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山椒鱼姓氏府邸家田1200坪以上,建筑面积近600坪,证明山椒鱼半藏身价两千六百石级以上,家中奉公足轻随从近两百人,其中住家的刨工、墨斗工、锯工、大公约五十余人,他们花了五年修缮打造美府晖宫,仙篼娥栱,见善尽美,将小如蚊蝇细梢末节之处琢磨精雕,大如长屋寝殿宏宇帝政之方构框筑驾,以至于细节盛美,大节贵馈,平安风雅,桃山武勇,椒花颂宅,瓦茸刻虎鲸延绵千里,如真龙尾鱼聚积在世。
红芭背着陶瓷油桶,小步小步慢走到一花园小门,轻敲木门,便有人悼眸殓目,低眉驯首地开门迎接,“见”她只身一人前来,就一声招呼也没打,安静如同大奥人偶,半抚着膝盖,走在红芭前面,一见花园里的闲亭里屋,都是雨国常见的千鸟破风屋顶——三角聚顶,瓦面极为倾斜,不容易积雨生霉,一旦瓢泼大雨,屋檐瓦楞就直接将雨水倾倒而下,悬悄瀑布——千鸟破风屋顶垂脊、脊瓦、线脊平行分布,角梁、檐橼、虹梁横错有致,将空间、时间无情分割,使心灵受限。
一路上,都是亭台楼阁,雕鹰石雀,兽头鬼瓦,玉狮瑙豹,只是空无一人,再穿过几洼垂钓用的池塘,走过几撇拱桥,就到了无水的枯山水庭,用细鹅卵石铺在地上,摆出波浪圈漾的纹路,以无水充作有水,高假山充作山峦海岛,苔藓铺在其上,作植被茵茵,此地灌风,如同山谷半幽玄寂侘,无相禅宗,在池塘多见的雨国,无水的枯山水庭更显家主风范,彰显人力、财力显贵。一铜铃高悬,随萧瑟的风丁零响动,铜舌敲打铜铃罩,声音旷古绝今,多观自在。
随铃声继续前进,接下来的景象便与之前决计不同,长门、小南入侵此处,杀害山椒鱼半藏一族200多人,也一把火烧了绝大部分的住宅,枯山水庭像一个预言,告知游人,再往里走,就是新统治者一把熊熊大火烧干后留下的断壁残垣了。
红芭压了压斗笠,继续小步前行,就是步子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地用余光在四处看看:这里的住宅已经烧的焦黑枯残,烟灰飘絮处处不停,空气在这里几乎不能呼吸,所以红芭赶紧捂住口鼻,想提醒走在她之前的引路人也捂住鼻子,但是引路人早已看不见任何事物,引路人的灵魂被佩恩抽走,双眼被挑挖出去,早已是黄泉之下的人了,只留身体还在做着她生前的工作。
房屋破得只剩下断裂的木头,屋顶已经不见踪影,到处是积灰废墟,堆积了差不多三百多块一立方米的石块在各处,其余就什么都没有了,还有火,火,是火,那微微燃烧的小火焰,还在建筑工地一般的废物烂柱上燃烧,霹雳跳动着,一盏盏幽冥的烛火,都在为一个死去的名字燃烧,这是大火燃烧了一个月以后留下的景象,天空上方还堆积着如山倒的乌云,地上也都是黑色。
这是足以引起任何一个喜爱艺术财富的人的热泪和哲思的景象,譬如让人想起拿破仑杜乐丽宫的大火、巴黎圣母院的大火、圆明园的大火、日本几处神宫的大火,感慨万千伟人无情,愤恨他们,何曾想过他们死后百年,灵魂都五脏俱碎,这些艺术财富还会亘古存在,不动不倒,只需要后人略微修缮,就能纪念千年,重现昔日生机。
一路上都是一副灾难的模样,是风暴、火焰、沙尘碾过后的样子,几栋危楼断房,随着红芭和引路人两人轻轻的脚步而坍塌,轰隆一声,涌起更多烟灰,红芭直接小跑起来,远离这个末日之景,引路人也小跑起来,跑到红芭身前,还做了个谢罪的样子,才继续跑动,接下来跑过几丛的坍塌,就到了唯一一栋完好的高塔附近,高塔耸立乌云中,这是一座停尸高塔。
引路人推开停尸高塔的黑铁门,红芭对她点了一下头,就进去了,引路人随之进去,停尸高塔是黑铁铸成,塔内无一例外都是黑色,闻之一股金属酸味,楼梯围绕内壁绕着盘上去,红芭同引路人一起走上去,因缺乏光照,也走的慎微,越走越高,越高越抖,总算走到了最高处的平台上,平台上还站着几人——红芭率先看到的是随意坐在地上的带土,他有些不爽,摸着自己的面具;小南立在长门身旁;长门因为双腿已经不便行动,盘坐在一个类似锅炉的底座之上,背后一排黑钢钉,用来控制佩恩几人;佩恩天道立在高塔唯一的豁口窗户上吹风,他身边还多了两个橘黄头发的可动尸体:地狱道和人间道;地狱道相貌平平,生前如何红芭并不知道;人间道倒是十分俊秀。
带土那面具对着红芭:“你来了。”
红芭说:“我回来了。”
带土点了一下头,就对着引路人空握了一下拳头,“咯吱”一声,引路人的喉咙直接被捏爆,她身首分离地倒了下去。红芭当作没看见,只略撇一眼,显得有些冷漠,不过她注意到了,引路人的面容非常年轻,尚有婴儿肥,一脸福相,红芭想起自己忘摘斗笠,便摘下,把斗笠放在一边:“街上的人我问过了,他们的态度平常,并不多关心统治者是谁,只是略问几句,就没再问了,对于我们的出身也并不在意。”
带土说:“管那么多干嘛,要是谁反对,杀了就好。”
红芭说:“平凡人人数众多,你杀到天亮也杀不完。”
带土笑道:“别小看我啊。”
佩恩天道回:“看来民众没有什么意见,红芭,你最近再关注一下。”以长门、佩恩如今的样子,已经不方便再出现在民众面前,小南忙着其他事物,她也可以用纸作的蝴蝶收集消息,带土是个神秘主义者,红芭则踱在最平凡的街头巷尾,她也比较喜欢做这个,佩恩天道接着道:“山椒鱼半藏和他族中要人的尸首,便由你来送葬吧。”
说完他侧身让开,红芭便看见他身后躺着四位尸体,当中一人已到中年,男性,平躺着,脸上带着过滤毒湿水的铝合金面罩,金发及腰,左脸上一道竖着的疤;另一位是中年女性,身着忍服,面目和平;还有一具年轻男性的尸体,面容与中年男性有几分相似;最后一具则长相丑陋,身体魁伟,脖子十分粗大,像得了甲状腺肿的病状。
佩恩天道按照顺序介绍他们:“他们分别是:半藏,半藏的妻子,半藏的儿子,以及他们的护卫,一名傀儡师。按照我们国家的仪式,为他们停灵送葬,还是要费点时间的。如今他们已经不再尊贵,由我亲自送葬不合时宜,就由红芭来为其护送守墓,已是破格。”
红芭初次月经刚过,来得不多,一开始隐隐作疼,到后来除了时不时泄出血水,惹她勤换棉条衣物以外,没有多大事情。她气血虚弱,面色晦暗,无华无彩,不血崩,少落红,度过了男性世界为女性界定的——“她们最不吉利的时候”,生活就恢复了常态。后几个月,也照时腹痛泻来,只因担忧战事,她也无心关怀自己。这个月,她月例也才刚过几天,半藏没有赶上吉利的时候,由她这样阴气颇重的女性,又身份并不高贵,来为他们送别,也算是颇有寓意的打击,力度较大。
红芭便正座叩首拜谢,用最繁复的敬语回答:“妾一定完成您赠予的任务。”佩恩点头,红芭起身。
红芭卸下背后背的油桶,一直未被细看过的桶盖上,结了一层厚厚的油膏,红芭用指头将油膏刮下,进行膏卜——古时用油膏占卜的方法,有诗云:“聊将膏卜验新年”——佩恩天道张开双手,欲揽天宫,高塔小范围内,下起阵雨,红芭拿出称上的小杯,接了一些雨水,将杯水放在四具尸体前方,把指尖油膏点入水中,用油花占卜吉凶:若是油花散开,则吉星高照;若是油花聚拢,则贵人相助;若是油花旋转,则财运亨通;若是油花下沉,则谨慎行事;若是油花漂浮,则平稳无虞;若是油花破裂,则口舌是非。
遥想当年,红芭的母亲美都,信奉火之寺的柬语,在寺庙修行的僧侣中,学到了民俗占卜吉凶的方法,虽然家中贫困少油,但只要一有多余油水,美都便接雨盛碗,点油入水,推测未来的一年是否顺遂平安,田垄中或许丰收在望。美都的侧脸已经在红芭的记忆中模糊,红芭突然在此刻,非常地思念美都,以至于无法自拔,红芭当年照葫芦画瓢,学会这一招术,就得意忘形,常在新年之时,强于美都之前,自己先占拜天机,问米诮神,年幼的她用短小的手指插进碗里清水中,以为自己能看破红尘,不喧嚣于命运。
然而——红芭在卜吉凶之前,就确信自己不可能财运亨通,就率先撇除了这一可能,她专心致志地琢磨,他们这一行人到底是无风无浪,还是几波又起,谁想到:油膏溶于水中,慢慢化开,油花形状圆满,寓意吉利,颜色明亮清澈,意味光明前景,随即,油花开始无风自动地旋转,转速很快,让人无法忽略,它们像乾坤圈一般旋转,使香味油腥都多了一抹玄幻色彩。
红芭呆愣愣地看着结果,禀告上司,说:“看来日后您将财运亨通啊!”
回头一看,阵雨已停,佩恩几人均已不见,小南将手散为一些纸片,纸片一半变为黑色,一半变为金色,长门还在原地,眼皮微颤颤地掀开,脸上多了一抹幽暗、病态的笑容:“好。”
带土阴阳怪气地恭喜两声,就托着下巴,继续看洋戏。
红芭立刻将碗水泼出窗户,油桶盖上,放在角落里,由身份尊荣的亡灵引渡,占卜结果最是灵验。小南的纸张飞来几大片,直接贴在了黑铁墙壁上,严丝合缝地平铺,数量很多,覆盖面积很广,一时间,这空间就贴上了墙纸——黑金相间,黑如袍,金如龙,墙纸浮现樊花花纹,旖丽妖艳,一朵朵长到天穹顶上;接着小南散开双腿,化成片纸,纸点成金,自动折成数个“和同开珎”的圆形货币,用作纸钱,装饰在墙纸上。
按照葬礼规矩,需要有人挑着棺桶——盛放死者生前物品的桶——带到墓地下葬,而这几人的生前物品将会由佩恩继承,所以无内容能用于下葬,死者将无物陪伴;而挑棺桶这一过程——红芭背着油桶到处踏巷,已经算是冥冥之中替死尸挑棺桶、巡长街了,而且她还通身红衣,着红妆。所以那些巷里商贾们总觉得红芭有与他人不同的气质,有甚通灵者甚至害怕与她对视。她就是携带着通身阴霾鬼气,为前统治者颂礼。
高塔楼梯咚咚作响,有几位没有灵魂的家丁奉笔墨、披盖上来,他们一点呼吸没有,通身惨白,有人是被斩首而死,脖子上有大面积干涸的喷溅式血液。到了高台,就一点生息也没有地开始磨墨,磨出的墨,由羊毫的毛笔沾取,当中一名年轻女性家丁双手捧着毛笔,膝行到红芭身边奉上;
另一位年轻男性家丁将手中的白色披盖摊平在地,红芭手执羊毫毛笔,趴到披盖上,书写大号的梵文文字——她一边回忆曾经在佛具店里念过的经文,写过的梵文,一边写完了一整张披盖的梵文,红芭连写四张披盖,脑中还回忆着佛具店店长时嗔时怒,对她刚学经文时蹩脚的读音发出叱喝的脸,她在佛具店打扫卫生几年,也在店长的梵文化中浸染,不知不觉就娴熟于心,练达于笔。
红芭拣取当中一张披盖,把它盖满山椒鱼半藏的全身,脸也盖了进去,从此生人再不能直视他的样貌;接着就盖了他的夫人、儿子,最后盖到那位样貌丑陋的甲状腺病侍卫身上,小南在这时喊了停:“等一等,停止最后一位尸首的葬礼。”
红芭一惊,就立刻把侍卫的盖被掀开来了,小南和长门互相一点头,长门身手,手中激发万象天引,将这一尸体引到他的面前,长门说:“我记得,他是一个傀儡师,而且实力不俗。”
小南道:“确实,我们不如将他的尸体做成修罗道,以便差遣。”
长门道:“好,但是要做些改造。”说这,他召唤出几根黑棒,就把傀儡师浑身插了个满遍。
带土忍不住哈哈大笑。
红芭见这几人毫无仁心,自己就多念几句经文,算作告慰他,接着将第四张盖被收了起来,等过会一把火烧了。带土故意做出几个吹火遁的动作,好像要立马打断这个仪式,把他们都烧了,红芭对他做个暂停的手势,急地挥挥手,叫他别闹了。
红芭心累,几名家丁搬来屏风,红芭将屏风倒置,夹在死人和生人之间,红芭盘腿坐下,做出盘佛珠、敲铜钵的动作,嘴里开始叨念经文。在红芭的意识海中,店长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两人的身影渐渐重合了,她发现自己的人生是个循环的圈环,之前无意识间种下的因——学会了丧葬的礼仪,在几年之后会结下理所当然的果。
一念念了一下午,礼成之时,带土终于睡醒,一个火遁把他们的尸体全烧了,几个家丁一并被他碾死,一块儿火烧,空气中充满了人体蛋白质的味道。
小南剥下大面积的墙纸,收回到她自己身上,对红芭说了声:“辛苦你了。”
红芭轻声道,她的嗓子微哑:“不辛苦。”她帮小南收拾了一下高台,小南推着长门到了高台的更里间去,几人道别,只剩她和带土,烧人身的火焰在他们身旁熊熊燃烧,照得带土的面具螺纹是一个一个翘着的嘴角。
红芭说道:“感觉你不太高兴。”
带土说:“有点。”他的嗓子突然低沉,“我想起了她……”
红芭以袖掩口,轻声说:“是琳姐姐?”
带土动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才接着说:“不是,是我的奶奶。”
红芭道:“哦对,你是你奶奶抚养长大的。”
带土说:“倘若有一天她老人家寿终正寝,不知道还会不会想起我。”
红芭说:“一定会想起的。可惜,你在她那里已经是个慰灵碑上的名字了。”
带土说:“恐怕是这样。唉,不知道她如今身体怎么样,听到我战死的消息,能不能挺住。”
红芭说:“如果你思念她,就应该去看看她。”
带土身为男性,很少能体会女性长辈的感情,所以他拒绝了:“不了,以后会有机会的。不过不是我去照看她,而是你替我去。”
红芭指了指自己:“我?我都没见过她。”
带土道:“收集九尾,我们自然会回木叶,去见我那个师母……”他嘲讽地笑了一下,说,“当初水门老师不过是恰逢选举,需要我的姓氏,才勉强收留我,教了我几日身法,进了我几日学,平时也不在身边,战场上更是消失不见,他总是不在我身边,如果他经常在,那很多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不是我对他没有感情,是他对我没有感情,我们就是因为阴谋诡计才有一场师生缘的。他不仁,我自然不义。”
红芭道:“细想当初,你们结为师徒,还是我小时候的事情,我那时候还感慨,这恐怕不是一件好事吧。”
带土道:“当然不是好事。”
红芭说:“我还没见过水门的太太。”
带土道:“一个聒噪的女人,没必要见,被水门利用到死都不知道。”
红芭说:“谁会和人柱力结婚呢……难以想象要负多大的责任……”
带土:“水门必然心思不单纯。”
红芭说:“说起来,你既然拜于水门门下,知不知道他富不富有啊?”
带土说:“水门?他是平民吧,应该只是小有积蓄,不过你怎么会占卜出财运亨通,让我很吃惊。”
红芭鼓了鼓嘴:“你也觉得我和横财没有关系?”
带土挠了挠头:“我和横财也没什么关系。如果你的占卜能灵验,那就意味着半藏的财产要归我们所有了——除了他家里还留着的一部分,还有一些被他转移到了自己的小姓那里,放到别的姓氏那里去了,等佩恩收服了他们,我们就有钱财实现大业。”
红芭赶紧鼓掌:“好、好!”
带土笑道:“到那时候,我们逛逛商店,买点必需品——给你买新衣服,怎么样?”
红芭的脸倏地红了:“那我要买色彩鲜艳的衣服……也要换新鞋。”
带土也鼓掌:“好、好!”
红芭说:“等彻底和平了,我要在雨隐村到处玩,我们一起!”
带土却不语了一阵,突然说:“啊,这不行。”
红芭说:“为什么?”
带土意有所指,他一点也不尴尬:“你已经长大成人,应该注意行为了。吃过红豆饭了吧。”
红芭嗓子又细又尖:“你怎么会知道!?”
带土说:“有一阵子,不小心注意到了。”他指的是气味。
红芭说:“也太过分了吧!”
带土抱胸自顾自点头:“还是要少出门为好。毕竟是女人。”
红芭说:“你对女人到底有什么误会啊!”
带土用膝盖支颐着手肘,手掌托着下巴,他上下打量着红芭,发现她不光长高不少,身姿也明显窈窕,隐隐有长成矜持淑女的样子,让他觉得红芭符合他对她审美方向上的期望:她嘴犹豫地撅着,吐出“女人”两个字,她惶恐不安地意指自己,会无意识地含胸收肩,像一只小鹤,把脖子坨缩,头深埋进羽毛中。带土最近窜得很高,他的视野变得十分开阔,红芭的头顶在他眼里越缩越小,他们的海拔相差十几厘米,越扩越大,他本能地注意到她的胸部成长,盯着看了一会,在自己胸前比了一个弧度,这是在戏弄她。
红芭有些不高兴:“少做这种事!身为男人,应该有绅士的气量。”
带土的兴致被回绝了,也不高兴:“无聊。”
红芭想叫他有礼貌一点,但是带土却不爱被她管束:“别多管闲事,这是第一次警告,红芭。别忘了你应该听命于谁。别再让我说第二次。我也是为你好。”
红芭就不说话了,乖巧地低下头,带土冷笑一声,继续讥诮她:“要有女人的样子,不要驼背,把背挺起来,坐直,不然丑的要死。”
红芭被他羞辱,脸慢腾腾地更红了,不好意思地挺直了脊背,把脚背绷得笔直,垫在臀下,带土挑剔地打量她——带土认为,这是他养护她的方式,他自然有他粗糙的野狗审美,他喜欢画卷上温柔和顺的女人,便按照书画上的要求红芭,他既然决心好好养育她,把她养大,红芭理所应当的应该成为他审美中的体态美丽女子,他觉得这是他负责任,不然红芭只会被外男嘲笑,还会牵连于他,世间男女自然有别,他因为和红芭共患难的原因,不怎么挑剔红芭天生的外貌,已经是他对她的尊重了。
红芭因实力之差,自然温驯地听从带土,她除了当一株芹草,别无他选,于是便羞愧地笑道:“抱歉,带土哥,我会注意的。”
带土点了点头,补充一句:“不要经常出门,不要随便与人搭话,为人处世要温柔如春,还有,不要吃的太胖。”
红芭转了转手指,点头:“好……”
带土最后说:“能与琳一样就好。”
红芭沉默,勉强笑起来,点了点头,就站起来说要去看半藏的私产:田垄中采集油菜花籽,碾碎成油的油厂,好再拿油去卖,带土通过漩涡面具中唯一的豁口看向她,随便点了点头,他也沉默不语,红芭不走,两人静默地站着对视,带土的强硬隐隐让黑铁轻微震动,金属的咸酸气刺激着红芭,让她的情绪更加低落不稳,带土不希望两人每次争执,都需要他威胁似的呼喊她的名字“红芭”,来让她屈服,她应该自己就学会读懂他的意图,揣摩他的想法,然后遵照他。带土一直旋开的眼睛发红光,但他没有对红芭施加过任何术式,至少现在没有过,带土尚想:他还能容忍她的天性倔强,不顺从听话,只是这也是有限度的。他更爱听话的红芭。
红芭不再做他想,其实这衣袖掩口,以方便柔滑提出建议的模样,都是带土开玩笑地跟她说起街上的大姑娘的模样,再要求她养成的习惯,那时带土刚回到她身边不久,突然某一天出战回来,红芭还毫无形象地趴着玩花弄草,带土抖落身上的雨水,沉吟一身,咳嗽了两声,嘀咕一句:“怎么没个大人的样子。”那时,红芭就注意到他的身长已经像一株参天的竹子,比她先踏为成人,带土的视线也变得更加成人化,他用意味不明、稍微不满的眼神看着她。
红芭很快就明白了这不满是什么,愣了一会,换了个端庄的坐姿,带土才笑起来,恍若无事地、愉快地跟她提及街上的风景,绕了一个圈子,告诉她时下女子的风情——他要她也有拿得出手的样子。想必,他便是那个时候,通过气味注意到她的发育了吧。
红芭回想:我当时,是因为什么答应了他,要学衣袖掩口呢?
回到现在,红芭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美丽柔和地蹲膝点头,向带土称“是”了,她的“是”便是:她会像琳一样,做一个天真可爱,善良温柔,敦厚朴实,无华而必有华的女人。她会效仿琳。
带土这才换上轻松一些的手势,对她摆摆手,叫她自便,他们二人初尝成熟时的观点交锋,就以顺理成章的男尊女卑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