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龙桑桑的轻松，楚凌忙多了，昨天学校放假后回局里通宵工作，今天在公寓睡到夜幕降临才醒来。

他的头发凌乱，眼角的泪痣像性感的吻痕，睡衣的领口歪了，露出一大截锁骨。

但他神色恹恹，眉间弥漫忧色。

因为女朋友没回来！

不但没有假期，而且他昨晚收到龙雪心过分简短的信息：有工作。

除了刚认识那会，龙雪心许久没有发冷冰冰的信息给他，细思极恐的是她没有回复任何一条留言。

直到深夜十一点半，他给她打电话。

响了四声后没有人接听，代表她要么不方便，要么出事了。

结合她之前发来的提示，寒意遍布楚凌的躯体。

正想刷牙，他听见手机响起——是陌生的来电号码。

“喂？”他警惕地攥紧牙刷。

“S市现实管理局情报科一组的组长楚凌，是吗？”

“你是谁？”

“我是B市现实管理局总局的安全委员会成员，莫钊河。现在我们接手有关S市圣澜男子高中的调查，请你马上回局里一趟。”

说完，对方立刻挂线。

面容冰冷的楚凌凝视镜中片刻，想出对策，给龙桑桑发社交软件的信息。

夜幕与深沉的海面缝合，璀璨的星光与粼粼的波光相映，咸味的风刮向人声鼎沸的海港。

一艘两层高的游艇停泊海上，离海港不远。船上灯火通明，布置豪华的自助餐。

用餐的都是高中生，因此船上没有一滴酒水，只有汽水和果汁。

个别男生在二层的甲板抽烟，龙桑桑则在一层凭栏眺望黑沉沉的大海，手里拿着一杯西瓜汁。

身旁的卫少延趴着栏杆，吹乱的红发露出额头，染着灯光的眉弓下，一向锐利的眼睛放空眺望海面。

烟花汇演还没开始，龙桑桑掏出手机看时间，先看见楚凌的新信息。

【楚凌】：你姐的润肤乳还没用完，你先拿去用。

龙桑桑：？

她什么时候跟楚凌说过要润肤乳？

拇指正想打字回复，她猛然停住。

楚凌从不发没头没脑的信息来，哪怕是下达指令，内容也不含糊。加上姐姐没有放假回家，她开始不安。

“怎么了？”卫少延转头看来。

她退出聊天界面，笑道：“没能回家，想念家人。”

“想念……”他喃喃：“是一种什么感觉？”

“你……”龙桑桑想起他来自离异家庭，很久没有和母亲联系，或许他和父母的感情都不好。她改口说：“会总是想起对方，惦记对方现在在做什么，盼望和对方见一面。”

卫少延沉默地凝视海面，暂时没法理解。

“原来你们在这里看风景。”段子麒信步闲庭，被海风吹拂的T恤紧贴胸膛和腰腹的肌肉。

“你打算考哪一所大学？”龙桑桑好奇，因为他从来没提过。

“不知道。”

“什么？”

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段子麒反而难为情：“没想好而已。”

“我以为你们有家业的，会一早规划好以后报读的专业和发展方向。”

段子麒耸肩：“我大哥和二哥确实是这样，所以他们一起继承家业。剩下我，我不想和他们一样。”

龙桑桑仔细端详他看似不以为意的表情，恍然大悟：“但你还没有明确的目标。”

被戳中心事，他的脸庞通红。“咳，在想了。”

她打起精神鼓励迷茫的人：“你会找到的。人生的舵盘，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看，你的未来就像这片大海，广阔无垠。”

他忍俊不禁。

有点丢脸呢，就剩他一个没想好。

哦不，还有一个卫少延。

“卫少延，你想好报读哪所大学没？”

“应该不读了。”

段子麒和龙桑桑惊愕：“确定了吗？”

卫少延俯瞰平静的海面，低声说：“家里的经济一般般，而且毕业后我有要去的地方。”

龙桑桑怅然若失。

要以“龙桑”的身份隐瞒到天各一方，她遗憾又愧疚。

段子麒则第一次尝到曲终人散的唏嘘。

被几个部长缠着的傅青聿，眼巴巴看着他们三个在甲板上聊天。几个部长滔滔不绝，害他没有机会打断离开。

“段哥，你们三个来不来玩真心话大冒险？”林嘉叙喊他们。

“不玩。”龙桑桑坚决拒绝。

段子麒和卫少延知道他们没安好心，纷纷拒绝。果然，他们看见那些家伙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们玩！会长，一起吧？”

傅青聿本想拒绝，但想到什么，欣然同意。

他们围在一桌打扑克牌斗最大点，输掉的人要接受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

第一轮输掉的居然是会长，他们傻眼。

“我选真心话。”傅青聿莞尔一笑。

大家摩拳擦掌，推举最会挖坑的林嘉叙询问。

林嘉叙：“会长，你认为段哥的实力怎么样？”

“哟呵！”

富有挑衅的话题引得大家热烈起哄，呼唤段子麒进来。

能听见的段子麒忍不住侧耳，但留在甲板上，假装不在意。

傅青聿笑了笑：“能在地狱边界里面救助其他同学，实力当然优秀。”

“会长，你的回答太官方了。”

“后面的人不能回答体面的话，否则要接受大冒险的惩罚。”

龙桑桑发现段子麒偷偷地扬起嘴角。

第二轮，输掉的同学选择大冒险，被坑去公主抱体型魁梧的光头队长。第三轮，输掉的被坑去跟左手边的同学说土味情话。

龙桑桑暗自庆幸没有参与。

第四轮，又是傅青聿输了。

“嘿嘿，会长……”

“我选真心话。”

又是林嘉叙来挖坑：“会长，如果你遇到喜欢的女生会拒绝家里安排的联姻吗？”

“牛逼，包含两个问题。”光头大赞。

龙桑桑也忍不住偷听。

傅青聿环顾一众八卦的同学，悄然一瞥甲板上的倩影，坦言说：“已经拒绝了。”

大家吸一口气。

“意思是已经遇到喜欢的女生？”

“难道是隔壁高中的校花？”

龙桑桑像是吃了话梅，味蕾酸溜溜的。咬到那颗硬核时，尝到苦涩的味道。

她喝一口西瓜汁想冲淡嘴里的酸涩，结果毫无用处。

“不是隔壁高中的。好了，继续。”傅青聿似是忘记只能问一个问题的规则，有意无意地澄清。

下一轮，他又输掉。

大家吃惊：“会长，你不是故意输的吧？”

“怎么会，是我看错牌。还是选真心话吧。”

林嘉叙乘胜追击：“你喜欢的女生是哪种类型的？”

这回，段子麒比龙桑桑还紧张，握紧栏杆。

“她离我很近——”

龙桑桑听了，心在狂跳。

段子麒的目光牢牢地攫取身旁的人。

而卫少延早就不看海面，脑袋侧向船舱。

“有时离我很远。她像太阳，有时毛燥，有时善解人意，总会给身边的人带来温暖。”傅青聿的笑容写满“你们满意了吗”。

砰砰砰！

她的耳里回响心跳加速的声音，吵得听不见里面的聊天。

应该不是形容她。

他没发现她是女生才对。

但感性上，她希望描述的是自己。

味蕾越来越涩。

“龙桑……”段子麒突然呼唤。

“嗯？”

他深深地凝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伤感，舌尖像变成一颗没有去芯的莲子，苦涩的味道融入血液中。“没什么……”

砰！

远处忽而升起一排绽放的烟花。

“烟花汇演开始了！”

漆黑的夜空盛开五光十色的烟花，绿的、黄的、红的光芒洒落，犹如流星的碎芒铺盖海面。

凭栏眺望的龙桑桑映着红光，她向着空中的烟花，祈祷楚凌和姐姐工作顺利。

有人的目光不在烟花上，而是悄悄地拓印她的后脑勺，她的背影。

烟花的绽放持续半小时，甲板上的人潮逐渐散去。龙桑找到段子麒请求说：“能不能让我先上岸？我家里有事，要回家一趟。”

“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她摇头。

段子麒苦笑：“为什么你的拒绝让我的胸口很疼？”

“？”

“我会让船长把游艇靠岸，你稍等。”

“谢谢。”

落寞的段子麒不再说什么，去驾驶舱找船长。

“我陪你？”

她同样拒绝卫少延。

游艇缓缓靠岸，她与大家道别，背着背囊下船。没想到，有人跟随她下来。

“你……”她万分吃惊。

傅青聿理直气壮：“不是说过不能单独到校外，要互相照应吗？”

“但是你不是……”龙桑桑没说出那个名字。

他置若罔闻，拿出手机准备打车。“是上次的公寓吗？”

“我来打车，转发地址麻烦。”

他欣然答应。

夜渐深，汽车停靠在人迹罕至的路边。

马路的斜对面，停靠一辆黑色的商务MPV。

走进公寓大楼的龙桑桑忐忑不安，旁边的傅青聿忧心忡忡。

直到来到姐姐的寓所，傅青聿才说：“楼下的车里有人。”

会不会是跟踪狂，他心想。

“是有人。你等我一会，我去姐姐的卧室拿东西。”

她快步走进主卧关门，拿起梳妆台上的润肤乳摇晃。

哐——

噶咯噶咯——

不透明的瓶子里面有东西动！

她产生一个预感，想方法打开瓶口的白胶塞。

噶咯噶咯——

她看见在瓶里抖动的白骨手指。

此刻，她后颈发凉。

楚凌宁愿如履薄冰，也要随身携带指骨回局里工作，不可能单独丢下它。

他出事了。

“别动，安静。”

霎时，瓶里的指骨停止抖动。

她想打电话给姐姐，忍住了。

随即，她在抽屉找到原先困住指骨的玻璃瓶，把指骨倒出来擦干净，放回玻璃瓶里。

“现在开始，我要带着你行动，没有我的吩咐你不准动。”她悄声对着玻璃瓶里的指骨说。

它勾勾第一节指头，形似人类的点头行为。

龙桑桑藏它进裤兜，走出卧室时，凝重残留脸上。“我能不能请求你一件事？”

“你说。”

她深呼吸，鼓起勇气：“我们能不能留宿一晚？”

傅青聿瞪圆双目，按捺狂喜的心情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