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Alpha从少年时期狂热迷恋过荧幕上飞檐走壁的英雄人物,也曾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够如壁虎般飞檐走壁。
陈之椒其实不在此列。
她只是对数学有着原始且深刻的理解: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司融的卧室,恰好在她楼上。
“砰砰”两声轻敲。Alpha用指关节叩击玻璃,入目只有繁复厚重的纱帘,遮住了所有的景象。
屋内开着灯,从窗外望去,帘子上落了道深色的剪影。那道影子愈发近了,陈之椒安静等着,手掌贴着冰冷的玻璃,仰头望了望天空,不见月色。
窗外的动静吸引了司融的注意。
庄园占地面积大,后山甚至有片林子。司融在此住下不久,就有胆子大的小动物跑来试探性地敲他的窗户。
冬天不好过。
粗心大意的人类尚且无法控制自己的财政支出,搞得负债累累,一不小心就没办法度过一个足够暖和的冬天。小动物要面对困境也不少:没有攒够足够的食物,忘了自己屯粮的地点,吭哧吭哧积攒的储备粮被无良大盗打劫……之类的。
偶尔来拜访他的小客人们都很礼貌。他们所求不多,只要一点食物交换,就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摸摸。
来年春暖,还有概率随机刷新花朵和坚果赠礼。
今年,他这面玻璃被敲得频繁,感觉都要成敏感肌了。
他快步走向窗边,拉开帘子,窗外等着他的却不是什么讨要食物过冬的小松鼠。
他怔了怔,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惊诧,陈之椒仰起脸,隔着玻璃冲他笑了笑,打招呼的声音也被玻璃隔开,只在窗户上留下一片被热气熏出的白雾。
司融手忙脚乱地拨开帘子,又去解窗框上的机关。陈之椒敲过窗,就这么站在一段极其狭窄的砖石上等他来,整个人几乎腾空,也不着急,黑白分明的眼睛沉静地望着他笨手笨脚开窗的模样。
司融心跳急促,一瞬间几乎觉得眩晕,又分辨不出原因。怕她站不稳,惊诧她拜访的方式是如此出人意料。
唯独能看见她那双明亮如繁星般的眼眸,沉静地倒映出他趋近的脸。
司融忙不迭打开窗户,一把抓住陈之椒的手。她的手很温热,肌肤并不柔嫩,抓住她的那一瞬间,他心神安定了些,连声道:“你快进来——”
窗户是道界限分明的分割线。凡它圈住的地方,温度四季不变,保持着恒定的舒适。涌进来的夜风是带着凉的,司融拉着陈之椒,生怕她掉下去。
“司融。”陈之椒却不急,叫住他的名字。
“嗯?”司融脸上浮现出些许疑惑,反问细弱,抓着她的手力道更重几分。
他仿佛认定,只要握着她,她就没办法从他手下跑脱了似的。陈之椒觉得他很可爱。
她要是不小心踩空,他握着这么紧,怕是得连带他也栽倒。
陈之椒忽而弯了弯眉眼,嘴角上扬的弧度清浅。
她伸处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指间是一朵犹带露水娇艳欲滴的花。
“给你。”
隔的那样近,陈之椒清楚地看清了司融脸上顷刻浮现出的温柔表情。他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她手中的花。
浓艳的颜色在没有月亮的晚上像一把小小的火焰,光芒是冷冷的。
不过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司融扭过头,不领情似的对她道:“拿从我园子里长的花送我?没诚意。”
陈之椒愣了愣,说:“你仔细看看呀,我不信你不认得。这是我自己种的花。”
花种不难得,培植也容易。只要有合适的养料,它就能蓬勃地生长。陈之椒不精通莳花弄草,是全然的新手,一时兴起,种也只种出这么一朵。
这花的花期不长,再几天就要凋零了。它长得最漂亮的时候,陈之椒把花折了下来,带来给司融也看看。
他喜欢漂亮的东西。
比如亮晶晶的石头,鲜艳的花。
“它吃我的喝我的,是我自己养出来的。”她懒懒道,“倒是借了你一点土。小鸢尾,你不会连这也要计较吧?”
陈之椒含着笑问。
她胳膊一撑,干脆利落地翻进了室内,还没等司融开口,又补充道:“我去花园的时候,小心没沾上土,鞋子是干净的。”
司融捧着那枝花,寻出花瓶,往里添水。他的注意力就这么被它夺走了,连她将在外头走过的鞋踩在了他的卧室地板上都不介意,随口道:“沾了土也没事,地脏就脏了,有什么要紧的。”
他那样精心地侍弄一朵花,只期盼它能活得再久一些,一时间也没工夫招待不请自来的客人了。陈之椒自己寻了小沙发坐下,熟门熟入地陷入柔软的承托之中。
陈之椒看着司融来回往返,捧起一个小瓶子,往花瓶里加入色泽古怪的水液。像童话里的巫师熬制魔药,郑重到竟有几分如临大敌之感。
而她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大脑放空地望着他背对着自己忙碌,脑海放空。
“花很漂亮。”背对着她司融忽然说,依旧没有转头,云淡风轻地照料着花,“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陈之椒有些高兴:“哇哦。”
他好像有点变了。
陈之椒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没找到合适的词语去描述。
“坦诚”。
对,是坦诚。
司融好像变得坦诚了许多。
“‘哇哦’什么‘哇哦’?你不应该和我说不客气吗?”
陈之椒望着司融红透的耳廓,品出几分羞恼意味,从善如流道:“不客气,小鸢尾。”
司融的头慢慢低下去了。
从陈之椒的视角,只能看见他露在居家服外的一节雪白的肌肤,颜色朝熟透的番茄的方向一路狂奔。他穿着高领的打底衫,扣子扣到最顶上一颗,看得不是十分清楚。
司融有些崩溃地把头埋进掌心之中,缓了又缓,陈之椒难以从这短暂的几秒沉默里判断出他心里到底在尖叫什么,但可想而知不会太平静。
“能不能不要这么叫我?你偶尔喊一声我还能装听不到。”司融说。
不能竭泽而渔。
要可持续发展。
陈之椒接收到了他传递的讯号,深以为然,道:“好的,少爷。”
司融:“……”
陈之椒偏了偏头,脸贴着柔软的抱枕偷笑。在她看来,司融其实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第一次走进他的卧室时,陈之椒就注意到,司融的房间奢华漂亮,处处透露出精致昂贵的气息。
只是目光转了一圈,她迟了几秒发觉,这无比奢华的房间里,连一把舒服的坐具也没有。
陈之椒很是吃过一番苦头,方知吃苦毫无用处。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追求最大程度的享乐,也就一眼看出来,司融房间里摆的椅子空有其表,靠着硌肩膀,坐久了屁股痛。
不太愉快的首次会面之前,陈之椒就想过,像司融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生活无忧的大少爷,其实他娇气一点,只一点点,也情有可原。
共事期间,她不会苛求对方以他们的标准要求自己。
他浑身叮呤当啷的漂亮饰品合了她的预想,整个人像只骄傲漂亮的小孔雀。可在享乐方面,司融似乎比她还要欠缺。
“我就说这种沙发躺起来舒服。”陈之椒得意洋洋,口吻中有邀功意味,“你试过没有?”
时至今日,她仍旧觉得为司融的卧室购置这样一张沙发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唔。”司融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并未被她的雀跃感染,敷衍道,“还可以吧。”
他仍旧摆弄花。
白瓷瓶从窗下挪到床头柜,眼见着离他的床更近了。陈之椒隔了几秒,方才想起些什么,道:“这个品种……微毒。你要不换个地方摆?”
虽然毒性不大,安全起见,她还是将花种在了司融的花园里。以他植物学家般对花花草草的熟知,司融想必也不会忘记这一点。
“不。”司融转过头来,斜睨她一眼,用眼神表示拒绝。
陈之椒在心里叹息:不识好人心。
她悻悻摸了摸鼻子,甚至怀疑商贩在她不知情的情况里往花种里下毒了,不然她实在想不懂,这么一朵平平无奇花究竟有什么巨大的魅力。
司融从她旁边路过,掀起一股香喷喷的气流。卧室里漂浮着极淡的鸢尾信息素,陈之椒迷迷糊糊地想:
鸢尾花也是有毒的。
也许司融免疫了这种轻微毒素,就像蜜蜂不会用尾针里藏的毒把自己放倒。
瘫倒的陈之椒十分放松,只有视线随着司融的脚步走动。分明也不是很累,但人懒起来就是一点儿也不想动弹。
陈之椒很不明白,司融怎么连硬椅子冷板凳都能将就坐下去,反而对柔软可爱的大沙发熟视无睹。
她诚心诚意想要想他分享沙发的快乐,伸手勾住司融的衣摆,往后轻轻一扯。
“别忙活了,来坐一会嘛。”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水晶灯在头顶闪着细碎的光。司融倒进沙发里的时候,表情还有点懵。
他举起一只手臂,防止剪刀落下,被陈之椒三下五除二轻巧卸去剪刀,随意搁在一旁的小几上。
肩膀抵着肩膀,一只宽敞的单人沙发骤然空间逼仄,俩人的胳膊也顺理成章地叠在一起。
又往沙发里陷了几分,陈之椒道:“这么躺着是不是很舒服?”
司融道:“你做什么?”
陈之椒咕咕哝哝地说了句什么话,他没有听清楚。
灰烬般绵长的气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侵占了司融的感官。极具侵略性的信息素探头探脑地裹上来,他眼尾湿热,眼中的世界逐渐蒙了层薄薄的水雾。
陈之椒起先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她只当是司融的脾气愈发好了,对她的容忍度再上一个台阶。
直到手指不经意间拂过司融颈间,她被冰冷的金属触感冻了一下。
不是装饰。
这比装饰性链条和项圈更硬。陈之椒下意识用手指描摹那冰冷项圈的形状,低头对上一双含着泪的眼。
刹那间,她惊讶极了,当即松了手,嫌疑犯自投罗网般将手臂高高举起,赌咒道:“我发誓,我没想欺负你——对不起司融,我不是故意的。”
司融拍了她一下。
“起开点,你压到我头发了。”
定睛一看,他的卷发果然被她不经意之中用肩膀压住,司融皱着眉,露出些许吃痛的表情。
司融没有生气,这让陈之椒心下一松。
她乖顺地往边上挪了挪。司融撑着沙发坐起身,整个人仿佛要陷进云团一般柔软的布料里,有种使不上劲儿的错觉。
这种感觉对司融来说不算美妙。他始终不明白陈之椒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情有独钟。
挪蹭间,他的高领衬衣松开了一颗扣子,也让陈之椒看见了那冰冷颈圈的真容。
这似乎是——信息素抑制环。
陈之椒从脑海中翻找出这个对她而言有些陌生的名词。她只在超市货架和广告牌上见过这种东西,仅存的常识让她没有问出例如“这是什么”之类听起来无比愚蠢的话。
她恍然大悟,“难怪今天……好像没有闻到你的味道。”
信息素抑制环把他的气息盖住,一点儿也没泄露出来。
房中,若有若无的鸢尾花信息素已经浅淡到几近于无。这间司融待了太久的屋子,仿佛浸透了他身上的气息,留下了一点痕迹。
陈之椒摩挲着司融脖子上的信息素抑制环,没有触碰到他的皮肤。她嘴上不问,但实际上对这等从没见过实物的“新鲜事物”略感好奇,伸手摆弄。
司融垂着眼睛,看着她过于活泼好动的那双手,脸上还是那副骄傲的,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的倦怠表情。
谁都知道,小猫烦了的时候会跑,司融不高兴的时候会躲。
所以他不是真正的不高兴。
“也没指望你能发现。”
陈之椒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有几下他几乎能够感觉到她手指的温度。可她把控得很好,一点儿也没碰上他的皮肤。
司融忍不住抱怨:“不要再玩我的颈环了,它很脆弱,你可能会把它捏坏。我发情期快到了,需要一直——”
“咔哒”一声轻响,刹那间令两人头皮发麻。司融吞下了所有的尾音,差点儿咬到舌头。
怕什么来什么。
信息素抑制环应声而开。
失去了束缚的颈环松松垮垮地从司融脖子上滑落,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淡红的印痕,脖颈后的腺体更是微微发烫。
“啊。”陈之椒惊呼一声,“抱歉。”
刹那之间,处在临界线边缘被一度压抑的热潮也涌了上来,司融闷哼一声,苦笑问:“你真的不是故意的么?”
……陈之椒可以发誓她绝对不是。
然而此刻,任何的话语都显得没有说服力。
她乖乖把手背在身后,表情清纯无辜。司融咬了咬牙,却已经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分辨,濡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被压抑的陌生热潮反扑上来。
浓烈的鸢尾花香中藏着橡木苔和香柠檬,不甚明显的皮革气息稍后崭露头角。
陈之椒瞬间屏住呼吸,但那不是她能简单抗拒的。司融的信息素在顷刻间充盈室内,他睁着眼望向天花板,失神地看着繁复的花纹。
他几乎握不住那快要从他手中滑脱的抑制环了。
他声息不稳,理智即将分崩离析之前,司融道:“帮帮我……帮我带上。”
司融在恍惚中闻到一股陌生的气味。绵长的灰烬如雪般簌簌落满一身,他在硝烟中战栗,用手臂盖住眼,来不及思索那是什么。
陈之椒从司融手中接过抑制环,触碰到他带着湿意的掌心,将要将抑制环扣在司融脖颈的瞬间又迟疑了。
“你需要安抚。”她近距离感受着信息素的影响,除了呼吸重了几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就这样对他的信息素不感兴趣么?
司融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抓住了此刻尤为不重要的细枝末节。他感到委屈,以及一种惯常的羞愧,那是唯独面对与陈之椒有关的事情才会升腾起的一种情绪。
陈之椒抿了抿唇,“上次检查,家庭医生说了,你对抑制剂的使用明显过量。司融,你不能再——”
司融起初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那些断续的句子在司融耳中失去了实际的意义,变成了一个个音符,过眼云烟般飘散了。
他依稀还记得自己想要吃什么,吃力地重复:“抑……抑制环。”
“……你不能再用了。”陈之椒艰涩道。
太过浓烈的信息素逸散,使得她身上也沾染了湿润的花香。
在这种浓度的信息素影响之下,普通Alpha早就失去理智。
她并不是毫无反应。如果不是岌岌可危的理智在拉扯,她会扑上去像品尝一块甜美的小蛋糕一样把他吞下肚里。
陈之椒握着司融的手,长发散下来,轻声同他说话。她性格那样硬,头发却很软。司融被她的头发拂过脸侧,模糊的意识好像清醒了几分。
司融说了什么,陈之椒凑近去听。
“……讨厌你。”
陈之椒一怔。
一瞬间几乎被这三个字弄得心头火起。可是很快又熄灭了,陈之椒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司融讨厌她,只是有点郁闷。
这段时间的无用功竟没带来一星半点正向的转变。她还是这么讨人厌吗?
“讨厌也没办法了。”她说。
司融被翻了过去。他尖尖的下巴像是要被过软的沙发吞掉,司融在天旋地转的那一刻很惶恐,直到被柔软的沙发接住。
他伸出手,努力去够一只抱枕来垫下巴。
以陈之椒的视角来看,司融讨厌她讨厌得连意识模糊之际都只想着要跑,这幅景象也够伤人的。但她依旧很平静,平静地抓回司融极力向外伸的手,手指嵌进他的指缝里。
一切都变得黏黏糊糊。
他的身体在出汗,被陈之椒握得太紧的手也在出汗。司融的意识也变得黏黏糊糊,直到后颈倏忽一痛。
他终于摸到了抱枕,如愿以偿地给自己的脸蛋找到了一个支点。
信息素抑制环已经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Omega最敏.感的那一寸肌肤被人叼在嘴里反复研磨。司融喉咙中发出几道哭音,他想说陈之椒你在做什么,我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陈之椒只听到他哼唧了两声。
等到他终于被翻了过来,面朝天空大口呼吸的时候,圆睁的眼睛滚下来两行因为缺氧差点闷死的眼泪。
他瞪着眼睛瞅着陈之椒,眼神好像再说:我就知道你的懒人沙发藏着严重的安全隐患。它差点让我窒息。
陈之椒下巴上沾着湿漉漉的水光。她望着司融,眼神略沉,从他眼中看到了极致的厌憎。
是了。
他说讨厌她。
分明她是喜欢他的,可她就是这样,总会把事情搞的一团糟。陈之椒用指腹抹掉下巴上的水光,低垂着眼睫,神色在灯光下晦暗不明。
事到如今,司融或许得赶她走了。她的首次暗恋在她的垂死挣扎之下得迎来如下结局:
——司融严肃又愤怒地说:本少爷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现实中,司融严肃又愤怒地说:“陈之椒,等会儿把你的破沙发搬到侧卧去,我差点被你闷死了!”
陈之椒抬头,大脑过载,发出一个单音:“啊?”
……只是这样吗?
“别啊了。”躁动的信息素在过去的几个小时中被彻底安抚,司融人生第一次依赖Alpha信息素而非人工合成的抑制剂度过情热期,脑海中还有点空白。
他的脸颊上带着未褪去的红晕,但在陈之椒眼中,那无论如何都不像是羞涩的样子。
大脑运行迟缓,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司融闷声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司融敏锐地从陈之椒脸上看出一脸见鬼的表情,他眯了眯眼睛,“你不想负责?”
沉默是今晚的陈之椒。
陈之椒表情呆滞,瞳孔震颤:“你知道我做的是临时标记吧?”
如果不是生理常识欠缺谁会因为一个临时标记把自己卖了!?
司融一头漂亮的小卷毛差点炸起来,“临时标记就能不负责了?”
“这个月就结。”陈之椒冷静了。
她的聪明才智告诉她,在过往的推断中,一定有一个节点出现了大问题。
但现在,这完全不重要。
搞清楚哪里出问题是后面的事,她此时另有要事处理。
她看着听到她回答后眼神亮晶晶的司融,俯身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无比可靠地说:“你喜欢什么风格的婚礼?交给我来办。”
司融一僵。
他不是很想在这种时刻泼陈之椒凉水,但——
“……还是交给我来办吧。”一言难尽的语气中充满了不信任的味道。
陈之椒没说话。她捧着司融湿润的脸,不作声地从额头亲到下巴。
司融笑了起来,也凑过去亲她。
“如果我不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向我求婚啊。”司融靠在陈之椒颈侧,黏黏糊糊地撒娇抱怨。
如果他不说,她可能七十岁都想不通他到底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陈之椒抱着新鲜出炉的未婚夫,肌肤饥渴症一样又亲了几口,迫使他像不堪其扰的小猫一样伸出没什么力气的手推拒。
“沙发上……沙发上都是、都是水。”司融早就受不了了,“我要去洗澡。”
他不忍心在陈之椒脸颊上看到失落的表情,捧着她的脸贴了贴,有几分娇气地说:“我很快就回来。”
他跳下沙发,随手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信息素抑制环,衣衫凌乱地跑开。
陈之椒呆了好几秒。一空下来,记忆就开始不断反刍,总觉得眼前一切都透着说不出的微妙。
比如那根弹开得恰到好处的信息素抑制环。
.
婚礼举行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更快。
陈之椒的心理预期有足足一月,但一切敲定,时间不过走了她预料中的一半。两个人都以为自己捡了便宜,故作淡定的表象之下是如出一辙的迫不及待。
结婚申请递交后层层审批,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同僚的消息淹没了陈之椒社交软件。
她通通报以一致冷淡又透着优越感的回应。
——是的,我要结婚了。
——新婚对象只是优越出众的普通人而已,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三个眼睛六条手臂),谢谢关心。
在铺天盖地的问候之中,有一条画风不太相符的通知。
陈之椒将那条通知看了很久。
她的假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