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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如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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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掀开床帘,雕花床榻上躺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没等红袖叫起,她早已经睁开了眼。

华年乖巧极了,自己醒了也不哭不闹,这会儿倒有些好带的样子。

红袖护着孩子的背把她抱起来,柳絮手里拿着一件粉白素净的小衣服进了屋,见年年趴在红袖肩头上正吃着手指,心尖一软,紧步上前拉拉孩子的小手哄道:“年年醒了,真乖!”

红袖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轻声说道:“年年前两日不知怎么闹腾得厉害,今天瞧着倒好些。”

两人对视一眼,都心知肚明。

那日是华家夫妇头七,许是孩子与父母有所感应,这才哭闹不止。

年年哭闹起来,她们几个根本哄不住,最后哭得干呕,惊动了沈先生。也是奇了,这孩子跟沈先生倒是难得的有缘分,一放到沈先生怀里便抽噎着,也不哭了,抓着先生的头发咿咿呀呀的说话。

华榕家里没了人,香芸是个孤儿,后来是华榕的小姨带着丈夫上了门。

她知道华榕出事之后就风尘仆仆地准备上京,谁料刚巧与长风等人错过。她嫁的是一户农家,家里的条件也不好,没逃掉江南水患,好在家里几个孩子都保住了命。她料理好家事之后就马不停蹄地上京,却没想到连最后一面都无法得见。

这位中年妇人勤劳干练,但在看见华家夫妇平静的面容时,挺直的腰变得佝偻,恍若一瞬老了十岁。

沈穆安排了几个人帮助她扶灵回乡,只是华年……夫妇俩商量了半日,咬咬牙决定一同带回家里,苦虽苦,总有她一口饭吃。

沈穆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出了少见的强硬,他温声劝道:“华榕朝里朝外得罪了不少人,常言虽说人死债消,但华年是他们唯一的一点骨血,经不起一点风险。”

见他们犹豫踌躇,沈穆低头看看熟睡在他臂弯的孩子,脸上还挂着泪痕。

“华年年纪小身子弱,受不了长途奔波。”沈穆偏头示意红袖将华榕留下的遗书拿给他们看,妇人识得几个字,又有红袖在一旁一字一字地念,大概知道了华榕的意思。

外甥是把媳妇和女儿托付给了眼前这位沈先生……她不懂什么弯弯绕绕的,可外甥得罪了不少人,既然有这样的安排,她又年老力薄无法保护外甥最后一点骨血,那她也只能照着做。

这位沈先生看着神仙似的人物,他抱着年年的样子温柔得紧,她定了定心,与丈夫对视一眼,然后说道:“我是个粗人,有话就直说了。”

沈穆的目光温和而坚定:“我知道夫人想说什么。”

“我无意娶妻生子,但现在也暂时不会收养华年。”

怀中的孩子砸砸嘴巴,沈穆轻轻晃了一下手臂,她又安心地睡沉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沈穆脚下的小猫爪子刨地,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不同于屋子里其余人或震惊或考量,顾晦则是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

“夫人不用担心,我已经为华年考虑好了去路。”沈穆温声道:“徐州沈氏现任的族长夫人,是家母的闺中好友,又是我的大伯母,虽然我这一脉早已分离主家,但伯母对我十分照顾。夫妇俩膝下有二子,皆已成年,我过几日会去信一封,问问伯母的意思。”

徐州沈氏是大姓,且富甲一方。

“伯父伯母乐善好施,夫人打探一番便可知晓。”

小孩子还是有一些重量的,沈穆抱久了手臂发麻,顾晦使了一个眼色,红袖上前把孩子接了过去,顾晦则是托着沈穆的手肘帮着按揉手臂,放松肌肉。

沈穆做事总是很周全的,他没把话说死,毕竟那一边还没有收到信,不清楚他们的意思,但这一举动已经很让人安心。

何况沈穆的未尽之意已经很清楚,如果徐州沈氏不愿意,他会收养华年。

至少让他们知道,沈穆会好好照顾遗孤,不会随意处置。

“红袖姐,你服侍先生最久,”柳絮给年年穿上新做的衣服,试探着问,“沈先生,真的不打算娶妻生子吗?”

红袖摇摇头:“公子的心思,没人猜得到。”

但红袖心里明白,公子既然说出了这话,那就一定会履行。

只是夫人的心愿……红袖摸摸年年软乎乎的头发。

兰生笑吟吟地从门外走进来指指点点:“好啊,你们都在逗小年年玩儿,留我和柳枝在外面干活,忒不厚道了!”

柳絮忙笑道:“好姐姐,快放过我们这一回吧!”

兰生走近几步,趁着柳絮不备,一伸手就把偷偷沾着的面粉往她脸上扑,柳絮顿时成了一个大花猫。红袖扑哧一笑,年年懵懂地看着这几个大姐姐,小手往柳絮脸上轻拍,柳絮便更加狼狈了。

兰生笑得前俯后仰,柳枝也是捂着嘴巴乐得开怀,她的脸上还沾着面粉,柳絮也不生气,指着柳枝的脸也笑了起来。

红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也顾不上乐了,赶紧说道:“公子和二皇子快回来了,长寿面还有酒菜可准备好了?”

兰生刚点点头,宿雨就派了小厮过来报信,说马车已经到了。柳絮来不及擦脸,红袖接过孩子之后一通安排,兰生捏着用茶水湿了的帕子牵着柳絮一路走一路给她擦干净脸,还不忘连声抱歉,柳枝则是去厨房端了长寿面。

·

安顿完贵妃之后,帝后就带着沈穆等人去了萃华宫继续宫宴,剩下的王家人则是留在漪兰殿陪伴贵妃。

盛大的宫宴上,帝后氛围不佳,不见往日的恩爱,站在一旁的大皇子神色僵硬萎靡,并不像往日一般自信,反而多疑地频频往下首的二皇子看去。

这二皇子……众臣收回目光,二皇子是众人皆知的“灾星”……不对!

陛下怎么突然向他招了手?

顾晦满脸漠然地上了台阶站在顾青禹身前,顾青禹一抬手,顾晦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又被顾青禹按住了肩膀,顺势转身面向大臣。

“诸位,今日是朕和皇后为三位皇儿筹备的生辰宴,请诸位来此,一是为了给吾儿庆生,二则,是……”

方沁雪脸上保持着端庄的表情,但私下里已经捏紧了手指,熊熊怒火在胸口攀升,她狠狠盯着顾晦的后脑勺。

“二则是庆祝朕的皇儿,顾晦,”顾青禹扫视一周众人的表情,不出意外,都是或惊讶或不敢置信,他没理,也没打算回头看一眼妻子,淡然宣布道,“久病初愈,以后也能像朕的其他子女一般,陪伴在朕的身边。”

哗——

众人面面相觑,陛下不是一直视这位二殿下是“灾星”扔在冷宫不管不顾吗?怎么今日突然转了性?

不少人把目光投向沈穆,沈穆是跟着帝后一同入席的。

陛下看重沈穆,难道是沈穆说了什么?

不管别人怎么想,沈穆安坐席位,沉静回视。而沈辕率先做出反应:“恭喜陛下,二殿下久病初愈,大难已过,日后定当更加孝顺陛下,为陛下分忧!”

谢林端着酒杯往上一敬:“上天庇佑陛下、二殿下,臣恭贺陛下!”

群臣这才反应过来,齐齐道贺。

顾晦心中冷笑,面上恭顺非常。

他见好就收,转身低着头单膝跪地:“儿臣久病,之前都是兄长弟妹跟在父皇身边孝敬父皇,惭愧非常,今后必当为父皇尽孝,聊表儿臣为人子、为人臣的心意。只是儿臣命数不好,惶恐使宫中不宁,又因着早前已经拜了沈先生为老师,一心想着学成后报效大盛。”

顾晦顿了顿:“忠孝不能两全,所以日后不能时时陪伴在父皇身边,请父皇恕罪。”

这话说得朴实不失真诚,顾青禹其实很满意,心中的愧疚之意终于稍稍减弱。

顾青禹把顾晦扶起来,大怀欣慰:“有子如此,是朕之福,亦是大盛之福!”

皇后咬碎了牙,却只能跟着群臣道贺——她扭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顾知行。

她十多年的努力就此功亏一篑!蠢货!

沈穆推辞了几轮敬酒,心中憋闷,索性离开了大殿,站在小花园里躲闲。

宴席还没到一半,他不好早退,顾晦现下又是话题中心,他也不好走。

没想到同他一样躲清闲的还有另外一位——方宏翼。

“沈大人。”方宏翼笑着拱手,脸上笑容和熙,但双鬓却已经花白,沈穆吓了一跳,忙问道:“方大人这是……?”

“没什么大碍,”方宏翼摆手,“太忙了,心里烦乱,突然就这般‘少白头’了。”

一时两人沉默下来,方宏翼不再笑。

沈穆为了救华榕,曾派长风下江南查找证据,正巧撞上另一伙人也在查,还起了误会,打了一架。

不打不相识,这才知道对方的目的与自己是一致的。

方宏翼是华榕同年科考的状元,出身极好,人很谦逊,知道自己文才不如华榕,实干亦不如,但心中早已引他为友,后来华榕官途不顺,屡次遇险,方宏翼都多次为他求情。

一来二去的,华榕升入京官之后便与他结交成了好友,只是这段关系少为人知罢了。

方宏翼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前两日上了折子,请求外放了。后日就走。”

他这样年轻就已经做了御史大夫,未来都是坦途,却突然决心从头开始。

沈穆没有像方宏翼身边的亲友同僚一般劝说,只点点头,说:“那我后日送你。”

方宏翼听了之后,大笑出声。沈穆原本心思抑郁,听见他笑,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知己,知己难求!”方宏翼抚掌大笑,“我就知道愿意出手帮华榕那个傻子的人,定然心胸豁达潇洒,不拘于外物,沈兄!我要引你为知己!”

沈穆失笑:“出门在外诸多困难,若有需要我帮忙的,方兄千万不要客气。”

方宏翼眼眶湿润:“华榕在时总说起外面的艰险,但也怀念着朴素民风。如今他走了,我也该出去品一品世风,干一番实事。沈兄,山水有相逢。”

沈穆送走了方宏翼,又迎来了顾知行。

沈穆脸上的笑还没有消失,但看到顾知行的那一刻尽数收敛了起来。

顾知行敏感,更何况他刚才已经被皇后训了一顿,见此脸色一变,仍保持着平时的谨慎:“沈先生,我找了您许久。”

沈穆:“殿下找臣是有事吗?”

顾知行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样子,与平时大不相同。

其实这个局在顾知行看来,甚至在方沁雪看来,都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凡是换一个人,绝对不可能逃得出来。

重隐遭到方沁雪厌弃,正想抓着顾知行这个救命稻草为他说说好话,自然什么消息都跟他说,连指派的人都一一安排好。他们只是没有想到,同样的信息,顾晦也知道,并且知道的比他们更加深入,甚至策反了那个暗卫,险些吐露出顾知行。

刚刚被皇后训斥过,顾知行的情绪没有那么快恢复,看沈穆的态度,显然也要与他生了嫌隙。

毕竟顾晦狡猾,看沈先生的样子,定然是被他迷惑了。

“沈先生,你千万不要相信那个宫女的鬼话,”顾知行目光恳切,“我从来没有动过害人的心思,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说出那样可怕的话来,许是,许是想拉我下水,好保住她……”

他很是着急地解释着:“我……我一切都有了,我对二弟没有一点别的心思,我也没有必要为难他,不是吗?”

是啊,他拥有的东西那么多,怎么会去为难一无所有的顾晦呢?

顾晦站在不远处的梨花树下,手上抱着的是沈穆的披风。

沈穆的一举一动都被顾晦收入眼底心里,他看着沈穆离席,当下也要走,碰巧纯妃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生辰礼物,他们三个皇子都有,唯有顾知意多了两套贴身衣物,又有伺候纯妃的贴身宫女问了两句身体可好。顾晦听了一阵,转身出了主殿。

夜晚风凉,他是习武之人不觉得,出来之后看见沈穆和方宏翼聊天,不便打扰,站了一会儿突然发现沈穆在轻微发抖,这才反应过来回去拿披风。

然后就看到了这幅画面。

顾晦有的东西不多,挣命拼下的短剑匕首,几件沈穆为他置办的衣服,几条沈穆送给他的发带,沈穆身边婢女好心送给他的手帕,沈穆慢慢为他安排或是发现不足置备的一些零碎物件。

除了从影宫带出来的东西,或多或少,都来自沈穆,或是与沈穆有关。

顾知行什么都有了,可他尤不满足,他是这个世上最贪婪的人,窥探着穷困潦倒的顾晦。

顾晦走近几步想要打断他们的谈话,却看见顾知行故作憨痴地向沈穆讨起了生辰礼物。

沈穆好像发现了他的存在看了过来,顾晦下意识牵起嘴角。

在顾晦眼里,沈穆笑得好温柔,却不是对他。

他说:“殿下,礼物都送到萃华宫登记造册了,稍后你就可以看到。”

顾晦突然自嘲一笑。

狗老天,真是不公平。

凭什么他小心算计、步步为营,顾知行却轻而易举得到一切?

沈穆审视地看着顾知行,然后慢慢收回过于尖锐的目光,回道:“殿下没有那个心思就好,不用特意向臣解释。臣有一句话,希望殿下明白。”

“二殿下是你的弟弟。”沈穆一字一顿,极其认真,“同时也是我的学生。”

他是我护着的人,不要试图伤害他。

顾知行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沈穆冻得发白的手,沈穆被顾晦扑惯了练出反应,不动声色地躲开。

顾知行委屈得不得了:“沈先生……”

似乎是觉得今天这个日子不应该伤了寿星的心,沈穆缓了脸色:“殿下,臣今日实在是有些累了,你不要多想。”

他对顾知行的耐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很差,明明先前从来不会差别对待学生,或许是因为那个宫女的话,又或许是因为过于疼惜顾晦而有所迁怒。

沈穆揉了揉眉心,心想这会儿宴会应该差不多了,赶紧应付完这位祖宗去找顾晦回家。

“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多想。”顾知行立刻应道,然后仰着头问,“沈先生,您有给我准备生辰礼物吗?是什么呀?”

沈穆按捺着堵在心口的烦躁,风吹得他有些冷,挪动了一下步子,竟然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就这么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沈穆眼睛看着顾晦,嘴角勾起,声音却是淡的:“殿下,礼物都送到萃华宫登记造册了,稍后你就可以看到。”

“臣今日累了,想早些回府休息,殿下勿怪。”

然后沈穆匆忙对着顾知行点了点头,脚下步子轻快地朝顾晦走去。顾晦眼底的笑真切了一些,往前迎了两步,给沈穆披上了披风。

两人相携离开。

半晌,顾知行一脚踢倒了开得正盛的梅树。

顾晦,你怎么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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