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听力好得很。”瞿安芷立马否认虞书济的敷衍之词,催促“快再说一遍。”
“真没有。”虞书济快招架不住了,车速放缓,无奈道。
瞿安芷没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直视虞书济。
虞书济心里一突,忙安抚:“乖,开车呢。”
跳出条短信,瞿安芷终于罢手,打开手机轻哼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
盛世大楼金碧辉煌如昨,只是所有人都认为,从今天开始,这个地方已经换了主人。
谭呈单手插进裤兜,站在足足三米高的落地窗前,眺望下方蚂蚁般挪动的人群。
新来的助理用行李箱拉着资料进入办公室,问:“谭董,这是交接的材料。请问放哪儿?”
“放隔壁吧。”谭呈回。
助理很诧异:“您不用这间办公室吗?”这间办公室是之前瞿安芷用的,公认是全公司视野方位最好的一间。
“不用。”谭呈收回目光,转身用手拨弄桌上的摆件:“她就这样交接了?没说什么?”
“没有。”
谭呈让助理出去,拉开椅子坐下,双手交叠于桌前,喃喃自语:“连最后的挣扎都没有,我都有点怀疑,这是不是瞿安芷了。”
“董事会决议都出来了,她是不想配合也没办法吧。”门口传来一道略沙哑的男声。
“这么快就到了?”谭呈看向走进来的许阳。
“还得多谢你。”许阳晃晃手机。
新闻里现在沸沸扬扬,都在讨论瞿安芷当年用卑劣手段夺走华泰继承权的事情。
那些网友这才放过他,掉头找瞿安芷的麻烦去了。
“恭喜你啊,终于成为了众望所归的盛世总裁。”
“挖苦我?”谭呈冷笑。
“肺腑之言。”许阳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
谭呈压抑住心中的不爽,问:“用不用我在盛世给你安排个职位?”
“能把我家公司的管理权给我吗?”
谭呈眼神微闪,扯动嘴角回:“可以。但要等我熟悉盛世事务后,不然那些老家伙得怀疑我别有用心找我麻烦了。”
“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
“我答应你。”
“还有之前说好的,瞿安芷归我。”许阳摩挲着手指,眸色沉沉。
谭呈蓦地一笑,道:“放心,我说到做到。”
“但愿吧。”许阳轻哼一声,拎着没喝完的矿泉水瓶离开。
*
另一头,正是午休时间,开间办公室里的男男女女交头接耳。他们并未压低声调,瞿安芷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名字频繁出现。
抱着文件,瞿安芷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
高跟鞋叩击地面,走廊上的声音熟悉得令人心颤。里面的人显然听到了,说话声骤然一停,不约而同地转身的转身,拿文件的拿文件,假装办公,只用余光瞄向瞿安芷。
瞿安芷什么都没说。唇角冷淡上扬,转入楼道拐角。
“这就完了?”
“不会秋后算账吧!”
看人走远,办公室的人满脸诧异。要是以前,听见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她坏话,瞿安芷早收拾人了。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她可不是我们的总裁了。”
“嘘~”有人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再怎么落魄,收拾我们这些小虾米足够了。”
此话一落,办公室的嘈杂顿时消弭。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觉悟。
电梯门打开,走出一群熟人。
人一出完,瞿安芷眉眼未抬,抱着纸箱进去。
等了半晌,电梯门都没关。
瞿安芷垂眼。
看准踩在门底框不动的一只黑色皮鞋,一脚踢过去。
那人吃痛收回,却不甘心,伸手抵住要关上的电梯门。
瞿安芷不禁冷笑:“张总遛狗不栓绳的吗?”
闻言,拦门的人顿时气得咬紧牙关。无奈看见张道全甩来的眼刀,只能放下已经扬起的拳头。
但毕竟心头的气没出,忍不住出言讽刺:“到现在还是这么牙尖嘴利啊,瞿大总裁。只可惜,今天是你最后一次听到我们这么叫你了,要不要我们多叫你几次?毕竟以后想听可就听不着了。”
话音刚落,门外几人顿时哄笑开来。
“我们都心地善良,哪天瞿总裁没饭吃了,只要愿意开口,我们一定不让你饿死。”
张道全全程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仿若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
“好吵。”瞿安芷微微侧头,浑不在意道,“看来张总是忘了,遛狗不仅得套绳,还得上嘴罩。”
“你再骂?!”那人忍不住,伸出的食指快要怼到瞿安芷脸上。
瞿安芷嫌弃地瞥了一眼,侧头避开,才随口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向来崇尚三讲四美,从不骂人。”
旋即低头瞄向门外走廊,嘬嘬唤着,直到一只白毛哈巴狗快速冲到脚边,瞿安芷才略弯腰问甩着尾巴的白狗:“你说对吧?”
哈巴狗吐着舌头乖乖坐下,一双狗眼里是大大的困惑。
瞿安芷见状微笑:“再说就算是骂,也不能用狗骂呀。谁不知道,狗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忠诚,有些人,配吗?”
听了这话,在场人的目光忍不住瞟向面前的张道全,还有不远处静默站立的游广林。
游广林还好,张道全却半点没憋住,一张老脸上色彩纷呈,像打翻了颜料盘。
“张总,毕竟共事多年,走前提醒你一句。你华泰易主时做的那些事距离现在不过几年,谭总人又年轻,不容易忘事,他现在还没提让你进董事会的事,会不会还记仇呢?这可难办了呀。”
“我们两家可是世交,你少挑拨离间!”张道全气急败坏道。
“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那种吗?”
“权宜之计,谭总自然会懂。”张道全眼神飘忽不定,强行拉大音量:“你不用白费口舌。”
“真是令人感动。希望下次我再见到你时,张总还能像现在一般坚定。”
张道全心里七上八下,但只能强装镇定,领着一帮小弟离开。
瞿安芷则垂眸看着还在可怜兮兮摇尾巴的小白狗道:“我今天没带火腿肠,去找你的主人吧。”
小白狗嘤咛一声,跑出电梯。
“张总,我觉得刚才瞿安芷说的虽然难听,但说不准谭呈还真是这样想的。”看人都走远,心腹凑到张道全身边悄声提醒。
张道全回:“先静观其变。”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呀!”心腹忍不住着急。
“你在教我做事?”张道全冷声道。
心腹顿时怂了。
“放心,就现在盛世的局面,没有我,谭呈坐不稳那个位置。”
没等多久,电话铃便响了起来。赵道全扬起来,正是谭呈来的。
*
“嘶~”图书馆里,感觉到大腿处突然一痛,周鹤蓦地从半梦半醒的状态清醒,满眼恼怒地看向罪魁。
颜山琴没管他眼中的控诉,示意他看向走廊对面的虞书济。
周鹤扭头,虞书济正紧盯着面前的电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向平静的双眸一时间波涛汹涌,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要扣断鼠标。
没等周鹤问清情况,虞书济已经起身,关掉电脑收拾东西飞速离开。
坐进车里,虞书济有一瞬间的犹豫,他实不想做亲手戳破美梦的刽子手。但唯独这件事,他必须知道真相,他扭动钥匙,启动了车。
包厢里的人已经等了很久,看见他来,倒茶招呼:“虞教授,久仰大名。”
“谭董,新官上任,我是不是该给你道声恭喜?”虞书济落座,语气沉缓。
“真心的?”
“当然只是客套。”
谭呈轻笑一声,并不生气,继续道:“想必东西虞教授已经看过了。”
闻言,虞书济眸色微黯,但仍不动声色道:“许阳是你安排的?”
“聪明。”谭呈毫不遮掩地承认,旋即冷嗤:“虞教授现在还有心情关心这个?”
“我只是在感叹谭总终于不躲在许阳那个马前卒背后了。是意识到这样行事不够体面了吗?”
谭呈闻言脸上的得意顿时僵住,恼羞成怒道:“为了几千万的收益,你的未婚妻就能完全弃你于不顾,虞教授一点不难过不埋怨?”
他审视着,企图在虞书济脸上寻觅中一丝不甘、恼怒或者愤恨。
可惜他失望了。
虞书济抿了口茶,面不改色继续:“我不是商人,但我也知道在商言商。而且这些本就是她的东西,她给谁不给谁,自然由她决定。”
“呵!虞教授话说得敞亮,可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一样敞亮?”
“谭总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我听说虞教授一向看重手里的项目和身边的老师好友,正好,我这里有个朋友,知道一些与你有关的旧事,想讲给你听。”
闻言,虞书济睫毛微垂,灯光无处散落,在下眼睑处形成一道扇形的阴影,正好遮掩住他隐秘浮动的眸光。
久未听到虞书济回复,谭呈凑上前,问:“虞教授是不想听?”
他语气微顿,复又继续“……还是不敢听?”
“谭总会让我选?”虞书济冷嘲。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痛快。”谭呈示意助手带人进来。
房门推开,来人脸漏出的刹那,虞书济久远的记忆缓慢回笼,迟疑又惊讶地问:“王教授?”
他没有想到多年过去,竟然能见到当初决然放弃一切去往异国他乡的故人。
……
*
淅沥的雨声渐停,窗外水滴汇集顺势而落,留下一道道丑陋而转瞬即逝的痕迹。
灯光寥落中,虞书济坐在窗前,好像在看雨,又好像什么都没看,静默的如同一尊蜡像。
“倒春寒还真冷。”瞿安芷哈着气进屋,脱掉靴子,把包随手挂起来,点亮客厅中的壁灯,瞥了眼冷锅冷灶和没开的暖气,问:“刚回来?”
应付完一群落井下石的小人和企图榨干她身上最后一丝利用价值的人,瞿安芷难掩疲惫,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喝。
虞书济一直没转身,灯光照耀下,瞿安芷只能看见一道映照在窗上修长的影子。
风吹过衣摆随风而荡,空廖孤寂,像是山崖巅风雨中寂静生长的松。
迟迟没听到人回话,瞿安芷纳闷地走上前,问:“怎么了?”
虞书济低沉而黯哑地开口:“我把薛睿调到其它课题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