汤。

林毓完全没有怨言，她本来就要减肥，而且她知道那些后面发达的人都是早年勒紧裤腰带买房的。

对大部分人来说，先苦后甜和先甜后苦总得选一样，林毓简直爱死了这种受苦受难的日子，心里美上天。

开学前一天，洛昀给她打电话，邀请她去看乐队的广场表演。

林毓自从上次后，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洛昀，便欣然接受了。她翻衣倒柜比划半天，硬是没找到一件过得去的衣服，但唯一确定是，她的的确确瘦了许多。

林毓最后还是选了最简单的运动衫运动裙，不会嫌太大，而且不会因为皮肤黑而显得太突兀。

去之前，她特地打了个电话给梁甜，安排了一些事，便美滋滋地去洛昀表演的广场了。

这个时候还不流行广场舞，广场经常有流浪歌手表演，洛昀的乐队看上去挺专业，完全不像流浪歌手的简易装备，所以一瞬间就吸引了许多人驻足观看，还有附近的大爷大妈带着小马扎来捧场。

林毓到来时，人已经围了好几层，她只好在后面的一个假山石上坐着，能远远看见整个乐队的表演。

洛昀唱的是他自己写的歌，像美国的乡村摇滚。

林毓一直觉得洛昀这个人挺神奇的，一般搞摇滚的个性都挺强，无时无刻不在标榜着“做自己”“不妥协”，但洛昀不是。

他会去找那个“妥协”的办法。

并不是被市场推着走，市场火什么他就唱什么，而是力求在大众审美水平和高级音乐之间找一个契合点，潜移默化地引导着大家的审美提升。

洛昀的性格，就像他在节目中说过的那样，更像是一个红尘中的修士。

他能明白那些玄而又玄的境界，也在不停地追求，但另一方面，他也在试图理解大众的接受点，从中找到一条折合的路。

林毓喜欢洛昀的原因太多太多了，但这份带着尖锐的温润，是她最欣赏的。

洛昀的歌还不如之后的成熟，有很多地方衔接突兀，但大家还是听进去了，虽然不是什么可以让人摇摆的神曲，但洛昀唱歌时散发的气场，很容易让人沉入其中。

不知不觉中，几首歌便过了，有人拍了拍林毓的肩。

林毓回头，看见是梁甜。

梁甜特地打扮了一番，穿着素色连衣裙，头发也梳得很顺，看上去气质上乖巧了许多。

“我这样还行吗？”梁甜问道。

林毓直接给她比了个大拇指：“赞！”

林毓：“白苏呢，你跟她打过电话了吗？”

梁甜故作玄虚地笑了笑：“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林毓点下头，没说话，眼神突然锋锐了许多，她可以忍一次两次，但像白苏这样阴魂不散的，她绝对不会忍第三次。

梁甜坐在林毓边上，痴痴地看着洛昀，脸上浮起傻笑。林毓看着她，想起那会儿坐办公室每天刷洛昀微博的自己，突然就释然了。

原来所有女孩的青春都一样，都会被一个可望不可即的人点亮整片天空，哪怕他不知道，但只要他存在着，这个世界就是绚丽多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