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到季景先，他离开的路线并不复杂。

循着这栋楼上下的监控，夏南一脸严肃地盯着屏幕，直到看到这人最后安排人把季响带到了一辆车上。

屏幕中心的那辆黑色的车很快启动，纪风与坐在一边，用手指在手机上敲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查到了这辆车的车牌，”纪风与转而看着夏南，陈述着一件事实，“他们现在的方向，是往生存区外去的。”

“生存区外？”夏南关闭了监控录像界面，看向纪风与时满脸不解，“他什么意思？”

逃跑？

看着夏南的表情，纪风与缓缓摇了摇头。

“具体的目的还不知道，但……”

听这人忽然卖起了关子，夏南皱了皱眉，忙催促：“但是什么？”

“还记得，季景先之前私自发布过的通缉令吗？”

夏南很快点了点头，等待着纪风与的下一步动作。

纪风与动动手指在手机上调出一个人的个人信息界面，他拿着手机，这人的信息被投放到空中，夏南看了一眼，视线下移时却发现了某些不对劲。

“这是季景先？等等……”

为什么不对劲？因为在季景先个人信息表格的最下面，赫然出现了一行不同寻常的文字。

比起其他地方，最底下那行文字用着醒目的鲜红色，一眼望过去，夏南就看到了前一秒纪风与问过他的那件事。

“发出错误通缉，现革职待查？”夏南跟着念完，脸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这是怎么回事？”

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不久前还满脸神气的人，此刻却被革职。

纪风与风轻云淡地开口：“他没有禀报上级，不仅私自发布了通缉令，在这之后，还有人提交了Noe不可能犯罪的证据，所以程序上给出了判定，将这件事归为他的失误。”

好一个反转。

只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个英雄好汉，在这关头上还能把证据找出来，顺便顶着上头的威压把这事给搞定了。

被通缉的人这么快就洗清了冤屈，而口口声声说要他们好看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在灰溜溜地逃跑。

“但季景先和那个组织接触过，杀害地下城主的真凶也是那个组织的人，他那样果断地栽赃陷害给Noe，”夏南试着捋清楚这些事情内里的逻辑，说着说着，在某个节点，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有人那么高高在上，是最不可能看着自己被革职调查坐以待毙的性子。

“纪风与，你说，如果季景先在生存区里待不下去了，真正制造这场烂摊子的人，会帮他兜底的吧？”夏南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但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季景先背后的人，就是那个组织里的人。

此话一出，两人的视线交合，夏南率先点了点头，纪风与会意，立刻安排了人跟踪季景先离开生存区的车辆。

即便只是猜测，如果季景先离开生存区后不选择和那个组织里的人会和，这次跟踪很有可能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概率，越能早点掌握到那个组织的情报，他们的赢面就能更大一些。

等安排好了一切，夏南在一边等了一会，才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刚才说有人往上提交了证据，我想问这个‘有人’是谁？”

纪风与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地开口：“我。”

夏南这会连无语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笑了声，虽然想着密切接触这事的人左右不过是他们几个，他隐约猜到了这里面会有纪风与的手笔，哪知道这人承认得这么干脆。

“好吧好吧，”夏南竖起个大拇指，夸小孩一样，“那你真棒。”

纪风与松松握拳，他用手背轻轻擦过夏南的脸，问：“夸我？”

夏南歪着头，把自己的脸靠在了纪风与的手边，嘴角勾起一抹笑：“嗯，是在夸你。”

纪风与低下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垂下眼看着夏南的脸，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了对方的唇上。

察觉到这忽然的动作，夏南咽了口口水，但纪风与的手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把他扣住了。

后退也不是，和这家伙对视也不是。

夏南伸出手轻轻戳了戳纪风与的脸：“你要干什么？”

“讨个赏。”纪风与说完，一声不吭地压了下来。

夏南下意识闭眼，可当纪风与触碰到他时，只是在他额间印下一吻。

这个吻轻飘飘的，像鲜花盛开的花园里挥舞着翅膀的蝴蝶，那样美丽，却又那么脆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南眨着眼睛反应了一会，这才开口：“纪风与，我好像听到你的心跳声了。”

扑通，扑通。

是生命绽放的声音。

在外界的杂音衬托之下，一个人的心跳声最是渺小。

也许，只有凑到对方胸膛上听才有可能听到些许响动，夏南伸出手，尝试着去感受他此刻听到的这道心跳声，可当他真正用手覆上了纪风与的胸口，掌心之下感受到的却是与他听到的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心跳。

夏南抽回了手，再次摸向了自己的胸口，心跳声仿佛正响在他耳边。

是他自己的心在跳。

感受到被吻额头的一瞬间，夏南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他的家人，小区里整日撒欢的小狗，更多的更多，以及他初来这里时，纪风与曾承诺过的，要替他找到回去的办法。

他们站在这里，却仿佛真真正正地隔着一条不可分割的界线，而这条界线的名字，叫做时间。

在地球漫长的生命里，生物绵延发展，在每个确切的时间里，每个存在的生命都已经被安排好了他们的位置。

而夏南脱离了自己的位置，跳出了时间之外，留在这里，成为了一个错误。

世间运行的法则永恒不变。

想到这里，夏南伸手推开了纪风与，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感性的人。

就算高中时老师偶尔会安排专题让他们写抒情作文，他写出来的东西，也只会像是一碗夹了生的米饭，所有的字排列在一起好像都挺合理的，可真要读起来，就像是一整块的压缩饼干，用上了所有他能够想到的表达词汇，通篇读下来却总是干巴巴的。

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年里，学业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很长时间的独行，也让成功地让夏南把寻找伴侣这件事排除在了他的人生计划之外。

直到二十七岁，他遇到了纪风与。

“纪风与，你有没有想过，”夏南认认真真地开口，“将来有一天，或许我会回到，自己应该生活的那段时间里去。”

这个话题出现得莫名其妙，不管放在哪里，大概都会让人感到疑惑。

忽然谈及这个两人从未提起过的话题，他们也才刚刚表露心意，夏南问出口时，本就没抱着纪风与能够立马回答他的打算。

可纪风与听到他的话后，几乎是接在夏南的话后就开了口：“想过的。”

听到这人说了什么之后，夏南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才真正在一起没多久，夏南张了张嘴，诧异于纪风与好端端地为什么会去考虑这样的问题。

纪风与看着夏南的表情，两人间莫名的默契也让他读懂了夏南的疑问，他安静了几秒钟，像是在思考，而后才开口：“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已经想到了会有那一天。”

第一面？

夏南对于那个时候的记忆只停留在两人谁也不让谁的画面上。

他尝试着去理解纪风与话里的意思，但这话太过离奇，要是换作是别人，他早就当对方是在胡说的了。

可面对着纪风与，夏南即便不能理解，却还是试着问：“你，什么意思？”

也许是才察觉到自己说出的话有些不妥了，纪风与整理了下自己的神色：“可能，是听了你说的话。”

夏南看向左下方，开始原地回想着自己那时到底说过什么话。

「先生，如果我说我是来自五百年前的人……」

大概想起来了这些，可夏南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一般人遇见了所谓穿越者，听到对方穿越过来后，第一反应应该会是觉得这人是个傻子，因为初次面对着纪风与时，他就是认为对方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可即便不是这样，另外一种更贴切的反应也应该是“这人是怎么穿过来的”，比起这两种正常些的反应，纪风与的想法简直偏离到了正常人的轨道之外。

但说不定纪风与的思考方式就是这样，在某些地方会很独特。

夏南这么想着来说服自己，却听纪风与忽然反问：“那你呢，为什么想起问这个？”

“就，瞎想的。”夏南打着马虎眼，笑了笑，想要把这个并不愉快的话题盖过去。

“对了对了，我听季响说他过几天有考试，是什么考试呀？”

纪风与回想了下：“如果是最近的几场，应该是正在拟定下一次的地下城主人选。”

夏南以为季景先对季响表现出一种那样的态度，为人父母操心孩子的表现，这场考试大概是学校里规模算比较大的测试了，只是他没想到，季景先如此看重的，会是这样的一场“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