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在邓布利多办公室里用赝品跟真宝剑掉包,”他们把画框靠在帐篷壁上时,赫敏喘着气说,“菲尼亚斯·奈杰勒斯会看到的,他就挂在宝剑匣子旁边!”
“除非他睡着了。”哈利说,他仍然屏着呼吸,赫敏跪到空画布面前,用魔杖指着它的中心,清了清嗓子说,“呃——菲尼亚斯?菲尼亚斯·奈杰勒斯?”
没有动静。】
“我敢打包票他听见了。”小天狼星轻嗤一声,“就是不愿意出来。”
“你们的声音会不会传到校长室啊?”纳威非常担心。
“不会的,”卢平说,“那是画框,又不是窗户。”
【“菲尼亚斯·奈杰勒斯?”赫敏又说道,“布莱克教授?能请您跟我们谈谈吗?劳驾?”
“‘请’总是有用的。”一个冷冰冰、讥讽的声音说,菲尼亚斯·奈杰勒斯溜进画像中。
赫敏马上叫道:“掩目蔽视!”
一块黑眼罩蒙住了菲尼亚斯·奈杰勒斯那双机敏的黑眼睛,他撞到画框上,痛得嗷嗷叫。】
小天狼星哈哈大笑起来,“这可比一切派对晚宴精彩多了!”
“反应真快!”唐克斯眼睛发亮,“我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提醒你们增强保密意识。”
“他们几个厉害着呢!”小天狼星用拳头撞了下哈利的肩膀。
【“什么——你们怎么敢——搞什么——?”
“我很抱歉,布莱克教授,”赫敏说,“但这是必要的防备!”
“马上去掉这块脏东西!马上去掉,我说!你们在毁掉一幅伟大的艺术品!我在哪儿?怎么回事?”】
“哪有这么聒噪的艺术品?”小天狼星揉揉耳朵,“他戴上眼罩没准还比之前受欢迎些。”
【“别管我们在哪儿。”哈利说,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呆住了,不再拉扯那块画上去的眼罩。
“莫非是那位行踪不定的波特同学的声音?”
“也许。”哈利说,知道这会保持住菲尼亚斯·奈杰勒斯的兴趣,“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您,关于格兰芬多的宝剑。”】
“不愧是救世主,”弗雷德竖起大拇指,“一句话就把他镇住了。”
“他不会去通报吧?”纳威有些担忧。
“他顶多能通报我们还活着。”哈利说。
【“啊,”菲尼亚斯·奈杰勒斯现在把头歪过来扭过去,企图看到哈利,“是的,那个丫头此举极不明智——”
“不许这么说我妹妹。”罗恩粗声说。】
“他活该!”罗恩可能是被谴责的目光看怕了,第一个跳出来辩驳,“谁叫他那样说金妮!”
“没人要现在怨怼你,”韦斯莱先生被小儿子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你说得不错,没什么好责怪的。”
罗恩“噢”了一声又缩回去了。
【“还有谁在这儿?”他问,脑袋转来转去,“你的口气让我不快!那个丫头和她的朋友们愚蠢透顶,偷校长的东西!”
“他们不是偷,”哈利说,“那把剑不是斯内普的。”
“可它属于斯内普教授的学校,”菲尼亚斯·奈杰勒斯说,“韦斯莱家的丫头有什么权利拿走它?她受惩罚是活该,还有那白痴隆巴顿和怪物洛夫古德!”
“纳威不是白痴,卢娜也不是怪物!”赫敏说。】
“我又有了熟悉的想揍歪他鼻子的冲动。”小天狼星小声嘟囔道。
“我们也在!”纳威的眼睛亮了,好像菲尼亚斯说得是什么颁奖典礼似的。
“真是个好消息。”卢娜摇头晃脑地说,看起来也很开心。
“可你们受了惩罚,”赫敏咬着嘴唇,“我们宁可暂时拿不到那把剑,也不想你们被惩罚。”
“不,赫敏。”纳威声音小但坚定,“这件事上唯一让我们难受的就是没能成功把宝剑偷出去,至于其他的后果,我们早在这么做之前就有了充足的心理预期。”
“我猜金妮也是一样,”卢娜看向罗恩轻声说,“你们可能希望她安分守己,平安度日,但这从来不是她的处事风格,当你们都活跃在反抗伏地魔的一线中时,她更不可能将自己置身事外了。”
卢娜很少说这么一长段话,罗恩眨巴着眼睛呆愣着,哈利猜如果金妮在这肯定会高度肯定卢娜的说法或者大呛罗恩一顿,她从来就不是软弱的需要人拯救的姑娘,他也无比清楚这一点。只是,希望所爱的人平安无虞,几乎是人人都会有的私心。
【“我在哪儿?”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再次问道,又开始拉扯眼罩,“你们把我弄到了什么地方?为什么把我从我祖先的宅子里搬走?”
“别管那个!斯内普是怎么惩罚金妮、纳威和卢娜的?”哈利迫不及待地问道。
“斯内普教授罚他们在禁林里,给那个呆子海格干活。”】
哈利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比他想象中的惩罚好太多了,也因此升腾出了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他转过头想看看罗恩的表情,却发现对方的仿佛并没接收到这份信息,罗恩的神情还凝固着,右手紧攥成拳头抵在膝盖上。
“这几乎不算什么惩罚,”弗雷德心直口快马上说了出来,“尤其对格兰芬多来说。”
穆迪向斯内普投去审视的目光,斯内普难得与他对视半刻,并回以一个讽刺的笑容。
“还没完呢!”罗恩依旧板着脸,“如果他还没说完!”
“那也造成不了什么了,”赫敏扯了下他的袍子,“禁林里能做的事本就很有限,不是吗?”
“更何况还是海格。”乔治点点头,“既然交到了他的手里就一定不会节外生枝。”
【“海格不是呆子!”赫敏尖厉地说。
“斯内普也许以为那是惩罚,”哈利说,“但金妮、纳威和卢娜可能跟海格一起开怀大笑呢。禁林……他们经过了多少比禁林更可怕的考验,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觉得松了口气,他刚才想象得很恐怖,至少是钻心咒。】
“这倒是我第一次认同你的决定,阿不思。”穆迪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
邓布利多停下来伸手扶上眼镜,“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哈利不错眼地看着他俩,并敏锐地在邓布利多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他们的话题内容是斯内普吗?因为那过轻的处罚?可斯内普本人又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哈利回想到在阅读前一本那噩梦般的一章后邓布利多的说的内容“斯内普会因此在食死徒中得到更有利的地位”(他倒是很惊讶自己在盛怒之下还能记得邓布利多的只言片语)。难道这种局面是教授早就预见到的,金妮他们的惩罚是斯内普插手干预所致?他又重新思考了一遍当前知道的信息,并十分气闷地发现了一个新漏洞,斯内普关他禁闭的时候能想出一万种新法作弄他,不可能对海格和格兰芬多的交情全然不知,其中原由,大概也只有邓布利多的命令可以解释了。
【“布莱克教授,我们其实是想知道,有没有人——嗯,把那把剑拿出来过?也许它曾经被拿出去擦拭——什么的?”
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又停下了解放自己眼睛的努力,哂笑起来。
“麻瓜出身的人,”他说,“妖精造的武器不需要擦拭,头脑简单的丫头。妖精的银器能排斥灰尘,只吸收能强化它的东西。”
“不许说赫敏头脑简单。”哈利说。】
“每句话都要被呛还死不悔改的老头子。”小天狼星咂咂嘴,“他当校长时候就这样,据我所知除了斯莱特林没几个学生喜欢他。”
哈利笑了笑表示理解。
【“我对反驳感到厌倦,”菲尼亚斯·奈杰勒斯说,“也许我该回校长办公室去了?”
仍然蒙着眼睛,他开始在画框侧面摸索,想摸着走出画像,回到霍格沃茨的那一幅里去。哈利突然灵机一动。
“邓布利多!您能把邓布利多带来吗?”
“什么?”菲尼亚斯·奈杰勒斯问。
“邓布利多教授的肖像——您能把他带来吗,带到您的画像里?”】
“恐怕不能,哈利。”邓布利多放下书本,“画像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同一建筑物或者相同人物的肖像中。”
“好吧……”哈利刚燃起的一点希望马上被浇灭了,“当我没说过好了。”
“他就是不肯说出我们想听到的。”赫敏反复地揪起膝盖上的布料,“如果我们带着的是一为好说话肖像就好了。”
“如果邓布利多教授在格里莫有肖像就好了。”弗雷德以一己之力发挥“大胆想象”的优势。
“很有道理,”小天狼星居然应和起来,“我回去就办。”
雷古勒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菲尼亚斯·奈杰勒斯把脸转向哈利发声的方向。
“显然,无知的并不只是麻瓜出身的人,波特。霍格沃茨的肖像可以互相交谈,但不能离开城堡,除非是去访问他们自己在别处的肖像。邓布利多不能跟我来此,而且,在你们手中受到这种待遇之后,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本人也不会再来造访!”
哈利有点沮丧,看着菲尼亚斯加倍努力要离开画框。】
“我们总会在见面的,哈利。”邓布利多轻声宽慰,“不管是以什么形式。”
“我还是更希望能与您一直面对面的交流,先生。”
【“布莱克教授,”赫敏说,“劳驾,能不能请您告诉我们,那把剑上一次从匣子里取出是什么时候?我是说,在金妮把它取出之前?”
菲尼亚斯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我相信,上一次我看见格兰芬多的宝剑离开匣子,是邓布利多用它劈开了一枚戒指。”】
赫敏猛地抬起头,脸上闪过错愕,意外,惊喜,不敢置信等多种情绪,她像攥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罗恩的胳膊,“我们知道了!知道了!”
罗恩本来还沉浸在生闷气的角色中不可自拔,被这一抓差点破功,不得不动用全身定力才没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
“您是直接劈开的吗?教授?”哈利更关心这个问题,“没有其他的任何举措?”
“我还没尝试过呢,哈利。”邓布利多的眼睛又微微弯起,“说起来,你还是在场唯一一个销毁过魂器的人呢。”
哈利自己完全忽略了这码事,这种偶然被点破的“首个”让他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只是一点运气,先生。”
“我可不这么认为。”邓布利多说,“相比于运气,刺破那本日记所需要的还是勇气与智慧。”
【赫敏猛然转身望着哈利。当着菲尼亚斯·奈杰勒斯他们都不敢多说。菲尼亚斯终于摸到了出口。
“好吧,祝你们晚安。”他有点刻毒地说,开始退出。
当画面上只看到到一点帽檐时,哈利突然大叫一声:“等等!你把这告诉斯内普了吗?”
菲尼亚斯·奈杰勒斯把蒙着眼睛的脑袋又探进画框。
“斯内普教授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无暇考虑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种种怪癖行为。再见,波特!”】
哈利的第一反应是太好了,但他很快又想到刚刚动摇起来的斯内普立场问题,说起来这绝对是邓布利多乐于见到的,可某种层面上,心底的执拗让他不甘于承认这点。哈利听到双胞胎在击掌庆祝,罗恩冲他挑起了眉毛,年轻的救世主勉强笑了一下,虽然脑海中的某个天平在不停地摇摆晃动,万幸在事情演变成搜集斯内普罪证之前及时终止了,因为邓布利多似乎觉得下面一段内容更为主要。
【说完,他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混浊的背景。
“哈利!”赫敏叫道。
“我知道!”哈利高声说。他无法抑制自己,向空中猛击了一拳:这超过了他敢期望的最好情况。他在帐篷里大步走来走去,感觉自己能跑上一英里,甚至都不觉得饿了。赫敏正在把菲尼亚斯·奈杰勒斯的肖像塞回串珠小包,扣好搭扣之后,她把小包扔到一边,抬起发亮的面孔望着哈利。
“那把剑能摧毁魂器!妖精造的刀刃只吸收能强化它的东西——哈利,那把剑浸透了蛇怪的毒液!”
“邓布利多没有把它交给我,是因为他还需要它——他想用它来摧毁挂坠盒——”
“——他一定想到了,如果把它写进了遗嘱,他们就不会让你得到它——”
“——所以他仿制了一把——”
“——然后把真的那把放在……哪儿呢?”】
“真好!”卢娜的耳坠又晃悠起来,她保持着某个节奏让它们左右摇摆,“我们的进度终于保持一致了!”
“宝剑的赝品——”哈利又有了新问题,“是您仿制的吗,先生?”
“我真希望是我做的,”邓布利多将手指夹在书页之间,有些微微出神,“那就意味着我有充足的时间将这一切交代给你。”
“可除了您,还有谁能——”哈利停住了,某个讨人厌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他使劲甩了甩脑袋,决定短时间内不要往桌子的另一头看。
“所以下一步就是去找宝剑。”这段小插曲冲淡了罗恩的不满,他逐渐变回哈利熟悉的那个样子,也能正常交流了。
“前提是我们讨论出真的那个在哪。”赫敏又习惯性皱眉头,“肯定不是古灵阁,如果金妮他们偷的时候已经是赝品那说明霍格沃茨的也不会是真的,它现在可以在任何地方。”
“这可大了去了,我们总不能跑遍全国吧。”罗恩又失望起来。
“这倒不用,”乔治插话道,“可以首先排除我们家。”
“我们的店也可以一并排除。”弗雷德习惯性补充。
穆迪重重用拐杖砸了几下地面,“消停些,两个滑头鬼!”哈利怀疑他想这么说很久了。
“现在你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了。”老傲罗又转向他们三个,“大海捞针式寻找没有意义,优先以魂器为主吧。”
“可是魂器也是大海捞针啊!”罗恩嚷嚷起来,“我们半点线索都没有,手里只有那个该死的挂坠盒!”
“我是在想,如果摧毁掉它,我们的旅途也许会轻松一些。”哈利偷偷瞟了罗恩一眼,尽管在这里也吵过一架,他依旧更愿意将这种争端归咎于魂器身上,毕竟那可是某个强大的黑巫师的魂片,根本少有人能经受住这个。
“有时并不是你们想要找到什么,而是时机允许你们做到什么。”穆迪盯了哈利一会儿,末了语重心长地留下这句话。
【他们瞪着对方,哈利感到答案就悬在他们头顶的空气中,那么近却就是够不到。为什么邓布利多没告诉他呢?或者告诉过,但哈利当时没意识到?
“想想!”赫敏小声说,“想想!他会把它放在哪儿?”
“不在霍格沃茨。”哈利说,又踱起步来。
“在霍格莫德的什么地方?”赫敏猜想。
“尖叫棚屋?”哈利说,“没人到那儿去。”】
斯内普不明白救世主的脑子是怎么把宝剑和一个已经废弃的地方联系起来的,就算是为了保护,一个建了二十余年的残破建筑物也不会发挥什么显著用途。藏在桃金娘的盥洗室都比那里要保险,最起码还是可控范围内。
【“可是斯内普知道怎么进去,那不是有点冒险吗?”
“邓布利多信任斯内普。”哈利提醒她。
“没有信任到告诉他宝剑已经掉包。”赫敏说。】
“唔,原来你们已经默认是邓布利多教授调包的吗?”弗雷德龇牙咧嘴放下茶杯,里面被乔治多放了三勺糖,把他齁得舌根发苦。
“很容易会这么认为吧。”小天狼星说,“能接触到宝剑的人本来就不多。”
“不多”的行列中恰好包含斯内普,哈利拄着下巴,生无可恋地想道。
【“是啊,你说得对!”哈利说,想到邓布利多对斯内普的信任有所保留,他感到更加快慰,无论那是多么微弱的保留,“那么,他会不会把宝剑藏在远离霍格莫德的地方呢?你怎么想,罗恩?罗恩?”】
“你完全用不着在这会儿才感到‘快慰’,波特先生。”斯内普实在受不了了,“你拥有邓布利多独一无二的信赖与寄托,不论是我还是别人都比不上。”
“倒也不必这样论断,”现在不自然的轮到邓布利多了,“我愿意为在场的所有人交付信任,而这种宝贵的精神注定是双相的,无需被拿来比较。”
“你的好学生想确认在你心里的地位呢,”斯内普再度发挥了他的语言功力,“我更建议你们‘面对面’交流。”他用了哈利刚才说过的词。
哈利本人只想快点结束这段交锋,他从邓布利多读到自己心声那刻就有某种不祥的预感,斯内普的开口无疑让事态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可怜的话题当事人只能尽可能当个聋子,并重复着倒水喝水的动作让自己看起来忙碌一些。
喝到第八杯水时,邓布利多的声音终于拯救了他。
【哈利回过头,他一时迷惑,以为罗恩已经离开帐篷,随后才发现罗恩躺在下铺的阴影中,像石头一般。
“哦,想起我来啦?”他说。
“什么?”
罗恩哼了一声,盯着上铺的床板。
“你们两个接着聊啊,别让我搅了你们的兴致。”】
“你怎么啦?”乔治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也没说什么呀,不就是讨论宝剑的去向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哈利仔细回忆了一遍刚才的内容,发现罗恩似乎从他们偷听谈话那里就缄口不言了。
“吵出来也好。”赫敏冷哼一声,“省得他没完没了的和我们闹别扭。”
罗恩没说话,哈利不知道他是憋着什么还是彻底放弃了反驳。
【哈利迷惑不解,求助地看看赫敏。她摇了摇头,显然也和他一样不知所措。
“出了什么问题?”哈利说。
“问题?没有问题。”罗恩说,仍然不肯看哈利,“至少在你看来。”
头顶的帆布上啪嗒啪嗒响了几声,下雨了。
“好吧,你显然有问题,”哈利说,“一吐为快,好不好?”】
“在我看来?”哈利的火气又有升腾起来的趋势,“我忽略了什么?难道现在有一百个食死徒在外面而我不知道?”
赫敏丢给哈利一个先闭嘴的眼神,“让他说完好了。”她抱着双臂重重靠在椅子上。
【罗恩把长腿荡下床沿,坐了起来。他看上去很刻薄,不像他了。
“好,我就一吐为快。别指望我在帐篷里蹦蹦跳跳,不就是又多了一个该死的东西要找吗?直接把它加到你不知道的东西中去好了。”
“我不知道?”哈利说,“我不知道?”
啪嗒,啪嗒,啪嗒,雨越来越急,越来越大。打在周围落叶覆盖的河岸上,打在黑暗中潺潺的河水上。恐惧浇灭了哈利的欢乐:罗恩说的正是哈利怀疑并害怕他会有的想法。】
哈利积蓄起来的怒火被最后一句话戳破了,即便没有人表露出对自己的失望,他依旧不可避免地将自己置身于一个失败的领导者,亦或是一厢情愿的决策者的位置上。书中的他与其说是在恼火罗恩,倒不如说是在谴责自己。
“我没那个意思,”哈利的沉默让罗恩不安起来,“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我可能就是有点怨气,再加上魂器,你懂的。”
“说真的,你们该聊聊。”弗雷德咳了一声,“不管是你们三个还是你和哈利,我总觉得你们在这会儿的不愉快可以在更早的时候说清楚。”
【“我在这儿确定过得有点终生难忘,”罗恩说道,“你知道,胳膊残了,没东西吃,每天夜里背皮都要冻掉。你知道,我只是希望,在四处奔波了几个星期后,我们能够有一点成绩。”
“罗恩,”赫敏说,但声音如此之低,在噼里啪啦敲在帐篷上的雨声中,罗恩可以假装没有听到。
“我还以为你知道参加的是什么行动呢。”哈利说。
“是啊,我也以为我知道。”
“那么,哪个部分没有符合你的期望呢?”哈利问道,恼怒使他开始自卫,“你以为我们会住在五星级饭店里?隔一天就找到一个魂器?你以为圣诞节就能回到妈咪身边吗?”】
“哇哦——”乔治甚至没完全缓过神来,“怼得真利索,哈利。”他这“投敌”行为引得罗恩怒目而视。
“我没那么想!”罗恩的声音提高了,像在和书里的哈利吵架,“我预见到了!我知道会不顺利!但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以为你要比我更清晰一些!”
“我从来没说过我比你们知道得更多!”哈利用拳头抵着桌面,他并不想在这时发火,会让自己听起来是在恼羞成怒。
“好嘛,好嘛,我现在也知道了。”出人意料的是罗恩并没有继续吵下去的打算,“我在这一章已经够讨人厌了,没必要接着争论这个。”
“理解困难与感受困难永远是两码事,”卢平恰在此时缓缓开口,“每个人都可以对别人的困苦表示‘理解’,而只有伤痛或者痛苦降临在自己身上时,给出的反应才会是真实的,在这之前的一切心理准备都是无济于事。”
“所以这段旅程的一开始就埋藏着这样的隐患,当伤口的疼痛变得真实,风餐露宿成为每一天的日常,那些曾经无需探讨的内容就变成了怨怼的对象,尤其还有魂器,它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放大化了。”
“并不是要责怪谁,”卢平看到罗恩缩了下脖子,不由得笑了起来,“我始终相信这种现状只是暂时的,你们终归会凝聚在一起对抗黑暗。”
“你真是太适合当老师了,月亮脸。”小天狼星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友,“霍格沃茨应该斥重金把你聘回去。”
卢平没搭腔,目光也有些闪躲,哈利猜他或许是想到了三年级那场有些狼狈的告别。
“我深表同意。”邓布利多赞同道,“如果不是我正拿着书,一定要给莱姆斯重重喝彩呢!”
“您别……”卢平之前沉稳无波的气概被一扫而空,“我想如果是您,一定会说出比我更有哲理的话来。”
“作为教育者来说,十箩筐的哲理也比不过一句让学生们听进去的道理。”邓布利多的目光重新扫过哈利他们三个,“当然啦,这种道理还需要他们自己慢慢接收了才行。”
【“我们以为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罗恩嚷道,站了起来。他的话像滚烫的刀子刺进哈利心中。“我们以为邓布利多告诉过你要干什么,我们以为你有一个真正的计划!”
“罗恩!”赫敏说,这次在哗哗打在帐篷顶上的雨声中听得很清楚,但他还是没有睬她。
“好吧,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哈利说道,声音相当平静,尽管他感到空洞、底气不足,“我从一开始就对你们直言相告,跟你们讲了邓布利多告诉过我的一切。也许你没注意到,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魂器——”
“是啊,我们要毁灭它容易着呢,就跟找到其他几个魂器一样容易——他妈的遥不可及,换句话说。”
“摘下挂坠盒,罗恩,”赫敏说,嗓音高得不正常,“请你把它摘下来。你要不是戴了它一天,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不,他会的。”哈利说,他不想为罗恩开脱,“你以为我没有注意到你们两个背着我嘀嘀咕咕吗?你认为我猜不到你们在想这些吗?”】
“你就是这么想我们的!”罗恩即将被浇熄的火苗再度窜了出来,“觉得我们背着你密谋,认为我们在谴责你的决策并计划离开,是这样吗?”
“我从未!”哈利险些被气个倒仰,“那是因为你们确实在那么做!我不是瞎子!当然会看到!我当然希望自己有详尽的计划,而不是没头苍蝇一样四处跑,可事实就是我没有!尽力去找但一无所获!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出一点力吧!除了没完没了的问下一站去哪以及挑剔食物,就没更多的贡献了,不是吗?!”
“我还能做更多的吗!这里对伏地魔最了解的是你!魔咒最精通的是赫敏!我除了对你们的决策点头还能做什么?!哦,你可能忘了,我的胳膊还吊着呢,不过就算没有,我在你们心里也就是那个顶不上用的废物队友吧!”
哈利只感觉眼前阵阵发黑,他从未这样想抽出魔杖给罗恩一下,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可仅剩的理智告诉他再吵下去会让局面变得更加难看,小天狼星已经在往这边挪凳子了。哈利咬了下舌尖,疼痛让他冷静了一些。
“我从没有——没有把你和那个词联系在一起过。”哈利勉强说完了这句话,眼睛却没有看着罗恩。
【“哈利,我们没有——”
“别撒谎!”罗恩冲她吼道,“你也说了,你说你感到失望,你说你本来以为他有更多的线索——”
“我没有那样说——哈利,我没有!”赫敏哭了。】
“我,我——”逐渐扩大的战火让赫敏始料未及,她现在像个吃了哑药的鹦鹉,半天说不清一个字。
小天狼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被雷古勒斯用眼神制止了,大人们都保持着某种默契,共同沉默着,没对书里的争吵发表看法,也在书外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三个孩子都需要情绪上的宣泄,此时的插手并不能让情况变得更好。
【雨水狂敲着帐篷,泪水从赫敏脸上流下。几分钟前兴奋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未有过一样,像烟花一般绚丽片刻便熄灭了,留下的是黑暗、潮湿和寒冷。格兰芬多的宝剑不知藏在什么地方,他们只是躲在帐篷里的三个少年,惟一的成绩就是还没死掉。】
“不能这么说,”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弗雷德,“就像唐克斯的父亲说的,‘没被抓到本身就很了不起’。你现在在反伏地魔阵营中具有那么特殊的地位,可别妄自菲薄。”
哈利“嗯”了一声,但过了一阵子才发觉自己好像没发出声音,嗓子宛如塞了棉花,再发不出什么有力的音符。争吵之后,是对自己更深的怀疑。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儿?”哈利问罗恩。
“我不知道。”罗恩说。
“那就回家吧。”哈利说。
“是啊,也许我应该!”罗恩嚷着,朝哈利走了几步,哈利没有后退,“你没听到他们说我妹妹的事吗?但你根本不在乎,是吧,不过是禁林嘛,‘我经过更可怕的’——大英雄哈利·波特不在乎她在那儿遇到了什么,可我在乎,巨蜘蛛和让人发疯的东西——”
“我只是说——她跟同伴们在一起,跟海格在一起——”】
“哈利说的是‘他们’”纳威冒冒失失地开口,“我们也确实一起经历过很多,不是吗?”
“就算我们真的要去经历什么可怕的,”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会保护他们的,金妮和卢娜,只要我们三个在一块儿,其实没有那么多需要担心的事。”
【——是啊,我听懂了,你不在乎!还有我的家人呢,‘韦斯莱家可不能再有孩子受伤了’,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我——”
“没去想那意味着什么吧?”
“罗恩!”赫敏挤到他们中间,“我认为那并不意味着出了什么新的事,我们不知道的事。想一想,罗恩,比尔已经留下伤疤,现在许多人大概已看到乔治少了一只耳朵,你又得了散花痘重病不起,我相信就是这些意思——”】
“我们都没事儿!”乔治恨不得来一套前滚翻来证明自己,“很健康!”
“罗恩现在是关心则乱了。”唐克斯挤出个鬼脸想让他们轻松一些。
“你怎么能证明?”罗恩也没看哈利,“或者我干脆直说,我担心他们每一个人,每时每刻都担心,我的父母兄弟还有妹妹,他们都在漩涡之中,我听不到他们的消息!只能通过窃听来的只言片语去猜测去了解!我可能梦过一百次他们凄惨的死相!我自己也害怕得要死了!”
“罗恩!”
“赫敏的父母出了国!”他已经有些哽咽了,“你不用……你不用担心这个——只有我!我甚至不知道能通过什么信息确认他们平安!”
“对,因为我父母死了。”哈利面无表情,“我了无牵挂,我没有要担心的人,我在这世界上毫无牵绊,就算我这一刻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是吧?”
“哈利!”小天狼星大喝一声,“不许这么说自己!”
“我们是自愿走到漩涡中来的。”韦斯莱先生整个人好像憔悴了不少,“我对你发誓会尽可能确保每个人安全,我们希望做你们强有力的后盾而不是前行路上的牵绊,但我非常不希望看到你用这种方式去中伤哈利。”
“我没有。”罗恩胡乱擦了把脸,他说完这三个字后就再也不吭声了。
“你们的确需要聊聊,”小天狼星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也需要道歉。”
哈利只觉得自己的大脑空空荡荡,唯一的期盼是早点结束这场荒诞的闹剧。
【“哦,你相信,是吗?好吧,我就不用去想他们了。你们两个觉得没关系,是不是,反正你们的父母都在安全的地方——”】
“安全?”小天狼星脸部肌肉颤动着,他极力忍耐才不至于一拳揍上罗恩,“你管这他妈的叫安全?”
“赫敏的父母也安全,”哈利却已经没有那么恼火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淡与无可奈何,“被亲生女儿消除了记忆,送到了异国他乡,当然,如果以你的标准看这确实很安全。”
罗恩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否认哪句话,又或者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现在不敢看向任何方向,整个人像被捆进了审判椅一般垂首坐着。
【“我父母死了!”哈利吼道。
“我父母也可能是同样下场!”罗恩喊了起来。
“那就走吧!”哈利咆哮道,“回他们那儿去,假装你散花痘好了,妈咪会把你喂得饱饱的——”
罗恩突然动手,哈利迅速反应,但两人的魔杖还没拔出口袋,赫敏已经举起了她的。
“盔甲护身!”她叫道。一道无形的坚壁立刻形成,她和哈利在一边,罗恩在另一边。三人都被魔咒的力量震得倒退了几步。哈利和罗恩隔着透明的屏障怒目而视,好像第一次看清对方一样。哈利对罗恩感到一种带腐蚀性的憎恨:他们之间有种东西断裂了。】
“我没想到!”麦格教授尖声叫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们怎么拔出魔杖来了,天啊,梅林啊!”韦斯莱夫人语无伦次地说着。
喧嚣的背景音中,有一件事却在逐渐变得清晰,“他要走了”,哈利心底的某个声音说道,原来最先遇到的困难不是魂器也不是伏地魔,而是前行路上的分道扬镳。哈利的脑袋钝钝地疼,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模糊。罗恩和他一样沉默着,甚至赫敏的拉扯也不能让他做出反应,两个人的灵魂好像被抽离了出去,又或许是频繁的争吵让他们无力再辩解什么了。
【“把魂器留下。”哈利说。
罗恩从头上扯下链子,把挂坠盒丢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然后转向赫敏。
“你打算干什么?”
“你说什么?”
“你是留下,还是怎么着?”
“我……”她显得很痛苦,“是——是的,我要留下。罗恩,我们说过要跟哈利一起,我们说过要帮——”
“我明白了,你选择了他。”】
“你真的要走!”弗雷德不可思议地看着罗恩,“你要去哪啊?!”
“你明明说过不会撂挑子不干的!”乔治还在挣扎着,“别玩了你们,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赫敏已经哭了起来,罗恩愣怔中看了她一会,伸出手想拍拍她的后背却又停在半空。
【“罗恩,不——求求你——回来,回来!”
她被自己施的铁甲咒挡住了,等她把它除去,罗恩已经冲进夜幕中。哈利呆呆地、默默的站在那里,听到赫敏在哭泣,在树林中呼唤罗恩的名字。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他——他——他走了!幻影移形了!”
她扑通坐在椅子上,蜷着身子哭了起来。
哈利心中一片茫然。他俯身拾起魂器,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又拽下罗恩铺上的毯子,给赫敏披上,然后爬上自己的床铺,盯着黑漆漆的帐篷顶,听着滂沱的雨声。】
邓布利多堪称平静地放下书,抚平了上面的折痕,“这章结束了。”他轻轻说。
“不是,我没弄明白!”弗雷德站了起来,“罗恩走了?!真的走了?!他抛下了你们?!”
“在我最糟糕的设想里,你们也只是打了一架。”乔治的目光在哈利和罗恩之间梭巡,“这太不真实了?你俩什么时候分开过?”
“也可以预见到,”穆迪冷哼一声,“两个人都在气头上,这结果不意外。”
“可这要怎么办呢?罗恩能去哪?哈利他们又要怎么——”韦斯莱夫人急得团团转,一边担心小儿子安慰,一边又要留意哈利的神情,整个人都要被劈成两半。
“罗恩欠你一个道歉,哈利。”韦斯莱先生替还没出声的小儿子说话了,“不管你们之后要如何交流,这都是他必须要说的。”
“我更相信孩子们冷静后会转过弯来的。”金斯莱也开口了,“冲动过后很容易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哈利的目光扫过罗恩的脸,这是他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注视这位多年的好友。曾几何时,他以为四年级的那场争吵会是最严重的一个裂痕了,然而刚刚的争执与闹剧却像一个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分别带来的不是疲惫或轻松,而是恐慌与手足无措。小天狼星和卢平都在担心地看着他,这种试探与欲言又止的神色让哈利更加坐立难安,他站起来挪开凳子,随口说了句“去透透气”就大踏步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