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原本靠在一旁思考的顾明月，突然站起身机械地运起灵力，输入传送阵。

不一会顾明月就出现在顾府附近，她的双眼泛着蓝，竟是毫不犹豫就要走回照月阁。

但走到一半，顾府突然变得安静起来，顾明月眼里的光褪去，身影慢慢消失，又回到了洞穴里。

这一切顾明铮丝毫没有察觉，已经到了顾府附近抽出背后的剑，试着探出灵力却没有任何回应。

心下正觉得奇怪，就看见入目一片混乱，残根断璧，除了地上的尸体不动，其他人也都一动不动。

不，就连风都停止了。

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中除了刺鼻的血腥味还有一点灵力波动。

血液被他踩在脚下，蔓延出一条血路，随着他越来越靠近顾立峰，灵力波动的源头也非常清晰了。

照月阁。

顾明铮这才明白，顾府这么安静的原因。

一个巨大的时间法阵被启动，淡蓝色的灵力在夜色中飘动着，闪耀着，包围着整个顾府。

顾明铮看着眼前的景象，想起一年前，他在顾明月的房间里看见过这种法阵。

那个法阵小小的并没有灵力，丝毫不起眼，而且当时的顾明月对修炼非常抗拒，他并没有多想。

也想起顾明月那天的脸色苍白却坚定的告诉他。

一定会成功的。

彼时的顾明铮没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是却莫名觉得她很累，轻轻地抱住了她。

明明是万般宠爱中长大的人儿，抱着竟有些硌手，顾明铮心里想着要让她多吃些才好。

而现在顾明铮才反应过来，原来背后顾明月做了这么多努力。

看着顾立峰的脸，顾明铮不敢触碰他，怕有什么问题。

而对面的黑衣人不知所踪。

他开始到处寻找阵眼，找了一圈没任何发现，一般来说布阵时会留下阵眼，以便解除法阵的约束。

翻开一块块石头，看见的只有顾家的护卫，顾府防卫还是太弱。

在这些人面前如同虚设。

“咳咳…”一道虚弱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顾明铮认出来是谁的声音，赶紧拂开压在她身上的断壁，将她抱在怀里。

“小玉，你…还好吗？”。抱在怀里的一瞬间，顾明铮才看见她受了多重的伤。

如玉其实和顾明铮同岁，是被顾明月带回来的，人聪明，性格又沉稳，便成了大侍女。

说是大侍女其实顾明月待她和姐妹一样，顾府大大小小事宜也都让她从中协作。

虽然都是一起长大，而顾明铮却老是爱调侃她板着一张脸，也不正经叫她名字，一直小玉小玉的叫着。

如玉也不生气，只是默默的应着。

顾明铮快控制不住，他压抑住情绪，咽下口中的酸涩。

“你坚持住，我会有办法的”。

输送灵力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

如玉摇了摇头。

她知道自己没救了。

原来就在黑衣人的法阵要到顾立峰身上时，如玉突然启动法阵，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从背后一剑刺入丹田。

修仙届，让人死亡的方法之一就是让丹田破裂，灵力暴动而亡。

黑衣人消亡之际用尽灵力改变法阵方向打在了如玉身上。

前后不过两秒。

留下启动着的法阵，停止的众人和重伤的如玉。

顾明铮却不肯放下输送灵力的手，执拗的看着她。

如玉知道，以顾明铮的性子不会扔下她不管，她抓住顾明铮袖子又开口：“听我说”。

“法阵是小姐一年前完成的，她没有让任何人知晓，是我不小心发现的”。

“有封时愿信，我死后会立马出现在你手里，看完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法阵的阵眼是我，我死了法阵就会消失，不用再找了”。

如玉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顾明铮的眼泪滴了下来，扯出一丝笑：“不愧是姐弟。”

顾明铮身上的灵力尽数没入如玉身上低声说道：“我不会放弃你的”。

“最后几句帮我传达给小姐…”。

“我已经启动了传送阵，姐她马上就能过来，你撑住！”。

她靠在顾明铮怀里，失去半个身体的她轻到顾明铮感觉不到重量。

顾明铮闭了闭眼，尽全力死死咬住牙。

“我没机会了”。如玉轻笑道。

“告诉小姐，如玉死而无憾，不要一个人偷偷哭，我…以后不能在她身边了，照顾好自己”。

她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只是睁着有些涣散的双眼看顾明铮的脸，透过他仿佛看见了和顾明月第一次见面。

那时她还叫林有男，父母盼着生男孩，在四十岁才有了一个男孩。

平日里对她非打即骂，家中所有事都落在她头上，年纪小小就失去属于作为孩子的快乐。

被生活折磨麻木的脸上，却在偶尔得到母亲从弟弟手里剩下的东西时也会雀跃那么一下。

家中嫌养她费钱，当着她面冷漠的商量着卖她的事情。

终于有天，把有些姿色的她以二十两银子一袋米卖给了一个有点钱的富商。

她记得父母没看她一眼，俩人抓着手里的钱和米笑的合不拢嘴。

她没哭，只是默默地和牙人走了。

结果这富商是个专门饲养小孩在家供人玩乐，谋取私利。

在富商家呆了一个月，她知道再不想办法逃出去会死在这里。

被折磨瘦的皮包骨她一滴泪都没留，心里全是求生的渴望。

她不想死，那么多艰难的日日夜夜都走过来了，她不想死在这。

她在一个雪夜逃了出去，原以为把那么多人都放了能拖延点时间，没想到很快就被人追上，拼命挣扎却毫无用处，万念俱灰之际，

顾明月像仙女一样出现在她眼前，救了她，帮了她，带她回了顾家。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雪下的很大，虽然身上还是很冷很痛，但看着牵着她手的顾明月，还有穿在她身上留有余温的斗篷，心却热起来了。

顾明月带她走出了阴霾好久的地方。

恍惚间听见顾明月温柔的对她说。

“以后就叫如玉吧，玉在山而木润，玉韫石而山辉”。

“我相信你是很好的人”。

“跟我回家”。

“以后就是我们的家”。

她满脸的泪水，也听见自己缓慢坚定的回答。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