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朗北上已经一个月了，北方和南方的仲夏都一样的热，可南方有梅雨，一种带着潮湿的温柔。
那个他一直不觉得是家的地方，在真的离开了的时候，却又让他生出了不舍，甚至留恋得不知所措。
这一个月他一直住的酒店，期间也没有按照许真源的安排去接手许氏在b市这边的分公司。
这不是为了和许真源对着干，又或者说赌什么气，他只是单纯的抗拒，以此来逃避现实，就好像逃避了他姐对他的安排，他就不算彻底失去了那个家。
虽然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他并没有多少积极适应新生活的欲望，但他找了一份工作。
面试结束的当天，他就收到了对方人事经理打来的电话，而且那人还连续打了两个。头一个是恭喜他通过了初面，然后让他再过去一趟，说是总裁要亲自把握复试。
许明朗拒绝了，因为下午没空，他不准备再住酒店了，和人约好了要去看房。很快，他又接到了第二个电话。
说实话，这家公司的人事经理有些怪乱，第二个电话竟然是问他为什么没空。
对方的语气并不高高在上，反而好商好量的，许明朗想了想，就如实说了，反正也不是非要这份工作不可。
对方和他确定了最终面试时间，第二天的上午九点。
许明朗并不知道自己随意找的一份工作竟然还是和许真源有关。
……
北方b市。
某公司女总裁的办公室。
庞瑾已经愁了快一个月了，自她一时嘴大放出狂话和公司的老狐狸打下一个十级难度的赌约后，她就一直在愁。
“进来。”轻重适当的敲门声响起，她嚼着口香糖盯着电脑，手里的机械鼠标被她滑得刺啦啦的。
“总裁，这是人事部传来的应聘简历。”秘书将几张用回形针夹好的A4纸放到她桌面上。
庞瑾轻嗤了一声，手腕一撤就把鼠标丢滑出老远。她拿起电话拨通内线，那边很快接了，毕恭毕敬又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庞总”。
这声“庞总”叫得再好听也浇不灭庞瑾心里的火气，她噼里啪啦扯开嗓子就骂：“你人事部干啥吃的，腿瘸了还是嘴噘了？是脑子坏了连电梯都不会坐了？自己的活儿倒来使唤我的秘书，你是不想干活儿了还是想坐老娘的位置了？！”
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总裁，上回您说不想看到我这张蠢脸……”
她一拍桌子：“老娘说的是再招不到像样的人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你躲着不敢来，不就是直接承认招的人不行？既然不行，你还把简历拿我看？你怎么不直接滚蛋？！”
河东狮一吼，办公室都跟着震颤。
人事经理
哭出声：“老大，这人还成……”
“那你还不赶紧滚上来！”
对方那个“是”字的音还没发全，庞瑾一把扣掉电话。
办公室里恢复平静，女总裁变脸飞快，她打着哈欠，冲秘书甩了个下巴：“困死了，去泡杯咖啡进来。”
秘书一直站在原处，听闻吩咐，她适时提醒道：“总裁，这会儿了还喝咖啡的话，您晚上会失眠。”
庞瑾一脸恹恹：“我不提提神，下午的老狐狸谁来应付，你吗？”
秘书：“……”
“我马上去。”
秘书出去没多会儿，那个挨了痛骂的人事经理就敲门进来了。
庞瑾一改恹恹神色，肃着脸将简历拍他胸口上：“我懒得看，你自己讲！”
人事经理看起来很年轻，是个身材略微瘦小的男性。
他面对庞瑾时夹着肩膀微缩着下巴，看起来像个瑟缩的鹌鹑，但一开口的嗓音却是成熟热络的，像自带交际光环，能瞬间和人拉拢距离：“老大……”
这套还是庞瑾亲自教的，她哪会不知道这人耍的什么玩意儿。
被横了一眼，鹌鹑一样的男人立马站直改口：“总裁！”
“从面试来看，这人比之前所有来应聘的都要靠谱。”他扬起一个谄媚的笑，“英国留学硕士毕业，专业对口，素质优，能力强。”
庞瑾回了他个皮笑肉不笑：“哟，面试一场就知道素质优能力强了啊，你是进太上老君的丹炉里滚了一遭吧，火眼晶晶都给你练出来了。”
她说完也不理会他，皱着眉简明扼要：“你是不是说漏了点什么？”
人事经理的嘴皮子颤了颤，祸躲不过，终是抖着腿喃了出来：“工作经验……三年……”
“啪——！”
庞瑾一把摔了桌上的文件夹：“成闵文你玩我呢！你让个工作经验只有三年的菜鸡去和工作经验三十年的老狐狸斗？你特么是想糟践你头上顶着的人事经理四个字，还是特么想糟践一手将你提拔起来的我？啊？！”
鹌鹑一样的瘦小男人扑通跪在她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大啊，你是知道的，不好招啊……”
“行业里排得上号的公司只有这么几家，又要能力强又要有经验，我要真费力把别家公司的人给撬了，圈子就这么点大，多给咱家公司招恨呐……”
庞瑾将拳头捏了起来，咔咔的响。
成闵文哭得更加凄惨：“老大啊……市场经理这么特殊的职位，我就是有心挖墙角也不成啊，你肯定也不希望我被别家公司追杀吧……”
“我让你露面了吗？！”
她恶狠狠地恨铁不成钢：“你交际那些猎头公司来干嘛吃的？！”
矮小的人事经理吸了吸鼻子，委屈吧啦：“纸终究包不住火。”
“放你的狗屁！”
庞瑾在暴走的边缘徘徊，而成闵文在抱她大腿的边缘徘徊。
“老大，你信我，你培养出来的眼光怎么可能出错！这人真的成！南方来的，关系也干净，你见一面，见一面就知道了！”
“你少往你脸上贴金！你还有脸提？我前面见了快二十个了，哪个成？！”
成闵文还想说点什么，秘书却端着咖啡在门口扣了门，声音轻而小心：“总裁，梁总监往这边来了。”
不待庞瑾提醒，跪在地上的成闵文一个打挺就站了起来，而后声音比人先到。
“——小瑾啊！”
庞瑾咕咚灌了两大口咖啡，娇小的杯子直接见了底，喝完才发现嘴里的口香糖还没有吐。
秘书过去请了人进来——市场总监梁宏儒，学者的名字，商贾的气质。五十多岁快要退休的年纪，按庞瑾的话来说，那就是老不安生惹人嫌。
咖啡杯上印了个大红唇印，庞瑾放下杯子拉扯起热情的笑脸：“梁叔这么快就回来啦？快过来坐，要喝点什么不？我让小赵去给您弄。”
小赵也就是秘书在一旁待着命。
人事经理成闵文站得端正，恭敬地将手中的简历放回桌上去，正经得丝毫不见刚才的社畜样：“总裁，那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庞瑾“嗯”了声，梁宏儒看到了A4封面上的“简历”两个大字，打趣道：“小瑾，市场经理你都招了快一个月了吧，这精挑细选的劲儿，公司里可都在传你要给我找接班人呢。”
庞瑾暗恨，脸上却笑容乖巧：“没有的事儿，哪能啊，谁代替得了您啊！回头我整顿整顿公司里的风气，真是太不像话了！”
她想转开话题，梁宏儒却不如她意：“那你这市场经理还打算招多久？”
她沉默一瞬，而后笑开：“不招了，就他了，我面试都面试烦了！”
她笑着将桌上的简历递给他：“看，工作经验只有三年的小朋友，到时候还劳烦梁叔您多带带。”
“三年？”梁宏儒挑眉，不太相信的样子。
他接过简历慢慢翻动，看完后露出一个奇异的笑：“看来确实是我误会你了，还以为你要趁这次赌约……”他省略了某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然后接着说，“不过我到时候可不会手下留情，毕竟作为公司的大股东，我得为公司着想。”
庞瑾刚张开嘴，就被他抢了先：“那既然你也招到人了，我这旅游也回来了，先前定下的为期三个月的赌约就从今天就开始算起了吧。”
“这恐怕不合适！他都还没正式入……”职。
——“小瑾，看看这个。”
梁宏儒将巴掌大的小铁罐递到她面前：“这是我从国外给你带回来的锡兰红茶，你们年轻姑娘不都喜欢喝什么奶茶吗？”
“成，我过来就是给你送这个，东西送到了，我也就该回部门了。你是不知道，我这才出去玩了半个多月，就有大堆大堆的事儿在那等着我……哎，这市场部，真是让人不省心，离不开人呐！”
庞瑾：“……”她抿了抿唇，扬起深刻的笑脸，“好的，梁叔您先忙。”
梁宏儒将四五页薄的简历纸张笑着递还给她，还拍了拍她的肩：“你也别太辛苦，总归还有我们大人顶着呢。”
庞瑾牵开的嘴角尖利了一分，卧蚕却更加柔软饱满：“对亏有梁叔在。”
办公室重新归于安静，还待着命的秘书却一点也不敢上前。
庞瑾脸色黑得要命：“股你妈的东！大你奶的人！”
她发泄完躺回老板椅，尖头高跟蹬在桌角的电脑主机上，剥了颗口香糖扔嘴里，只片刻就给吐了，然后拉开抽屉取了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出来。
吸了两口后庞瑾沉静了下来，大红唇在好看的烟圈里更加魅惑。
她抄过桌上的小铁罐红茶在手里转了转，而后扔给秘书：“拿去给我泡杯丝袜奶茶。”
秘书不太熟练地接过空中飞来的任务，点了头快步出了办公室。
只剩庞瑾一个人了，她将高跟鞋蹬掉，嘴里含着烟门芯自言自语：“想蹦迪想唱k，想拼酒逛吧搓麻将……嗤，谁特么要当这狗屁玩意儿。”
她深吸了口烟，烟圈吐得又长又大，眯着眼睛盯着桌上的简历，终是把脚怼进鞋里，一手夹着烟随意地搭在座椅扶手上，往前倾了身体拿过那几页纸。
翻开封页，视线扫到纸页左上角那张寸照时，庞瑾深眯了眼，半晌才将视线移开、挪到旁边那个写着姓名的横栏：
——许、明、朗。
她盯了三秒，慢慢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古怪，却又和谐得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像“啵”的一声绽放开的罂·粟。只有经历过庞瑾少女叛逆时期的人才知道，这是她每每遇到好玩的事才会露出的兴趣盎然的表情。
她继续翻看简历，看完后摸出手机打了个好久不曾打过的电话。
手里的烟只剩个烟屁股，趁着拨通响铃的间隙，她一点没犹豫地又点了一支。
电话接通，一来一往几句话。庞瑾知道了，还是熟悉的味道，配方没变。
她放松下来，有些高兴，整个人显得懒洋洋：“妞儿，你弟弟是不是叫许明朗？”
她掸了掸烟灰，点着头承认了电话里的猜测：“嗯，遇到了，来我公司了。”
寸照上的男人看起来嫩得不行，就跟大学里刚升一年级的学弟似的，她眯着眼睛答应了会多照顾着，然后冷不丁的插了句话问：“他今年多大了？”
电话那头回了个“二十五”，她看了看简历上出生日期那一栏，确实不作假。
那边问了句怎么了，她吐着烟圈：“我觉得他谎报年龄，因为看起来真他妈嫩。”
握着电话的许真源：“……”
两人又聊了聊近况，差不多了就说了拜拜。因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又都管着两家不小的公司，关系在那儿，也没像其他人一样假客套说什么有空见面。
有空见面，太奢侈。
庞瑾放下手机，用桌上的座机给成闵文拨了个内线，开门见山：“叫那人过来面试。”
她吐了个烟圈：“嗯对，就现在，我一整个下午都有空。”
一根烟抽完，座机响了起来，她按了免提：“怎么说？”
座机里成闵文的声音从刚才的如释重负变成了小心翼翼：“他说他现在没空，但是明天上午可以……”
空白了一瞬，庞瑾意味不明地“呵”了声：“那行，明天上午就明天上午。不过你给再去问问，他怎么就没空？”
成闵文：“……”
成闵文打了一通堪称职业生涯中最为尴尬的电话，但好在总算完成了任务。
他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位许先生会成为他的新同事，不过几次沟通下来，他直觉不是工作在挑对方，而是对方在挑工作。又甚至，那位许先生好像根本就不紧张面试结果，根本不在意是否能得到这份薪资不菲的工作。
这很奇怪。要知道近几年的行情，好工作可不是那么容易找到，更别提对于市场经理这个职位来说，对方那点少得可怜根本不够看的工作经验。
难道还会有人不稀罕天上砸下的馅饼？
成闵文怀着这种古怪的心情向上司复命：“老大，许先生说他下午要看房。”
“看房？”
买还是租？庞瑾转着手里的鼠标兀自猜测：“嗯……应该是租，那你再打个电话给他，就说我们公司正好有员工宿舍，花园洋房的那种，问他要不要考虑。”
成闵文：“……”
他咽了咽口水：“老大，我、我也想考虑考虑……”
庞瑾：“？”
接收一记眼刀，成闵文悻悻然闭上嘴。
他扭捏了两下：“老大，咱们是不是太过殷勤了一丢丢？”他只比了个小拇指尖尖，不敢多比。
“有吗？”
“哦。”
她自问自答完继续转她的鼠标。
成闵文试图规劝：“老大，人家可能会觉得咱们目的不纯……”
庞瑾眼尾一挑，好整以暇：“我目的纯过吗？”
“……”
是在下输了。
成闵文习惯了自家上司时不时就会冒出些“不由掌控”的跳脱想法，虽然他十分抗拒触碰老虎的胡须，但他认为自己是个可歌可泣的好员工。
他冒着生命危险，用商量的语气对自家上司道：“老大，要不等明天确定入职了再说花园洋房的事？现在说，说不定会把人家给吓跑的。”
庞瑾手里转着的鼠标停了下来，她凝神思索了片刻。当鼠标再次转动，结果从她手上脱飞到桌面的时候，她点了头。
成闵文以为自家上司说的目的不纯只不过是指的意图利用新的市场经理来打压梁宏儒一事，反正他是终于完成了任务，可以狠狠松口气了。
这里没有他的事了，得到批准后成闵文准备回人事部。在推开门扭身出去的那个空挡，他看到自家上司对着那份简历啧了声嘴，然后感慨了句“真嫩”。
可歌可泣的好员工理当忧上司之忧、乐上司之乐，为此，成闵文在心头叹气，这只得三年的工作经验，是还嫩了点，哎！
……
许明朗跟着成闵文走出电梯，行走间这位人事经理笑着和他打趣：“我看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胸有成竹吗？”
许明朗摇头不语。
这家公司的规模和许氏珠宝不相上下，他连许氏珠宝的总经理都做过了，又怎么可能对着这么个小小的市场经理的职位忐忑紧张。至于胸有成竹，那倒也未必，他只不过是因为不太在意得失，所以看起来冷静得游刃有余。
成闵文在总裁办公司外敲了门，得到进门许可后还替许明朗拉开了门。
门还未开全，许明朗只就顺着站位的朝向就能看到办公室里坐着的人。
女总裁？他看到人后下意识就拿来和同样是总裁的许真源作对比。
里面的女人单就一个侧脸就能感觉出美艳，许明朗他姐也很美，是美中带着知性，这人却透着张扬，或者说很有攻击力。
这攻击力可能源于唇太红艳，发色又太黑亮。斜分的发长直整齐，发量厚重。最关键的还是……不带衬衫的西装V太深。
许明朗扫过她的侧面，能看到她脚上的小动作。脚踝很细，后跟的筋却很劲，不是单纯的纤瘦。裸色系的高跟鞋松松落落地挂在她前脚掌上，后跟一下穿上一下又脱离，有些随性又有些野性。
他踏上阶梯，皮鞋和木地板接触发出一种闷笃的响实。办公桌上的女人转过来头，目光带上了一点诧异。
视线交接，他先开口做了自我介绍，对方听完却轻轻拢了一点眉心，配合着眼里那点加深了的诧异，好像在说这人怎么……
“怎么”后面的那串省略号到底是什么，许明朗暂时读不出，但他猜多半是对他不太有好感，于是他就没再开口说话。表现人格魅力什么的，他没欲望。
面前站着的男人穿了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这本没什么好说的，百分之九十的人参加面试时都会选这种标准着装。但他脸上冷冷淡淡，眼里平绪无波，和简历上轻轻笑着眼睛里有光的男孩儿一点不像。
加上不知是因为情绪不高还是怎么，他偏明亮的声线出口的语气却更靠近低沉，庞瑾只觉得……怎么是这样？
她拿起桌上的简历：“这个照片是你什么时候照的？”她还以为那张寸照是近照，现在看来不是。
和唇色一样红得高调的指甲捏着简白的纸张，视觉的冲击力下，她手腕上脉脉的青筋以及虎口上的一条细疤却更引许明朗的注意。
虽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皱着眉回答了：“留学的时候照的。”
那是他硕士毕业要回国的时候照的，那时候学校做证件需要学生提供寸照，他照完用掉了一些又留了一些，一直放在行李箱的夹层里，带回了国，现在又给带到这边了。
“也就三年前？”庞瑾眼里的诧异又深了一层。所以也就三年而已，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她嫩嫩的大一学弟呢？
许明朗不知道这人在诧异个什么，皱着眉看着她没有说话。
“好吧。”庞瑾接受现实，将另外一小沓A4纸顺着桌面往前推了推，“这是入职合同，你看看，没什么疑问的话就签字吧，公章已经戳了。”
“面试还没开始。”他冷淡着提醒她。
对方抱胸挑眉：“已经结束了，我又不专业，我只需要面一下就行，试的部分人事部不是已经通过了？”
许明朗拧着眉审视她，而庞瑾也就那么大大方方任他审视着，间或还勾个唇角或者甩个头发。
“怎么，不放心？好歹我这也是家上市公司，难道还怕我坑你不成？”
她屈指在合同扣了扣，递了个潜台词：我的时间说不上宝贵，但也还是挺紧张的。
许明朗沉默一瞬，将桌上的合同拿了起来。
入职合同他不陌生，一个月前他还在给别人开合同。他一项一项地看，看完发现确实没有什么离奇或者暗藏陷阱的条款。
“怎么样，还算靠谱吧？”庞瑾将笔递给他，“岗位空缺比较紧，明天就正式开始上班。”
许明朗接过笔，在几处需要签字的地方签上名字，然后又盖了手印在手写体上。
庞瑾颇为满意地收回合同，大红唇翘起愉悦的弧度：“你待会再跟一下成闵文，就是刚才带你过来的那个人。他会带你去熟悉办公室，另外还有给你配进出大厦的工牌那些杂七杂八的，反正都归他干。”
许明朗点头，庞瑾就按了内线给人事部去了个电话。
“听说你在找房子？”她放下听筒又问他。
许明朗不想多说话地“嗯”了声。
“免费的员工宿舍要考虑吗？花园洋房的那种，而且离公司很近。”
她说得认真，许明朗用一种隐晦但确实是“你有什么毛病”的眼神看着她。
很久没人敢这么看庞瑾了，她还觉得这眼神有点稀奇亲近。
“你知不知道你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变态？我其实不过是受了你姐的嘱托，答应要关照关照你。”
提及许真源，许明朗“唰”地一下就将视线转到了她手里已经签过字的合同上。
庞瑾注意到他眼里的情绪变化，牙根上升起了痒意，让她想用舌头顶一顶：“怎么，后悔了？想将合同抢过去撕了？”
他转回视线，鹰一样审视着她的眼睛：“你们什么关系？她怎么知道我来这边了？”
庞瑾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种期待，又或者说一种逃避，这是很矛盾的状态。似乎前一刻还盯着合同像是要反悔的样子，这一刻又想听到某些肯定的答案。
“认识多年的同学、朋友。”
她答完第一个问题，避开第二个问题，重新问他：“花园洋房考虑吗？你姐可是又担心你吃不好又担心你睡不好的。”
许明朗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发顶有些毛绒绒，微微抿起的唇看起来有些想哭的可怜意味。
“房子在哪儿？”他低声问。
庞瑾直接将一串钥匙丢给他：“加上微信，我把地址发给你，下午的时间刚好可以用来搬家。”
成闵文在这个时候敲门进来：“总裁。”
庞瑾将合同递给他：“人交给你了，明天就正式上班，你按流程带他去做入职准备。”
她把微信二维码点出来，递到许明朗眼前：“加吗？”
许明朗只看到二维码正中央一个大红唇的微信头像，条件反射地抬头在她唇上扫了一眼，拿出手机添加了好友。
……
庞瑾是见过许明朗的。那个时候她家公司还没转战北方，她和许真源还在上同一个高中同一个班，是互拼课桌的好姐妹。
她见过比简历上那张寸照还要嫩得多的许明朗。
高二有整整一个月，许真源在上完美术的集训课后都会跑到一条长满黄桷树的街道，远远站着盯着某所小学的大门口，那个时候她也在。
许真源学的美术，庞瑾学的拳术。她问许真源到底在看什么，许真源说在看一个小孩。她问哪个小孩，许真源就将许明朗指给了她看。
小时候的许明朗生得很好看，白嫩嫩的有婴儿肥，明明是可爱相，脸上却时时绷着一副“我很不好惹”的样子。
她“嘿”了一声，觉得还有点意思。她正要上前逗那小孩两下，却被许真源拉住说不要过去，然后就听对方说那是她弟弟。
庞瑾喔大了嘴，因为她知道许家跟她家一样，只有一个独苗苗女儿。
等她想了个通透，当即挽了袖子要去揍人！虽然揍小学生很没面子，但她得让那小屁孩知道，私生子永远只有被欺负的份儿，别以为腿间带着个把儿，就能爬到她好姐妹头上作威作福！
年少时的庞瑾既热血又仗义，许真源看她开始挽袖子就将她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庞瑾冲到半路被许真源给生生拖走，她恨铁不成钢地骂了许真源几句，结果那蠢妞竟然告诉她说想要把那小孩接回许家。
庞瑾：？？！！
她懵了，她怀疑这妞儿是不是画画给画傻了。
当时许真源低着头踢着地上的石子，半天了，却反问她说：你难道不觉得许明朗看起来很可怜吗？
可怜？
她回想了下那小孩的样子，觉得……
似乎……就是乖了点……
可乖小孩都是讨厌鬼呀……
庞瑾狠劲甩头，乖小孩都是讨厌鬼！
对，都是！庞瑾对这一点深以为然，她从小就是看起来不乖，老被大人嫌弃，她小姨家的弟弟就惯会装，惯会仗着那副乖样欺骗大人，搞得她每次都替那小子挨批挨打。
庞瑾甩完头，再次义愤填膺起来，要求许真源清醒清醒，千万不要被那虚假天使的外表给欺骗了！可好姐妹却迟迟没有说话。
后来无法，为了保护好自己单纯善良的小伙伴，庞瑾就开始了跟着许真源一起守小学校门口的日子。
守了近一个月，她亲眼见到那小孩被同学欺负、老师忽视，一个人闷着头放学……
见的次数多了，庞瑾就好像……觉着他真的有点可怜了。
她听许真源说要在16岁生日的时候把那小孩接回家，只可惜那个学期之后，庞瑾她爸的生意转到了北方，她也跟着转了学。
后面的日子里，庞瑾连许真源的面都没见过几次，而那小孩就更是停留在了她的记忆里，直到她看见那张简历上的寸照……
然后不知道怎么，她一眼认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姐弟恋，太妹女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