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症状持续了将近两小时,比以往要长了一些,裴凌初没太关注这件事,只关心简信愁的病情。
“我昨天走后你发作很严重吗?”
夜深,两人躺在病床上,身体紧紧挨在一起。
“记不清了,只记得我被注射了一针药剂……”
有关昨天,明明很近,可简信愁却觉得记忆模糊,只记得几个零星的片段。
这些片段只看到自己发疯的画面,简家轩冷淡地站在旁边,乔治调制药品,举着针筒站在他身边。
“小少爷,可能会很痛,您勇敢一点。”
……
每当回忆这些片段,简信愁就觉得头痛欲裂。
“要是难受就不要想了……”裴凌初收回疑问,拍着简信愁的后背,“睡吧。”
“嗯……”
大概是患者和药之间磁场相吸,所以简信愁要比以往更依赖他,更需要他,这也是两人每次相处最温馨的时刻。
简信愁这两天注射的药物有安眠药成分,所以他睡得很快,倒是裴凌初辗转反侧,总是睡不着。
刚才简信愁说治疗时的记忆很模糊,也就是说每次治疗多少会对他的记忆造成影响,让他遗忘治疗的过程。
可是裴凌初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简家轩有秘密是一定的,因为除了治疗时的记忆,简信愁少年时期也是记忆全无。
裴凌初亮起手机屏幕,猛然的光线刺激得他眯了眯眼睛,这两天完全没空看消息,此时满屏都是秋逝的信息。
-1106:你们去研究基地了?那你们这两天一定相处得很愉快吧。
-1106:裴凌初,他死不了,你可以回家。
-1106:那地方就跟牢房一样,你在那里不会睡着的,回家好吗?
-1106:凌初,我很想你,想见你,你也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
裴凌初沉着脸色,再无以往的温柔,他点开对话框删删打打。
-鱿鱼:秋逝,你知道研究基地每次怎么给你治疗的吗?
对面回复消息很快,好似一直在等着。
-1106:你问这个干什么?不过每次治疗完都会清除记忆。有些会有模糊的印象,有些会彻底遗忘。
-鱿鱼:为什么要清楚记忆?
-1106:我问过乔治医生,据说每次治疗方案都是还没问世的秘密方案,所以要求绝对保密。
还没问世就用在简信愁身上,这不就是妥妥的实验品?
裴凌初脸色非常不好。
-鱿鱼:那你呢?就没想过反抗,治疗没公之于众就说明有很多不确定性的副作用。
……
这次对面倒没有很快回过来,就在裴凌初以为他不会回的时候,手机振动两下。
-1106:你觉得如果我对治疗说不现实吗?我是个病人,我没有反抗的能力,况且我不也活到现在没死,怎么,简信愁身体出问题了?
裴凌初思考片刻,在想要不要将简信愁的事情告诉秋逝,不知为什么,他们明明是一个人,裴凌初总感觉两人视彼此为敌人。
-鱿鱼:就是觉得简信愁的病情很糟糕,他的暴躁抑郁症状比以前更严重了。
-1106:这才哪跟哪啊。
裴凌初愣住了,他盯着这句话看了很长时间,良久,强烈的不安占据他的脑海,让他原本就不困乏的神经变得更为精神。
秋逝的意思是简信愁未来可能还会更严重……
“你怎么还不睡啊……”
简信愁辗转反刺地醒来,目光在裴凌初的手机屏幕上定住。
“哦,你在和他聊天。”
“……”
冷汗从后背窜上来,裴凌初定在那儿不知如何动作。
简信愁又自顾说道:“说起来这些天确实一直在耽误你,你都没空跟他约会呢。”
“没有这回事。”
裴凌初将手机熄屏,转身面对着简信愁,“这两天我一直在担心你,哪里有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转过来的时候对上简信愁深邃的眸子,不知为什么,简信愁的眼眶波光闪闪,看他的眼神是柔情缠绵的,带着深深的依恋。
那是他偶尔在爱/欲深浓时在秋逝脸上看到过的深情。
可惜,这样的表情并未维持多久,简信愁又恢复以往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还没说什么,你又想表达什么,你和他聊天不是事实吗?”
“我……”
裴凌初话音未落,简信愁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不知怎么,看着他的背影,裴凌初总能感觉他气鼓鼓的。
两人心思各异,度过了一个寻常的夜晚。
后来简信愁病情稳定,乔治才放他们回家。
回到别墅后发现房子已经大变了样,原本黑色肃穆的黑暗调调被大片红色包围,张管家说这是为订婚准备的。
就连卧室的床铺和窗帘都换成了红色,简信愁进去的时候脸色一片阴鸷,看样子很不满意。
“你忍忍,等订完婚后估计就可以换下来了。”
“嗯。”
简信愁没解释,他蹙眉的原因不是因为订婚,而是因为他不太喜欢这颜色,新型暴躁症可以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无限放大。
他这样裴凌初倒不会内耗,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你回自己房间吧,这段时间谢谢你。”
裴凌初刚铺好床单,闻言一顿,笑了笑。
“今晚你可以吗?需不需要我在你身边,我睡沙发也是可以……”
“不需要!”简信愁烦躁地打断他的话,“裴凌初,世界不是围着我转的,不要什么都以我为中心。”
他这句话堵的裴凌初一时间回不上话,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
“对了,过两天就要订婚了,秋逝他……”
“秋逝说他会回来。”
“……哦,那最好。”简信愁说道:“这么麻烦的事情,当然他来做。”
“那你呢?”
“当然是回学校。”简信愁的眼神阴恻恻的,“毕竟你们俩的订婚典礼我可不感兴趣。”
……
晚上裴凌初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空调一个小时前就开了,这会儿居然一点热气都没有。
他凑到空调底下看,毫无反应。
斟酌半天,只好推开简信愁的房门。
简信愁正戴着耳机打游戏,键盘被他按的啪啪响,近乎是在发泄。
他刚洗完澡,头发都还滴着水,表情和动作都在彰显他的不耐。
“我的空调坏了,你可以收留我一晚吗?”
“……什么?”
简信愁耳机噪音很大,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裴凌初摇摇头:“没什么。”又关门出去了。
他也没那么矫情,空调坏了就不能睡了,在被裴家接回家之前,他一直都住在小平房里,和炉子住一起,没有空调,晚上洗澡都是用炉子烧水,最多的就是靠炉子的余温取暖。
棉被也不暖和,衣物盖在被子上,身体一夜都是凉的。
相比于现在,这已经是曾经梦里都不敢梦到的场景了。
棉被是羽绒被,虽然轻薄却非常暖和,即便裴凌初觉得可以,在简信愁推开门进来的一刹那,依然打了个哆嗦。
“你房间怎么那么冷?你不开空调吗?”
裴凌初刚上床,听见声音就从床上坐起来,明明简信愁刚才还在热火朝天地打游戏,怎么那么快又过来了。
“你怎么过来了?”
好奇也惊喜,所以裴凌初越过简信愁的话直接问了一句。
简信愁自顾自走进来,一脸很不耐烦的样子,“你不是有事情要说吗?刚才我在打游戏,说啊!”
“没什么,已经解决了。”
“哦……”
裴凌初解决事情的能力一向可以,所以简信愁也没说什么。两人僵持沉默了几秒,简信愁又开口。
“要不你去我房间睡吧,这里睡会冻死的。”
裴凌初张了张口还未发出声音,简信愁又继续说:“客房也可以睡,但是灰太多了还没收拾,你……”
“谢谢你!”
简信愁话音未落,就对上裴凌初的眼睛,他正诚挚地看着他笑。
裴凌初笑起来有股特殊的美感,既疏离冰清,又让人觉得温暖。
简信愁移动目光,不愿与这样的眼眸对视,仓促地说:“走吧,来我房间。”
卧室的床自然是比病房要大很多柔软很多,病房那段时间都熬过来了这也算不了什么,两人各睡一边,度过了无比平和的夜晚。
第二天,裴凌初叫了一个空调维修,师傅来的时候,简信愁还没起床。
“您好先生,请问这是……”
裴凌初和维修四目相对,忽然一股熟悉的感觉席卷他的皮毛心脏,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脚都发软。有些不堪和恐惧是纂刻进灵魂里的,任你再怎么努力脱胎换骨摆脱过去,也依然会在遇到有关过去的人或事时重回那时的感觉。
就比如现在。
“王实?”
“是,是我……”王实顿了顿,“你是尤,尤什么来着……”
“我叫裴凌初。”
裴凌初的声音彻底冰冷下来,仔细听其实是能听出里面的生硬和颤抖的。
“哦,裴老板……”王实垂眼深思,似乎是不相信这个事实。
“可是你明明长着跟尤瑜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