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盛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前几年乱的时候很多的好书都被烧得少毁得毁,作家更是不少都遭了大难,现在情况好些了,也没听谁说要当作家的。
可是对上余盛的目光时,老爷子就知道这小子没撒谎。
“我家里有不少的书,到时候你们出发时去家里挑一些。”
他就没想过余家的人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他看得出来那丫头是满意的,他们全家也是满意的。
双方都诚意十足,这门亲事怎么也得成了。
顾老爷子看到了余盛眼里的震惊欣喜,独独没有看到贪婪,他对这个看似贫穷的家庭又满意了几分,他就知道那臭小子眼光不错。
这一家人虽然没有钱,但有自己的骨气,若是碰上好时候铁定不至于如此。
想到这里,老爷子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为了让顾家的人不小看了余瑶,午饭姜丽梅依旧让余瑶掌厨,这年代很多家庭还是默认女人得在家做家务。
姜丽梅提醒余瑶时余瑶才想起来,她希望自己嫁过去之后两个人能互相尊重,而不是让她做对方的保姆。
做饭余瑶可以做,她也挺喜欢钻研厨艺,但自己丈夫如果在家时有空也跟个大爷一样,那她伺候不了。
目前的观察看来,顾卿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但这些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而且她也不可能在家闲着做全职妻子,这些都得告诉对方。
所以为什么婚前要接触,如果不接触怎么知道能不能磨合?
“你这丫头,怎么魂不守舍的,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余瑶手起刀落,咚的一声把鸡头宰了下来。
“知道了,妈,您就放心吧。”
想着自家女儿最近这段时间确实比以前更懂事了,姜丽梅也就没有再多说。
到底是到年纪了,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
姜丽梅沉默下来,厨房里就只听到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咚咚咚的宰肉声。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余瑶将鸡肉全部剁成了块,放到锅里焯水,才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说我们要是去城里住了,你二舅能消停吗?”
她对着曹桂芳凶那也是因为曹桂芳不当人,甚至把福保都给教坏了,这次姜丽梅是有心想叫福保吃点苦头,而且她也没想真不管福保,她想等过个十天二十天把余瑶这边安排好了她就去求村长。
对这两人她可以狠心,可对自己一起长大的弟弟,她是真没办法狠心。
余瑶漏了锅中血沫,把鸡肉盛了起来,而后在炉子里开始煨汤,弄好才开始准备红烧的佐料。
听到姜丽梅的话,她看了对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很多时候人都是一样,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有心想叫醒装睡的姜丽梅,但一个装睡的人又怎么会是轻易能叫得醒的呢?
“要不一会儿让二哥去请二舅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今天也算是我的好日子。”她甚至觉得二哥就算不去请,说不定二舅就会不请自来。
另一边,曹桂芳越想心中越发不忿。
虽然没有带媒婆,但是她看得出来,大姐家这就是要定下来的意思了。
“姜二娃,你说这咋整啊,那丫头要是真的嫁给了军官,那咱们儿子可就毁了。”
曹桂芳面前坐着的略带风霜但还算板正的男人正是姜丽梅的二弟姜玉贵。
姜玉贵平常在外的名声用川话说就是个耙耳朵,家中媳妇说一他不敢说二,但遇到大事,曹桂芳还是得听他的。
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虽然是曹桂芳先斩后奏的,但是她收了好处回来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姜玉贵,他虽没赞同,却也没反对,那姜丽梅还能把好处还回去吗?
那怎么可能?
“你当真确定是来提亲的,别是什么误会?”
他们姜家的人脉,他还不清楚吗?谁会给那丫头说军官?
“那哪儿能呢,我听他们一口一个亲家的叫,那还能有假,肯定是余平那小子给介绍的!”不得不说,两人不愧是两口子,姜丽梅一说话就说到了点上。
“当初要不是我们撮合那小子和城里那病……”
“别他娘的一天到晚废话那么多!”姜玉贵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看得曹桂芳往后缩了一下。
她说得又没错,当初她家男人看出那病秧子看上了余平,于是帮忙撮合,结果那两人倒好,结了婚别说给他们好处,就连余家都给断了,真是白眼狼。
一家子的病秧子怎么不去死,害得她的福保现在还回不了家。
要是余瑶在这里,余瑶肯定能听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为什么大哥大嫂一家和余家这么几年来越来越淡,或者说从一开始就很淡,都是她二舅一家搞的鬼。
“那你说到底该杂办嘛,你是福保他亲爹,你可不能不管娃啊。”
曹桂芳说着也抹起眼泪来,她实在是没法子了,谁能想到那刘阳那么混呢,看着斯斯文文很好骗的样子。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要不是你成天惯着他能让他偷东西被抓了?”
曹桂芳本来就又担心又委屈,如今听到自家男人这么说自己,她哭得更凶了,只听得姜玉贵心烦。
外面偷听的曹美美也心烦,她二姨二姨父到底能不能行,怎么收拾一个小姑娘都收拾不了?
要想让一个小姑娘嫁人那还不容易吗?搞臭她的名声呗,如果搞臭名声还不行,那一定是不够臭,实在不行直接绑了,生米煮成熟饭,也好过在家里干着急啊。
再晚了那军官就真和余瑶定了,那她还有什么机会?
她靠在土胚房墙壁上竖着耳朵听着,沾了一身的黄土她也不想管了,刚想冲进去出主意,终于听她二姨父说出句有用的话来了。
“别哭了,既然那个刘阳不是好惹的,你就告诉他去,反正他不是为了娶那丫头吗,告诉他那丫头要结婚了,看他不着急?”姜玉贵起身掸了掸自己的裤腿,说道,“我去大姐家看看,想娶我姜家的人,也不看我这个做舅舅的能不能同意。”
见自家男人终于发话,姜丽梅总算是觉得有了主心骨,连连应是,“我这就去。”
她抹了抹自己的眼睛,一出堂屋就看到了一脸小家子气的曹美美,有些嫌恶道:“跟我一起走。”
“啊?去哪儿啊?”她刚才特意去厨房偷偷在嘴上抹了点猪油就是为了一会儿再见那高大的军官呢,现在要她去公社,她才不想去见那瘸子呢。
“叫你跟着走就跟着走,不听话了是不是?”
她何尝不知道这丫头比不过余瑶的长相,万一那刘阳就是眼神不好呢,要不然他怎么单单城里的漂亮姑娘不挑,非得到这乡下来挑?
说不定就是喜欢土里土气的,要是他看上了这丫头,福保也能提前回来了。
曹美美的美梦破碎了不说,还白白被骂了一顿,现在还让她走那么远的路去公社,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子怨恨来。
但表面上她还得乖乖的跟着曹桂芳走。
不过去这一趟也好,她二姨那么蠢,万一没把事情说明白呢?
她得跟着去好好解释一下,要叫那瘸子知道自己媳妇要跑了,才好早点回来搞破坏。
然而两人挨着饿去了公社,一打听竟是扑了个空。
“你说什么?刘干事没来,他咋能不来呢?”
那干事打量了曹桂芳一眼,问道:“我哪知道他咋不来,假都没请,一上午的工作都是我们帮他给做的,来了也得捱批评。”
这是无故旷工啊。
曹桂芳没了办法,心里更慌了。
倒是曹美美察觉出来点意思,立马从兜里掏出她攒了好久的两毛钱来,她当然也不想自己出,但她可不敢指望她二姨那个铁公鸡。
“这位干事,你看看我们这来得匆忙也没带礼,您行行好,跟我们说说哪里能找到刘干事吧。”
那人看到手里皱巴巴的两毛钱,撇了撇嘴,但到底是没跟钱过不去,说道:“人家爸妈都是城里纺织厂的领导,人没来公社那肯定就是在城里啊。”
一听这话,曹桂芳两人双双变了脸,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去城里那也太远了,万一还找不到人,等他们回来那军人同志怕是都已经离开了。
“多谢同志,麻烦同志等刘干事回来跟他说一声,她媳妇快要被人抢了。”
“啥玩意儿?”那干事本来已经很不耐烦了,现在听到这样劲爆的消息,眼睛一下就亮了,“不是,他哪里来的媳妇?”
曹美美可不敢说太多,万一到时候火烧到她头上,那她可逃不了好,反正现在也联系不上人,她拉着曹桂芳就走了。
“你这死丫头,钱多是不是,你怎么能给他钱呢?”刚才在公社干事面前她装鹌鹑,转头就教训起曹美美来。
没想到那干事是公社出了名的好听力,听到她这话顿时不干了,骂道:“呸,什么玩意儿,就两毛钱,抠门儿!”
曹桂芳生怕惹恼了对方,赶紧加快脚步跑了,也不敢再多说话了。
两人心里都祈祷着刘阳能快点得到消息去村里找余瑶,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刘阳已经是自身难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