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的节目在一个月后如期在网上发布了第一期的内容，江珩就着楼下小摊卖的素炒粉充了两个月的视频会员，然后顺手将送的票数都投给了潮生。

他直接拉进度条跳过前面的导师介绍环节，其他选手各显神通的才艺和表情在飞跃的画面中显得怪诞不经。

瞥到熟悉的身影，江珩不耐滑动的手指停了下来，往回拉了一点，忍受了一分钟前一位选手做作地落泪之后，终于看到了潮生出场。

潮生作为热门选手，在节目中间偏后一点的时候出场，导师背后的大三角已经坐上了一半多的人。

有关他的片段几乎一刀未剪，给足了观众们发散的空间。

再高超的化妆师遇到这张脸应该都会苦手，只能描了描眉毛、点涂上口红，来让人不至于在吃妆的镜头面前显得太没颜色。

在开了会员之后的4K画质下，特写镜头中的潮生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一笔一划都像是艺术家灵感迸发时再难以复刻的完美线条。

他穿着一件复古繁杂的花边衬衫，下面是黑色西装裤配马丁靴，更称得他眼中的钴蓝像是明媚的宝石，好似中世纪的欧洲贵族。

不知道是节目组还是公司给他安排的服装，江珩边看视频边捞了一叉子面吃，送进嘴里才发现吃了一嘴配菜，低头一看只剩了面汤。

潮生的才艺是唱歌，很明显可以听出来是速成的，挑了一首难度不大的流行歌曲，好在那张脸足以让人自动屏蔽他嘴里发出的声音。

舞蹈导师在才艺展示完毕后问他会不会跳舞，潮生诚实地摇摇头。

能看出她对潮生还是很感兴趣的，也有意给他机会，但潮生一开始就把自己的路封死了她只能爱莫能助地放下了话筒。

《闪星》的vocal导师歌坛天王的老师连竹，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自降身价来为这样一个选秀节目站台。

自节目开播之后他就几乎没有主动开过口，始终都是双手放在桌上，沉默地看着，给所有选手平等地施加压力，让冲着他来的选手都望而生畏。

而连竹此时却主动拿起了话筒。

“你觉得自己唱得怎么样？”

潮生看向发问的导师，将话筒凑到嘴边：“不太好。”

和江珩一起同步观看的弹幕都在说潮生的回答还是谦虚了，何止是不太好，就连他们这些外行都能听出来连一些有天赋的素人都不如。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接触唱歌的时间还不到一周对吗？”连竹犀利地指出。

这是一个很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因为就算是普通人，生活中也难免会自娱自乐地嚎上几首，而潮生却从要拍节目才开始接触唱歌，但从他的声音条件来看又不是那种因为有缺陷所以才避而不谈的类型。

屏幕里的潮生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剪辑师给他旁边p了一行字——“神奇的老师！”

可爱的字体加上颜文字，让本来剑拔弩张的画面变得柔和了起来。

连连竹的冷脸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吓人了。

出乎意料地连竹的下一句居然是表扬：“你是我看到现在为止，在音乐方面算是很有天赋的选手，音准出乎意料的好。”

镜头给了一个潮生的特写，他看起来很认真在听连竹讲话，并没有对这段代表着业内极高水平的表扬有太多反应。

连竹话锋一转：“但是你的声音很生涩，和在舞台上表演由于紧张造成的不同，你是对唱歌这件事情带有不确定性。”

“电脑比任何人声都要精准，但你能从中听出歌曲的情绪吗？你给我的是这种感觉。”

不得不说连竹之所以能带出歌坛天王一定有他个人的独到之处，他的所有点评都精准踩中了潮生的不足。

江珩在听到潮生的初评级舞台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种感觉，弹幕中恍然大悟后赞同的也不在少数。

【听潮生唱歌就像在听牛拉琴，虽然音都对了，但是总感觉还是人拉的好听（bushi）】

另一位Rap导师是《闪星》导演上一个选秀综艺出道的选手，这次也算是梦幻联动，他笑着打了个圆场：“没事啊潮生来当Rapper，我们Rapper音念不准都没关系~”

弹幕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潮生认真地鞠了个躬：“好的谢谢您，我会考虑的。”

不论是表扬还是批评都是一个表情，毫无情绪波动，也接不住梗，说好听点是宠辱不惊，说难听点就是互联网死人。

潮生在这种极度放大人身上的特点的综艺中，展现出之前在直播里没有被发现的缺陷。

他没有综艺感，而且根本分辨不出来人的情绪。

有的观众认为这种不谙世事的较真人设很有萌点，但也有的观众认为这不就是没情商，吹什么耿直人设。

江珩看着弹幕中又渐次开始的骂战烦躁地关闭了弹幕。

因为舞蹈和声乐方面都不出彩的原因，潮生最终凭脸被分到了C级。

选手中不乏有看过《逃三》的，在潮生落座后讲了句什么，潮生摇了摇头，并没回复，然后就跳到了下一位选手的part。

江珩拖动进度条确定后面全部都是其他选手的片段之后，果断退出了软件。

端着方便面的汤碗关上门，铁门上贴着的厚厚“连环画”被潮生之前清理了一遍，只有锲而不舍的黑粉又贴上了几张新的，比之前直播弹幕上骂得难听多了。

江珩随手将用透明胶贴在上面的A4纸扯掉，揉成一团丢进面汤里，白色的纸张很快被染成了棕色，泡发成了一团不明物体，然后随着一道抛物线坠入了垃圾桶中。

***

潮生放下勺子，面前的餐盘中几乎连葱花都被一扫而空，坐在他旁边的林游目瞪口呆。

作为偶像，身材管理是必修课，潮生看着瘦瘦弱弱的，但每一个看到他吃饭的人都会发出十足的震撼。

其实潮生还想再去打一份，这几天的活动强度太大，每到饭点潮生都饿得前胸贴后背，恨不得吃下整个食堂，在跟着林游吃过一次沙拉之后，潮生就自封自己是肉食主义者了。

那么一点蔬菜，根本没办法撑到下一次开饭的时候，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人类对偶像的审美真是很单调，潮生觉得一身鼓鼓囊囊的肌肉才是最好看的，当然江珩那种薄肌也不错，看起来也很饱满。

想到江珩，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地方蹭饭吃，希望他不要在自己这段不在的时间里就把自己养死了才好。

“潮生，你晚上还去练舞吗？”

林游是潮生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当时在初评级时和他搭话的选手。

他也是来自一个小公司，之前做练习生做了两年，好不容易才有上节目的机会。

他们公司一共就送了五个人来，林游不是里面最优秀的，公司就算买名次也不会轮到他，所以他从进节目的时候就决定要自己为自己搏个出路。

当时林游看中了潮生身上的话题度，所以才向他搭话，没想到潮生表里如一的“傻白甜”，两个人刚好又分在同组，于是就这么相处了下来。

潮生看了眼其他选手用过餐之后都三三两两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争分夺秒地想要多一点练习的时间。

好吧，节目组说薪酬是按参与集数来结算的，为了能多留一会儿、多蹭饭，潮生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努力一下。

“去。”

林游点点头，无论潮生去不去他都是要去的，潮生能一起，他就能多一点镜头。

两人收拾好餐盘放到指定的地方，就再度投入了昼夜不分的练习中。

***

在节目进行到首次公演之后，潮生的人气也在网上真正意义上的水涨船高了。

谁都能看出来潮生的进步是显著的。

之前还在说着自己不会跳舞的青年，在首次公演的时候就能完美的复刻出一支完整的舞蹈。

清亮的音色在绝对音感和队友相辅的加持下，使“依旧没有情感”的瑕疵降到微小。

造型师不知是哪位大拿，给潮生选了一件布料极少的上衣，随着舞蹈动作的伸展，若隐若现的薄肌迷得现场粉丝眼冒绿光。

潮生的粉丝称其为真正的星星。

星星不需要蛊惑众生，他只需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人们为他痴迷，也为潮生面无表情的舞蹈和歌声附上一层神性。

江珩第一次觉得网络上那些狂热粉说得不无道理。

潮生就像是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人，他不善世故，拥有纯粹到直白的天真和残忍，好似从未经过世俗的雕琢。

确实很像高悬夜空的星星，无论人们是赞美其夺目还是痛骂其黯淡，都丝毫无法动摇它的存在。

在一公之后，潮生票数增长的速度更快了。

他的脸是最好的敲门砖，那段时间只要玩微博的人就不可能没见过潮生的舞台直拍或截图，人气排名也直升第三——前二都是头部公司培养多年、早已积攒了不少人气的练习生。

即使在知道潮生会参加这个节目之后，众公司就对他的脸多有忌惮，但听说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出身，而且根本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培训之后，才稍稍放下了戒心，没想到还是让他破圈而出。

潮生火了之后，他曾经的一些工作经历很快就被网友们扒了出来。

在看到潮生签约五年都用着这张神颜在不知名小剧组、杂牌广告打转时，众人直呼暴殄天物，为什么没有一个业内人士慧眼识珠，直至今天才让大家吃上好的。

在粉丝沉浸在考古的乐趣中时，有一条视频在半夜偷偷出现在了潮生的广场，并且很快因被夜猫子们发现，火速登上了热搜的尾巴。

江珩是到第二天起床之后才发现这件事的。

老房子隔音很差，门口和窗户那里一直有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进来，还有人试探着敲了敲门，动静这么大，不像是小偷。

之前被潮生砸坏的窗户已经按上了新的玻璃，潮生学着另一扇窗户的样子，用不用的床单剪裁成窗帘，遮盖住外面窥探的视线。

此时江珩就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见门外站着几个男男女女，捧着手机，一边看一边对着这儿点点头，像是在确认什么。

虽然之前也有很多黑粉来骚扰过江珩，但是都是贴了东西就走，可能也怕江珩会报警，但这么明目张胆的还是第一次。

多年直觉让江珩直接打开微博，果不其然，热搜上置顶着他和潮生的大名。

《潮生和江珩是救赎向》

这是什么奇怪的标题？

江珩点进话题一看，热度最高的一条微博是一个一直没挖出过什么爆点新闻的不入流狗仔发的视频。

视频的封面是潮生搂着江珩给他灌水的画面，简直像是某部电影的截图一样，从窗外透出的朦胧光线，空荡的房间和满地的酒瓶，两个青年以亲密的姿势相拥，一个还在给另一个喂水。

猛一看到封面，还以为是什么青春疼痛片。

这是江珩所没能见过的画面，算起来应该是他和潮生的初遇了。

视频是从潮生从跑进筒子楼开始的，很快摄影者就跟着潮生的脚步一起上了楼，从下一楼层的偷窥者视角拍摄潮生在一扇贴成黑白的门上着急地敲门。

江珩咂吧了一下，你还别说，以他多年专业人士的视角来看，这个手持摄影的摇晃感，还真是有那么点文艺片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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