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一直都记得以前的事啊。”

陆巡想通了什么，心里的一些猜测终于得到肯定。

他看向顾霖安，眼里带了几分惋惜：“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成了一个这么爱戏弄人的小鬼？”

“戏弄？你这么说我可真难过。”

顾霖安故作心痛，眉头一皱，眼眶就微微泛红起来，“我对你的爱，可是认真的啊，小巡。”

他在话里特意又换了一个称呼，试图将陆巡拉回六年前。

但很可惜，对陆巡来说，那是他为数不多的败笔。

他想，是该好好收个尾了。

“我知道，你怨恨我，所以想向我复仇。”

陆巡断然下定结论，伸手一把摘掉顾霖安头上的假发，“但这个，一点都没必要做。”

他扔开那冷冰冰、没有一丝温度的发套，重新看回顾霖安：“你恐怕是误会了。当初我会和孟笛结婚，并不是因为爱他，而是因为你。”

“……因为我？”顾霖安有些出乎意料。

“嗯。”

陆巡点点头，紧盯着那双渐渐浮现出喜色的眼睛，而接下来，他将扼杀那些期待。

“因为做了你的继父，我就能把你卖进顾家拿到个好报酬。”

不像玩笑的话砸在耳边，顾霖安表现得比想象中冷静。

“难怪他们会那么快出现在医院。”顾霖安面色冷淡地扫着他，“原来是你通知的。”

“……”

陆巡沉默着，没有否认便成了默认。

「宿主，您为什么要说谎？当年您收养他，明明是想让他躲开顾家内斗的，只不过他最后还是被顾家先一步找到了。」

677的不解传到耳里，陆巡解释道：「因为我改变主意了。」

「我要他恨我。」

恨意是最难以磨灭的情感。

在原书中，反派在顾家遭受了各种非人待遇，最终造成他性格极端扭曲。

而现在，对反派来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变成了陆巡。如果没有陆巡，反派就不会被顾家找上，就不会拥有那不完整的人生。

「呃……宿主，我总觉得，您还是跟他说实话会好一点吧？反派会理解的，并且……」

677说到一半陷入沉思，它好像预判不到反派会做什么好事。

「并且他会大为感激、改邪归正吗？」陆巡接上它说不下去的话，「我不指望他会放我一马，倒不如让他恨我还更简单些。」

「嗯，宿主您说的对。」677放弃思考，决定全都听它的宿主的，「让反派恨您、只想和您作对，没心思再去找主角攻受麻烦——」

“没关系，我原谅你。”

顾霖安忽然打破了一直僵持的沉默。

他说出了和他们所想的相反的回复。

“这六年我也想清楚了，无论发生什么，只要能再见到你就够了。”

「呃，宿主……」

这峰回路转的情况让677一时有些哑然。

「别急，我想想。」

陆巡依然镇定。

他松开脚后撤一步，放开顾霖安的同时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顾霖安异常认真地紧追着他的目光。

那张张扬恣意的脸上没有任何轻浮的笑意，深情的模样完全不像演的。

“我爱你。从始至终，我都只爱你一人。”

这俨然不是玩笑话。

亮如繁星的眼睛格外炙热，燃烧着只对情人坦露的欲|望。

六年来反反复复在心中缝补的情感迸发在黑夜中，从青涩的少年转为成熟的大人，始终不变的只有那份见不得光的心意。

“你……”

陆巡几度开口，又不得不紧紧闭上。

毫无预兆的答复让他一时头大。

难受到快作呕的感觉涌上喉咙，他反感地眯起眼，终于说道：“你还真是脑子不正常啊。”

“多谢夸奖。”

顾霖安不气不恼地笑了笑。

他试图站起来，但半途中却被发麻的腿脚给绊住了，最后就只能坐在原地先等知觉恢复。

而陆巡则趁这个机会快步往玄关走去，远远地将顾霖安甩在身后。

“我不会放手的，小巡。”

幼稚的宣言在身后响起，其中包含六年前对他的特别称呼。

“……”陆巡伸手拉开门，“你会后悔的。”

-

「宿主，没想到反派竟然爱着您！」

677十分意外。

在它的算法里，爱是比喜欢更深沉的存在。

「随便他。」

陆巡对此倒是不以为然，只要不会干扰他的任务，管他是爱还是恨。

见他反应冷淡，677不依不饶道：「您就没有一点感觉吗？宿主。」

陆巡嗤之一笑：「我看起来像是会对小屁孩动情的人吗？」

「嗯，不像。」677立马更正道，「您看起来更像一个会玩弄小屁孩感情的人。」

「别把我说的那么坏。」

陆巡闭上了眼，耳边好像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稀碎的雨幕在一片黑暗中徐徐展开。

形形色色的人穿着无一例外的黑，偶尔会落下几滴无关紧要的眼泪。

闯入葬礼的长发男人和孩子让枯燥无聊的灵堂一下混乱不堪。但还没扑到灵柩前，男人和孩子就先被带到灵堂后面静谧的松树林里。

被头发遮住的青紫瘀痕、点燃的香烟和在烟幕中混杂的吻。

这是和孟笛初遇时的记忆。

陆巡睁开眼，他回忆不起来太多的事，依稀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主角攻母亲的葬礼上。

那时，孟笛带着孟霖安来认亲，还未成功接触到主角攻的大哥，也就是孟霖安的生父，他们父子就先被家族保镖带走了。

在墓园后山的树林里，陆巡驱赶那些施暴者，递出一根烟换来了一个吻，然后交换了电话号码，如愿以偿和孟霖安打上了第一声招呼。

再后来，他约孟笛出来，和孟笛交往，去哪里、做什么都特地带上孟霖安。

就像计划的那样，他和小反派关系不错，赢得了孟笛的青睐，孟笛向他提出了结婚。

陆巡自然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好机会。

和孟笛结婚后，他会将孟霖安养大成人，带他远离顾家那些腌臜事……

但计划比不上变化。

因为他从没有碰过孟笛，患有瘾症的Omega难以忍受发情期的折磨，最后如原书所写的那样，在和某个Alpha解决需求时，因为用药过量而猝死。

当时医院接收后，不知为何先通知了顾家的人。等陆巡赶到，孟霖安已经被带走了。

后来，听顾家主宅的佣人说，顾家大少爷生育功能受损，一直有位私生子流落在外，现在终于是接回来了，就养在别院，平时也不私自让人见。

很可惜，这之后，跟随顾盛昀的陆巡并没有机会再接触到那位大少爷的私生子。

和那个失败计划有关的记忆在六年前就早已结束了，回到六年后的今天，陆巡实在想不出能让顾霖安说出那三个字的契机。

“哎……”

陆巡捏了捏鼻梁，忽然觉得自己也是闲，为什么要做些和任务无关的无用功？

「天啊，宿主！我有一个大发现！」

这时，677在他耳边叫了起来。

677也和他一样，徘徊在过去的回忆里，探索顾霖安的爱意到底是从何开始。

不过，它所见的如同影片一样清晰详尽，不会像回忆那般不牢靠。

「什么发现？」陆巡问道。

「宿主，您还记得带小反派抓到的第一个娃娃是什么吗？」

「娃娃？好像是一个……毛绒熊？」

陆巡说的不是很确定，时隔太远，他送过太多东西，具体有哪些他也记不清。

「差不多，但准确来说，是穿着红色格子裙的棕色泰迪玩具熊！」

677根据查到的资料说道：「这是一款由椰子油玩具公司生产的经典泰迪熊造型，直到现在也在售卖大量相关周边，比如，冰箱贴！」

「冰箱贴？」

陆巡这下有了点联想。

那个闯入他家的变态留下的第一个痕迹就是冰箱贴。

好像是一个棕色的泰迪熊形状，但穿没穿红裙子他不记得了……噢，他当时有拍照留证来着。

这么想着，陆巡连忙拿出手机，找到之前拍下的照片——

果不其然，冰箱贴的模样和677形容的一致。

所以，那个犯人难道是顾霖安？

陆巡觉得也不无可能。

当时收到那个快递时，顾霖安也很碰巧地出现在现场，就好像一直在等着他一样。

但怀疑总归是怀疑，他还是需要点证据……等等，他抓出这个犯人做什么呢？

对他来说，这似乎只证明了顾霖安对他有点病态的执着，并不影响他完成任务。

「宿主，顾霖安后期不是会被他父亲强制喊去和咱们顾总夺权吗？」

察觉到陆巡的顾虑，677便出谋划策道：「牺牲您自己，公开这件事，让它成为顾霖安的污点，以此威胁他退出夺权之战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