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家里便回来一个不速之客。
秋逝是在十月下旬的深夜裹着一身潮湿的寒气回到裴凌初身边的,当时裴凌初正在餐厅泡茶,简家轩每晚都要泡杯热茶处理完工作再睡觉。
起初裴凌初不知道秋逝回来了,只是感觉腰上突然搂过来一只手,让他吓得差点把热茶洒了。
“你吓死我了!”
“我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你有没有想我?”
裴凌初掰开他的咸猪手,低着头将热茶端到托盘上,缓慢道:“不想。”
秋逝说:“我不信。”
裴凌初跳过这个话题,“你这段时间经常不在,不解释一下你去哪儿了么?”
“嗯……”秋逝皱了皱眉,似乎是在逃避这个问题,笑了,“我去哪儿其实不重要,我自然有我的事情要办,你知道的,来到这个世界本来就要付出很多,我身上的新型暴躁症也并未康复。”
“新型暴躁症?”裴凌初不可思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是因为病情发作了?”
“对。”
“那你……那你不需要我的帮助么?”
“这个世界的你对我的病情无用,我一直在采取其他措施。”
“所以……”裴凌初俊眉冷蹙,认真道:“能告诉我是什么措施吗?”
秋逝的表情有一丝的闪躲,他挑了挑眉,松开裴凌初,不怎么在意道:“这个你没必要知道。”
“为什么?我对于你的意义算是什么?”
“……”这下秋逝说不上话了,他觉得裴凌初不对劲。
“你从前不会有那么多问题,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裴凌初笑的有些悲凉,“其实我对你来说也不重要,你只在你需要的时候来找我,而且……”
裴凌初深深看了秋逝一眼:“还是生理需要。”
秋逝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是不是简信愁对你说了什么?”
“这不重要。”裴凌初道:“就好比你采取什么措施应对新型暴躁症,你有不能告诉我的答案,我也有。”
他说完端起热茶与秋逝擦肩而过。
-
简信愁这段时间过了一段非常安逸的日子。
简家轩虽然一直住在这里,也算是做到了非必要不打扰,白天工作,晚上回来吃完饭就在房间里处理工作睡觉。
所幸他也和裴凌初相处得非常和谐,裴凌初无微不至地关心着他照顾着他,简信愁一直怀疑他是不是上辈子救过他的命。
可是所有的安逸,都在今晚被破坏了。
那时候是晚上八点多,临近订婚期,简信愁打算去找裴凌初商量订婚的事儿,手刚准备握上门把手,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简家轩和简信愁都在,你胆子也太大了点儿。”
“凌初,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我知道你喜欢的……”
伴随着脚步声,秋逝追随在裴凌初身后,从后面轻轻搂住他。
“你喜欢和不喜欢的样子我都明白,给我的感觉也不一样。”
“……”
简信愁一句也不想听,他突然觉得很生气很生气,超脱了被背叛的感觉,胸腔像是被开了一个大口子,然后扔进去一个炸药,随时就能把他整个人炸成碎片。
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他渐渐可以下来走动了,听见这段对话后,刚恢复的腿又麻木起来,强劲的暴躁席卷他的内心,再待下去怕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简信愁红着眼睛艰难地逃回房间。
偏偏就在此时,那种欲/望欲燃愈烈,“想要”这两个字近乎折磨的在心里嘶吼。
他们又要开始了吗?
然而,另一边的裴凌初和秋逝并未进行到下一步。
“我今天没有兴致。”裴凌初躲避秋逝的触碰。
秋逝也不强迫,默默收回手,坐在沙发上。
“你今天很不欢迎我。”
“我当然不欢迎!”
这是裴凌初第一次对着这张脸生气,甚至他很少生气,可他这样一个人,对这张脸生气都没什么震慑力,反而更多看出了一点抱怨,一点委屈。
“你总是莫名其妙消失很多天,不告知我去向,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上床,你把我这儿当什么?消遣之地?把我当什么?莫名其妙的炮/友吗?”
“凌初……”
“你这么对我,是知道我喜欢你对不对?”
“……”
“因为知道我喜欢你,所以可以为所欲为。”
“那你想要什么呢?”秋逝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我从来到这世界就是莫名其妙的,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
两人各怀心思,后来就是长久的沉默。
“那你这段时间先离开好不好?”
沉默之后,裴凌初心情稳定下来,说了第一句话。
“为什么?”
“简家轩和简信愁都在,你不希望被发现吧?”
“我们还真算是在偷情了?”
裴凌初道:“你以为呢?”
“……”
秋逝冷着脸,做了一番心理斗争,随手拿起搭在沙发上的衣服,径直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
裴凌初吓了一跳,等他趴到窗户上查看,秋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中。
“应该没事……”
他小声地安慰自己,心还未定下来,楼上传来嘶吼的声音,轰隆一声,好像一个大型家具被掀倒在地。
随后整栋房子都传出来动静,裴凌初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仪容仪表,等他到简信愁房间门口,外面已经堵了很多人。
简家轩也在。
上次发作,简家轩就在家里安排了几个比较信得过的保镖,此刻两人扼制着简信愁的胳膊,令他坐在轮椅上无法动弹。
“你去哪儿了?这段期间你不是应该时刻待在他身边吗?”
“我……”
“我不需要他,你让他滚。”简信愁面目狰狞地嘶吼,那也是他最讨厌的样子。
可惜现在,他连这点克制欲都不能自理。
“他是你的药,你说他能去哪里?”简家轩狠狠踹了一脚轮椅,“真是不让我省心的贱种,裴凌初,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来安抚这个疯子。”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
简信愁试图挣脱保镖的束缚,看着裴凌初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憎恶。
裴凌初望着那双通红的眼,瞬间便明白过来什么。
简信愁知道了。
知道他刚刚和秋逝在一起。
啪——
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间屋子,裴凌初身形一颤,攥紧了指间关节。
“不需要什么?老子辛辛苦苦给你培养出最契合你的药,要不是看在你身上流的简家的血,我早就把你仍在B国乱葬岗喂乌鸦了!”
然而这一巴掌并未让简信愁安静下来,疾病使然,反而让他更加疯狂,最后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他妈以为我想流简家的血?你自己不知道你的血有多脏吗……”
啪的一声,话音未落,简信愁硬生生又挨了一巴掌。
“爸!”裴凌初喊道:“让我来!”
尽管再害怕,尽管声音是抖的,裴凌初也依然硬着头皮上前。
可他每走一步,简信愁的反应就更加应激。
这一刻,裴凌初不是他的解药,而是恶魔。
“滚开,我不想见到你。”
简信愁抄起扔在茶几上的烟灰缸,刻不容缓地朝裴凌初砸过去。
这行为完全不受控制,恶劣情绪操控着他的身体,简信愁以为裴凌初会躲,可是那烟灰缸砸到了裴凌初的额头,顺着他的眼尾划上了很长的伤痕。
一瞬间,献血喷涌,染红了裴凌初的脸颊和睫毛。
“……”
周遭变得死寂,气氛降临到冰点。
简信愁怔愣地看着他,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两相对望,他在裴凌初的眼眸中看到了悲伤。
“你真是彻底疯了……”
简家轩再次扬起手,裴凌初飞奔到他面前,握着他的手腕乞求,“爸,放过他吧,他是个病人。”
“你给我松手……”
“他不是故意的!”
“他变成这样,你没有责任吗?”
“我有我有!”裴凌初急促点头,“我应该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的,我没有尽到药的责任。”
简家轩耐心已经耗尽,狠狠甩开裴凌初。
“给他洗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
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裴凌初抬头,等着这个恶魔发话。
“然后把他绑起来,带到克维曼研究基地接受电击治疗。”
“不需要这样的!”裴凌初摇摇头,“爸,没有那么严重的,把他交给我,给我一晚上的时间。”
下巴被简家轩掐住,裴凌初盯着那双锋利如鹰隼的眸子,在里面看到了愤怒的火焰。
“你对他的安抚已经不起作用了,难道你自己没感觉到吗?不只是他,连你也要进化疗仓进行化疗。”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离开,一片狼藉的屋子只剩下简信愁和裴凌初二人。
裴凌初擦了擦脸上的血,血揉到了他的眼睛里,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简信愁面前,想伸手碰一碰他,在看到手上的血渍后顿在半空。
狂躁过后只剩羞愧,简信愁偏过头低着,躲避裴凌初的视线与触碰。
“你去拿药箱,我先给你包扎。”
“……”
“裴凌初,你在流血。”
最后一句话有些哽咽,带着沙哑的沧桑感。
裴凌初眼眶红了,他“嗯”了一声,起身离开,等他走后,简信愁才抬起头。随后啪的一声,那道简家轩没落下来的巴掌,被他狠狠还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