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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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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酒店二十二层阳台,江大夜景尽收眼底。常吟风倚着栏杆,默默眺望着。

“呐!”于月走到阳台门边,递给她一瓶气泡水,“望妻石,喝点水。”

常吟风回身笑着接过,拧开喝一口,再次双肘支着栏杆,目光悠渺。

“常常。”于月搓搓手,望着常吟风的背影。她想问:你确定她真的会喜欢女生吗?迟疑一瞬,又没问出口。

“嗯?”

“没什么。再看会儿该进来了,外面风大。”

“哦,好。”

常吟风似乎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刚刚回来的路上,她旁敲侧击地问过一些关于曲河星的信息。

两个月前那个晚上,她也问过钟暾。本想打听一点有关曲河星的信息,可是这人非常可恶,就是没个准话。

「她是单身吗?」

——「可能是吧。」

「她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啊?」

——「不清楚。」

「她以前谈过恋爱吗?」

——「这个你可以自己问她。」

「……那你把她微信推给我,我先前没加。」

——「你怎么回事?」

「40米大刀.jpg」

——「行行行……那我好心推你一把吧。」

「多年以后,面对证婚官,常吟风女士总会想到钟暾让她见到曲河星的那个遥远的晚上……」

常吟风就当做这是暗示了,信心满满地加了曲河星微信,然后持续被冷。

她偶尔忍不住怀疑,曲河星喜欢程如箦。

那天晚上,曲河星对程如箦,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热情与好奇。就连她的朋友钟暾,一整晚也没与她说上多少话。

可是……

常吟风揉揉太阳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她给自己打着气,目光闪烁,渐渐有笑意晕开在暗夜里。

曲河星借口想要一个人散散步,在路口与江昀分开了。她沿着河岸,吹着晚风,终于按下了拨号键。

此时心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思绪很平静,正如此刻静谧春夜,温和安适。

而滕城的夜色变得紧张,虽然短暂地被照亮,很快又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中。

“是……河星。”程如箦声音轻轻的。

钟暾正欲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头顶轻声的提醒如春雷炸响,余音在心底久久回荡。

伸出的手顿在屏幕上方,在天花板投射出巨大的阴影。

她心底也有阴影在蔓延,胸腔里的空间正在被恐慌挤占。

如果说心思敏感有什么好处,此刻她条件反射的动作就是最好的答案——一把抱住欲从自己身上滑下的身体,双臂紧紧地箍住她。

屏幕熄灭了,嗡嗡的震动声也消失了。

“怎么不接电话,这么晚找你,可能有事。”程如箦抽出手,动了动身子,欲倾身去拿纸巾。

钟暾再一次在心里感慨,为什么这样温柔的人,声线却如此冷清。在此刻的她听来,一字一句都如冰锥,正刺伤着她,而她却顾不上自己,心疼着怀里的人。

“你别走……”

“嗯,我不走。”原本抚着钟暾侧脸的那只手,揉揉她的头,随即再次轻轻挣扎。

钟暾这才松开她,任她擦拭自己,抓过手机看了看——一个未接电话。

调小系统音量,回拨,打开外放。

“喂,河星……”

“刚刚在忙吗?”

曲河星的声音清晰地响彻耳边,程如箦一愣,抬眼看钟暾,微光中钟暾正专注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片刻,她抬手,指尖轻点,将外放关掉了。

“唔……现在不忙了,有什么事吗?”

身旁的人躺下了。钟暾侧过身,轻轻将左臂从她颈下穿过,然后前臂曲折,手掌自然地在她发顶抚着。右手举着手机,虚贴着耳朵,脑袋朝她又凑近了些。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了吗?”曲河星目不斜视地走过一对对坐在长椅上的情侣,轻笑着反问。

“当然能啊,是有好久没聊天了。最近怎么样,学习忙吗?”

她语气有些怀念,很快又变得明亮。因为身旁平躺在枕上的人终于侧过来,身子往下滑,头埋进了她怀里,手指缓缓绕着她的发尾,一圈圈卷起,又松开。

程如箦知道她是故意要让自己听见。她对这两人的关系多多少少还有点好奇,可是此刻的谈话内容,倒也不是那么想听了。

她更在意的是,在屏幕亮起刹那,钟暾的眼神。

为什么?明明应该是快乐的时刻。

她又往下滑了点,将耳朵贴在钟暾心口,闭上眼。钟暾颤了颤,心跳声清晰可闻,越来越快。

夜晚河岸的草丛里有虫鸣唧唧,远处篮球场时不时飘来一阵兴奋的喝彩呐喊声。曲河星隐约听见钟暾的呼吸有些急促沉重,说话也开始有点吞吞吐吐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刚刚说起踏青,她突然想起高二那个清明,全班去爬山,蒙蒙细雨中她踩着钟暾踩过的脚印,望着她脑后濡湿的长发时的情景了。

现在却无法再重温当时的心情,好像那一个曲河星与现在的曲河星不是同一个人。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遗憾,仔细回想时,连钟暾也变得模糊,只觉得那天的山道两侧树叶新绿,微雨中静默的样子很美。

她在等来钟暾的回答之前,先一步听见了微信视频通话请求的声音,条件反射地四下望了望,才意识到声音来自于电话另一端。

很快声音又消失了。

“那个……”钟暾干咳两声,想着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曲河星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尴尬,问道:“在宿舍吗,身旁好像有人?”

周末钟暾是会在家里的,她虽然没有去过她家,不过现在晚上十一点了,大概率在卧室。所以,与她一起待在卧室里的人……

怪不得,刚刚真的在忙啊。

想到这她不自觉停下了脚步,有些哭笑不得,一手捂住了额头——坏人好事,自己这通电话真的是罪大恶极了。

钟暾沉默两秒后,回答道:“不是,我在家。女朋友在我旁边。”

实则女朋友缩在她怀里,微凉的耳朵紧紧贴着她心口。

曲河星自然知道她女朋友是谁,短暂的怔愣之后,舒了口气,轻声笑。“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下次再聊吧,晚安。帮我向她也说声晚安。”

“好,谢谢。那……河星,晚安。”

“嗯。”

挂断后,曲河星沿着河岸继续向北走着,听着河水流动的声音,脸上浮现不自知的淡淡笑意。

她仔细审视着自己,很奇怪,心里居然一点也不难过。她原本以为,自己多多少少会有些失落的。

看来自己,比预想的还要豁达啊。

也有可能,因为钟暾喜欢的是她吧——笑起来眉眼温柔,坐着不说话时娴静淡雅,一开口又显出沉着与理智的女孩。

很般配。彼此相爱,就更加般配。

微云之间,星河隐现,桃花在夜里目送着曲河星的背影远去。她突然想要听听《flower dance》,从衣兜里拿出耳机,还没戴上,一条微信消息闪现。

「什么时候回来呀?我约了常常明天去古街玩,你去不去?」文字下面,江昀跟上了一个眼巴巴的表情包。

曲河星望向对岸,恍惚又看见常吟风站在晨光里激扬文字的背影。

「快了。我明天有事,你去吧。」

「你这周末不是没事吗?」

「突然有点事。」想了想,又补上一条「明天有雨,记得多带两把伞。」

滕城的雨先到一步,桃花瓣铺了满地,猫不知所踪。

商闻雪接起程小茹的视频,定睛一看,对面一片漆黑。

“怎么了?宿舍没开灯吗?”

“已经熄灯了。”程如箦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看着妈妈的脸,小声回答道。即使身处黑暗,还是羞耻到面红耳赤。

“哦,这样啊。那你早点休息吧——最近都是几点睡的?”

“唔……我马上就睡。”

“那好吧。对了,”商闻雪突然凑近屏幕,音量也不自觉提高了些,程如箦手机差点被吓掉。“你和小钟最近怎么样了?”

妈妈一定是以为自己戴着耳机呢,可是……贴着自己后背的人呼吸都好像停了两秒。

“我跟她在一起了。”

背脊上突然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使她一悸,想要快点结束通话。

“妈妈……”

“咳。”商闻雪往浴室方向瞟了瞟,程平还在洗澡。

“既然在一起了,就认真对待,照顾好她。你俩都是女孩,妈妈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得提醒你一点,你们那个之前记得洗手,指甲要经常剪,知道了吗?”

程如箦惊恐地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方才贴着她,温柔亲吻着她背脊的人,动作也僵住。

“好了,睡觉吧小茹。晚安。”商闻雪加快语速,然后迫不及待挂断了通话。

“妈妈晚……”安。

妈妈的提醒使她浑身滚烫,她听着自己的心跳,说不清是遗憾还是什么。

房间里安静下来,窗外隐约的雨声消失了,背后的火星好像也熄灭了。

冷静片刻,她不由得再次想起不久前钟暾的眼神,像是烙在了脑海里,清晰无比。

钟暾有些无措,一动不动。她痛恨自己的畏首畏尾,想要遵循本心,和她一起燃烧。顾虑却无端生发,荆棘丛一般,挡住了她的去路。

热意一点点被消磨,直至褪尽,让人忍不住心生倦怠。

程如箦缓缓闭上眼,终于翻了个身,往床边挪了一点点,重新仰面躺好。“睡了吧?”

话语是疑问句,行动却在陈述事实——睡了吧。

先前犹犹豫豫,钟暾眼睁睁任她从怀里离开了,此时心下慌乱一片。咬着唇,试探着将手往她颈下探。

程如箦松口气,无言配合着她。微微抬起头再落下,枕上了温软修长的手臂。

得到默许的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些,额头轻贴在她耳旁,半晌,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她:“对不起,是不是让你不高兴……”

“没有。”半晌她回答道。又因为无法解释刚刚心中的郁结究竟是怎么回事,鼻息沉了沉。

“我和河星,很少聊天……”

“她是你朋友,你可以跟她多说说话、多联系的。我真的不介意。”

程如箦凝望着天花板,手覆上揉着自己脑袋的手背,语气幽幽地补充道:“她看起来好像很孤独。你们,在某些方面挺相似的。”

本质上,都是不甚热情的人。前者漠然视之,任由寒气在体表凝结成冰;而后者,却用光芒将自己掩藏起来。暾,朝阳,光是没多少温度的。

可若是耐心点,再等一等,终归会等来冰消雪解,等来曜日的温暖。

眼眶有些热,钟暾闭上眼,埋头在她发间,无声地深呼吸。

两人有好一阵子没有说话,静静感受着彼此。

“你之前好像很难过。而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程如箦打破了这寂静,她胸腔充斥着一团怅然,呼气却无法排解。“抱歉。”

末尾两字轻得像梦呓,而钟暾的心,仿佛被利刃划过,没什么痛感,回过神来,已四分五裂。

“对不起……对不起……”钟暾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滑落。她不想总在她面前哭的,可是忍不住。

她为什么还要跟自己道歉?为什么总要为自己考虑?

悔恨与心酸最终发酵成爱意,快要撑破她的胸膛。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程如箦我爱你……”

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埋在程如箦颈窝里哭得涕泗长流,声音滞涩沙哑,满脸湿漉漉的水痕。

“钟儿……”来不及喜悦,心痛先一步到达。

她侧身抱着钟暾,轻拍着她的背。“哭吧,哭出来就会好受些了。我在,我在的……”

她有些遗憾,几个月前钟暾蹲在阳台角落哭的时候,自己一句安慰也没有。现实给了她一次弥补的机会,她却希望这样的机会不要再有了。

一句话引发了山洪,怀抱里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边哽咽一边喘着气。

她心口变得潮湿晦涩,默默陪她流着泪。

等到风声平息,可能是哭累了,钟暾吸了吸鼻子,轻轻咳了两声。

程如箦还在轻拍她的背,低头问她,语气柔和到近乎缥缈,生怕吵醒了她的梦境一般:“困了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好……”钟暾湿漉漉的睫毛在她脖颈上扫来扫去,用气声问她,委委屈屈的样子。

“……”程如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认识到现在,她似乎总有点什么动机或者理由,去对钟暾好一点,再好一点。心甘情愿地付出,直到自己陷进去。

这算是恋爱脑吗?

所以爱情,到底是无心插柳的回报呢?还是潜意识里忽略的渴求成真了呢?

她现在没有精力分辨,也就不去深究。“因为我也爱你啊。”

闻言钟暾抬头,循着呼吸一点点靠近,在她唇上浅吻一下,鼻间溢出一丝叹息。

“对不起,我最近情绪很不好,让你也跟着难过了。”她满心爱意与歉意,赛跑一般,争相迸发。

所以她很快情不自禁地又去吻她,小声絮叨:“我好爱你,好爱你……”

程如箦在心里一次次回应——我也爱你,我也很爱你……

空气像一团生巧克力酱,酸涩、微甜,浓稠得拨不开。未说的难言的,被一声声“我爱你”融化,浸入黑夜,消失不见。

情绪复归纯粹通透,轻轻浅浅的拥抱与吻,气温回升,舒适到要令人睡着。

钟暾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点,见程如箦什么也不打算问的样子,重新缩回她怀里,半晌,缓缓坦诚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很担心。爷爷,他年纪大了。寒假里又住了两天院……”

“有天晚上梦见我掉了颗牙齿。”她眼眶又湿了。“前天晚上,我又梦见了。”

“梦只是你潜意识投射出的影像。”程如箦按揉着她的脑袋,帮她放松着。“因为太在乎,就会害怕……”

“我也很在乎你。”

程如箦安慰的话止住,顿了顿,鼻尖蹭蹭她的头顶。“我也是。”

“在家的时候,我就会很安心。但是你不在身边,我又会很想你。这两天我感到很幸福,幸福得不真实,觉得害怕。”

“之前我们……”她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用轻咳一声代替了当时的行为。

“那时候我唯一担心的是,其实我在梦里。”

“你太好了……”钟暾轻柔地叹息,手掌虚贴着她的侧脸,想要抚摸又生怕碰碎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指节。

“除了做梦,我想不到你跟我在一起的理由,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爱我,越想越觉得不配……”

她语气缓缓下沉,像一颗小石从山坡滚下。随之而来的会不会是山体滑坡?程如箦慌乱地止住了她的话头。

毫无章法的吻,企图用亲密的触碰去证实爱意,她自己却先一步落泪了。

初识时那个笑意粲然,明亮又自信的女孩,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成如今这样的?不对,现在的她,或许才是真实的她。

“你是变笨了,记性也很差。”

钟暾没问为什么,闷闷地“嗯”了一声,让程如箦又气又想笑。

“学姐的筹码。你……自己在心里默念。”

“嗯?”钟暾反应过来,在脑海里搜寻着那些文字。“可是,如果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耀眼……”

“你现在就是啊。”程如箦拍拍她的头,声音柔软。“现在是,上次大半夜蹲在阳台哭,也是。你是我脆弱又可怜的小哭包。”

“嗯。”钟暾想,自己不仅是哭包,还是粘人精呢。

“这样的你,我也很爱。”程如箦泪痕还没干,唇角又挂起浅笑。

“你哭的时候,我会心痛的。我一直感到亏欠,不仅是因为我曾经让你那样伤心过。我总忍不住去想以前,怀疑我是不是在很多不经意的时刻,同样让你伤心而不自知。”

“去年有次打球,我很坏。我知道你是去哭了,回来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的。钟儿,对不起。”

“即使这样,你还是愿意等我,爱我。你真的,太笨了。”

“对爱你的人来说,最大的奖励就是你的深爱。此外,还要谢谢你的忠贞、坦诚、包容,以及所有只对我而流露的情绪。”

“我没有理由不爱你,你没有哪里不值得。”

“箦箦……”

这回程如箦听清了,不是“嘬嘬”也不是“啧啧”。这个称呼,怪可爱的。“还记得去年我们第一次玩飞花那天晚上吗?”

钟暾想了想,点点头。“嗯。你赢了,奖励我背200个单词。”

空气安静片刻,两人拥抱着,一齐无声地笑。

“我当时想,希望你生命中永远有人,让你能够安心做回小孩。”她扬起唇角,怜爱地摸摸怀里的脑袋。

“现在看来,这个人竟是我自己。做我的小钟,做我的钟儿,做我的宝贝……一直快乐,好不好?”

“好。”钟暾仰起头,视线在黑暗中描摹她的轮廓。

“左边,倒数第三颗上牙,仔细感受下。”

她说完捧住钟暾的脸,很快与她唇舌纠缠。钟暾依言,舌尖试着去舔舐那颗牙齿,意乱情迷之中也分不清哪颗是倒数第三颗,只觉得很想她,想要她。

……

末了钟暾又撬开她的唇齿,仔细搜寻了一番。

“这颗牙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是补过的,爸爸亲自给我补的牙。”程如箦枕在她的臂弯里,平稳着呼吸,轻笑着说:“八岁那年,有晚吃饭牙被硌了一下,当时只觉得疼。晚上我梦见我掉了颗牙齿,第二天起床,果然缺了一角。”

钟暾突然明白她的意思了。

“别担心,你准爸爸是牙医。”

准爸爸……

“啊……”

“怎么了?”

“准妈妈之前还让我们……记得洗手。”

“……那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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