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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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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恢复平静,人走了。沈楠九这才悠悠转醒。

床的另一头靠着个人,说是靠也不太准确,算半躺。腿没半点不好意思地搁在被子里,手也揣在衣服底下,闭目养神。仿佛睡着了似的。

沈楠九心中冷笑,柔柔弱弱地装可怜:“谢谢你救了我。”

“只不过,村子突发雪崩,我没有家人了。”

“哥哥,你能收留我吗?”

卫栎无动于衷,眼睛闭着。

年轻人身体好,暖床再合适不过了。像有个大火炉一样。比发热符都管用。

装睡装得真像。

“哥、”沈楠九怯懦地开口:“哥哥?”

叽叽喳喳的,小鸟吗?有点吵人。

沈楠九悄然无声地往卫栎那儿靠近。

呼吸平稳。

真睡着了?

他眸色晦暗。纤细脖颈即在咫尺,只稍稍一拧,便可轻易摘下卫栎的头颅。

但——

“乖。”

卫栎按上沈楠九蠢蠢欲动的手腕。

被发现了吗?

说实话,沈楠九不在乎,被发现了更好。他下手干净利落,保证卫栎一点痛楚都感受不到。

沈楠九挣脱压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

五指苍白,指节突出。很瘦,削瘦。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人的脸陡然凑近,下巴搁在沈楠九的肩膀上,浅得近似于无的呼吸砸到他的脖子上。

晕过去了。

卫栎双手环住沈楠九。他搬人回家透支灵力,以为仇人上门,心绪起伏,加之吹了太久的冷风。

病痨鬼的破身子,卫栎不晕谁晕?

真把他当火炉使了。

沈楠九的手绕到卫栎背后,没有比此时此刻更亲密、更近的距离了。

指尖搭上脖颈。触感细腻。

可最后沈楠九只是扶着卫栎躺下。

卫栎眼下微青,脸没几两肉,整个气血不足,半死不活的模样。

沈楠九对自己说:看在他两次没丢下我不管的份上,暂缓死刑。

怀里还藏着张遁地符,沈楠九掏出来。眼睛扫过落款的一朵云。

沈楠九以前是个颇具盛名的符师,名唤云栖,可惜后来被发现天生魔子的身份。这涂鸦是他的记号。应了名字中的云。

不知道几个意思,人死了,还要接着用他的东西吗?

沈楠九永远记得,昔年蘅乐剑尊面色冷然,刺来一剑斩断经络,径直剜走了他的心。

旁人都道:天魔降世,死便死了,活该。

云栖是魔但不傻,什么替天行道都是假的、虚的。

他只想问一句:苦幽岭时你说魔又如何?人心比魔更可怕,即便阿云你是魔,也是好魔,我站在你这一边。

那话不作数了吗?连你最后也要我的命?

云栖死在了那日。一十三年后,沈楠九从七重渊爬回来了。

他笑吟吟地注视着卫栎。

……

卫栎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梦里太暖和了,美中不足,他正烤着火呢,突然窜出一条蟒蛇,蛇尾一圈一圈、悠哉悠哉地绕住卫栎的身体,绞得人胸闷难受。

卫栎猛然睁眼,吓得忙坐起身。

“哥哥?你怎么样了?”

那捡回来的少年神色担忧,已经懂事得熬了米粥端过来。

“我没事。”

屋子没有热水。冷水也少得可怜。

他多半出门挖了雪,融化成了水再淘米。手肿得发红,有点皲裂。

一个伤患照料另一个病秧子。

卫栎半点不心虚,还有些受用。

就那冻伤在面前晃啊晃的,瞧着难受。干扰食欲。

“过来。”

卫栎大发慈悲,伸手覆盖住沈楠九的手。

灵力流转,自手而上的所有伤口渐渐消失了。

“好厉害。”沈楠九惊奇地摆弄自己的胳膊:“是仙人吗?”

什么仙人。

肺痨鬼一个。滤镜要不得。

卫栎转身,悉悉索索地闷头咳嗽。长发垂落,更显病态。

明明当日剑指大魔头时有得是力气和手段,怎么,十三年不见,病成这样?连灵力也使不得半分?

沈楠九事先探来的消息是:将云魔扔入七重渊后卫栎隐疾复发,与仇家鱼死网破沦落至此。

天之骄子一夜跌下云端,自然无颜回到清净门。

也算天道好轮回。

卫栎的眼尾因急咳而洇红,渗出点泪花。忽而感到有人轻拍后背。他回头,宽袖掩唇平复嗓子的痒意,接过那碗滚烫的米粥。

“叫什么?”

粥喝了两口就放下了。不怪卫栎挑食。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卫栎会煮得也就只有白粥。日日喝同款,喝得脸都白了。

他把自己养得真的很糟糕。

没兴趣,实在没兴趣。

卫栎要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再来点儿梅子酒,小酌怡情。

可恨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也就只能想想。

“沈楠九。”

自称流离失所的少年垂眸,安静地坐在旁边。

记住这个名字了。

我来取你性命。

沈什么九?

卫栎这个人以前就懒,现在更懒,名字是不想记住一点,平常张口也是能少说几个字就少说几个字。

于是他喊:“阿九。”

“符咒呢?还回来。”

沈楠九装傻:“嗯?”

卫栎支着脑袋,笑意盎然:“我这病痨鬼,仇家多得数不胜数,就靠那张符纸苟活了。”

“还不拿来?”

沈楠九抓着遁地符,不知道怎么保管的,捏得皱皱巴巴。

救命的东西,卫栎不嫌弃,耐心地把它捋平,神思一转,符咒放进储物袋。

卫栎好像瞎了。

在雪地的时候就有征兆,都快踩到沈楠九了才发现有个人躺着;推板车被脚下的石头绊倒,摔跤尚没有,反应还算敏捷;但接不到凤翎的发带,加之凤翎给他热了水,碗豁口的地方不小心对着他,若不是指腹碰到,恐怕就要割了嘴。

沈楠九在试探。

他给卫栎得分明是糊弄的黄纸,随手几笔画得符。

沈楠九在卫栎的眼底挥挥手。

“我是看不清又不是看不见。”

那眼角胎记凑得太近。

卫栎蒙蒙隔着雾的世界里,一朵红梅突兀地闯进来。

太艳了。他不适地眨眼,这次眼皮阖住眼珠的时间比往常都久些。

谁取了他的眼睛?

沈楠九攥紧手。

卫栎的命是他的,身体的每一处是他的,自然眼睛也是他的。

难道是那个仇家?探子的消息还是不精确。卫栎是个瞎子的事情都没探出来,罢了,他藏得也好。

沈楠九改主意了。

卫栎沉疴满身,沈楠九有得是折磨人的毒药。

一击致命再简单不过,可沈楠九要留在卫栎身边,成为他最信任的人,然后看他慢慢死。

“你观察倒挺细致。”

卫栎正眼打量了会儿沈楠九。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不自觉划到眼角的梅花。

他实在高估一个瞎子瞧东西的能力。

五官模糊。

因而他这个瞎子只能尽力捕捉到出现在视野里最与众不同、最鲜艳的色彩。

轻而易举地吸引着卫栎的目光。

明明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

“想要活命,就得事事仔细。”他低声回应。

沈楠九能蹚过七重渊的尸山血海,靠得便是比其他人更敏锐的感知。当然,更重要得是支撑他走下去的恨。

他早已在四伏危机中锻炼出一副铁石心肠。

“怎么,有故事?”

卫栎想起少年皮肤上的青紫,像是被谁抽打得。

他捏了捏沈楠九的脸颊,笑:“小孩子,别装大人。”

左脸颊被轻轻扯着,沈楠九瞪大眼睛。

卫栎笑得更厉害。

又直愣愣地戳破他:

“故意摔在我回家的路上,蓄谋接近?”

他、知道?

沈楠九蹙眉,那为什么不设防,大大喇喇地在他面前昏迷?

更近一点,是不是任何一个来杀卫栎的人,假装逃难、倒在他的必经之路上都会被带回家?

有小心思,但不算坏。

卫栎促狭地问:“想好怎么编故事了吗?”

沈楠九沉默了一会儿:

“嗯。”

“我先前在村子见过你,你是个好人,给大黄喂食。雪崩淹了村子,我侥幸逃出来。在雪地里抓住你的脚,因为我觉得你会救我。”

这可真是个美妙的误会。给恶狗吃东西,完全是卫栎不想拖着个病殃殃的身体,被追着咬。有失风度,多不划算。

他就把包子掰开丢过去了。也就丢了个不爱吃的肉馅,葱姜混在一起,难吃,可卫栎又馋肉味,又恰好多了个不挑食的大家伙,他就这么一来一回地喂起来。

好人滤镜就是这么来的。

只是没想到雪崩淹没的村子是那个小村子。

卫栎记得鸭蛋红的夕阳、升起的袅袅炊烟和野草丛生的村口蹲着一只摇尾巴的大黄狗。

在等他。

可惜冬天了。卫栎连自己也养不活了。

“阿九,”卫栎觉得还是要打碎滤镜,让小孩子吃点教训免得以后被人骗走卖了都不知道:“我救人图报酬。”

“做牛做马?”

沈楠九一本正经地问。

挺有意思一小孩。

就是惹了身心都不健康的卫栎,他不忘补充:

“还要结草衔环。”

沈楠九点头,猛跪在床边,磕了三个响头。

看着就疼。

卫栎手撑着床沿。

这是做什么?没吓退人,还真要当牛做马了?

“刚刚离去的那仙人喊了你的名字。”

“我知道你。蘅乐剑尊。”

“说书称你天赋异禀,十六岁结丹,十八岁游历四方,锄强扶弱,自创凌霄、避水诸多剑法,十九岁深入潜龙渊,扒了一条恶蛟的伪龙筋,二十岁踏平苦幽岭,二十二岁剑斩云魔。”

“剑尊,收我为徒吧!”

年轻人气息十足,拜师拜得惊天动地,卫栎听到屋檐的雪都被震落了。

他手握拳,抵着唇假意咳嗽:“什么蘅乐?我现在只是个病痨鬼,你要学法术、你要修仙,另寻他处。”

沈楠九摇摇头:“没所谓成仙。”

“我给你收尸。”

这叫什么话?

虽然卫栎有自知之明,但没几年活头是一回事,被人追着要帮他收尸又是另一回事。

小屁孩,能不能盼着他点儿好。

卫栎悄悄瞪他一眼。

沈楠九高高兴兴地捧着碗热水跑过去:“以水代茶。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诶,等等,他什么时候答应了收徒?

卫栎叹了口气,迟迟不接过碗。

沈楠九起身静静注视着床榻上的人。卫栎脑袋微偏,只露出半张隽美侧颜,病恹恹地干咳。

“喝点水吧。”他说。

嗓子眼血糊了似的黏连,那碗水无需伸手便可饮到。

卫栎抬眸瞥沈楠九一下,整个世界唯梅花灼灼。似有若无,他闻到了股清绝梅香。

算时节,苦幽岭的冷梅也该开了。

卫栎垂眼,指尖点上沈楠九的额心。一道灵力幻化的水滴印记打入其中。

好吧好吧,屁颠屁颠送上门的苦力。

沈楠九若有所思,福至心灵,唤了句:

“师尊。”

你终要死在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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