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羡之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再回到皇帐的时候,其他皇子世子也都回来了。他们还穿着盔甲,身上血腥味汗味混杂,反观朱羡之已经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了,最气人的是人家还是第一名。
瞧着皇帝不断上翘的嘴角,他们也只能强扯出笑容,心口不一的送上祝贺。
朱羡之来者不拒,一一致谢。
皇帝笑着说:“羡之喜静性子独,以前从来没有表现出来,朕还真被他骗了,这次好好说说想要什么,朕都满足。”
“父皇说得对,五哥天纵奇才,是我们兄弟的榜样。”六皇子一向贤明恭顺,在这个时候也不忘了说这些。
朱羡之走到龙椅前面跪下:“父皇最了解儿臣,今日奋力一搏,便是有事相求。儿臣想出宫,去外面的天地走走看看,多认识些人多看些事。只有真正看见了老百姓需要什么才能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更好地为父皇分忧。”话毕,他跪伏在地上:“求父皇成全。”
皇帝沉默了,其他人也都沉默了。在西秦,确实没有皇子必须一直待在京城的规定。
皇帝登基后,为更好地体察民情,也微服出巡过好几次,他可是有些怀疑朱羡之的用心,真的如他所说是为了替他分忧吗?安静过去,皇帝问道:“你想去多久?”
“游历之事不在时间长短,而在于经历在于是否用心,只要父皇批准,多久儿臣都情愿。”皇帝思索片刻,说道:“好,朕准了。但是朕要你多多写信回来,在外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朕担心。”
“多谢父皇,儿臣谨记!”从皇帐出来,朱羡之和其他皇子同行。
四皇子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搞弯弯绕绕,当即发难:“五弟从来不显山露水,突然争个第一,就为了出宫游历?还是说别有企图?”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目光在四皇子和朱羡之中间打转。
“四哥多虑了。”朱羡之笑了笑,一脸轻松:“只是在紫禁城中待的有些烦闷,想出去透透气,顺便让让路,免得各位皇兄皇弟总是觉得我挡道。”
六皇子微笑道:“五哥对我们有些误会,都是一家兄弟,怎么可能有别的想法。”
朱羡之看着他,笑笑不说话。
四皇子哼了一声:“六弟,你把人家当哥哥,人家可不一定拿你当弟弟。”
“四哥……”六皇子对着朱羡之歉意一笑,就去追四皇子了。
身边其他人很快散去,朱羡之理了理袖口,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晚上是春猎宴会,所有人都要到场。
朱羡之更衣的时候,林施琅进来了。他的嘴唇还有些白,行动缓慢,但是气色已经好了不少,不是昨晚那样行将就木的样子。
朱羡之上下打量了他一通,语气生硬:“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白瞎了我让太医用的好药。”
林施琅抿了抿干涩的唇,他知道朱羡之是在关心他。“属下听说主子跟皇上讨了恩典,要出京游历。”
朱羡之挑了挑眉:“对。”
林施琅垂下了头,不说话了。
“怎么了?你不想去?”
林施琅猛地抬头,眼里有些不可置信:“主子要带我一起?”
“你是我的侍卫,说好了要永远保护我,你不跟我一起去还能是谁?”
“属下一定尽力保护主子安全!”林施琅说着单膝跪下。
朱羡之笑了笑,把他拉了起来:“这事不着急,先把伤养好,我可不想带着一个累赘上路。”
“属下遵命!”
林施琅被赶回去休息了,朱羡之带着小六子出席了宴会。一年到头大大小小的宴会数十次,全都大同小异,朱羡之早就失去了兴趣,坐在桌子上默默吃菜喝酒。
反观其他人却不同,其他皇子们都端着酒杯和大臣们敬酒,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朱羡之了无兴致,嘁了一声。但是很显然,他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吃饭是不行的,青阳世子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殿下,介意我坐下来喝一杯吗?”
不等朱羡之回答,他就径自坐在了朱羡之旁边。
朱羡之往旁边挪挪,举起了酒杯:“早就听闻青阳世子八面玲珑,让人如沐春风,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开始强买强卖了。”
青阳世子笑了笑:“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你还不知道吗?”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
“好久不见。”朱羡之道。
青阳世子也说:“好久不见。”
“这次来京城有什么事?”朱羡之挑眉。
青阳世子薛海,南瀛王的长子,两人算是一起长大,三年前南瀛王卸甲,皇帝给了一块南边的封地,他们就再没见过。
这次春猎,皇帝邀请了诸位擅长骑射的大臣,连带着远在南边的青阳世子。很难不让人怀疑别有意图。
青阳世子晃了晃酒杯,低下头仔细看了好一阵,好像要从清澈的酒液里看到什么似的。过了会儿,他将酒一饮而尽,故作轻松地说道:“是啊,我要成亲了。”
朱羡之一愣。薛海比他大两岁,是到了迎娶正妻的年龄,只是看他的表情,似乎并不开心。
在他开口之前,薛海继续道:“皇上赐的婚,是七公主。我原本想着,等我做了驸马我们就能时常见面了,没想到殿下要出宫了。”他顿了顿,补充道:“真好啊,去外面走走。”
朱羡之皱起了眉。印象中薛海一直是放荡不羁的,放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以前他总觉得对方太自以为是不太喜欢,可是现在才发现,他更不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
“为什么?”
薛海回头:“什么为什么?”
朱羡之没说话,他知道他听懂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皇上赐婚,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说完这句,他突然站了起来。“走了,我还要几位朋友,陪他们喝一杯。”
看着薛海离开的背影,朱羡之久久不能回神。下意识地,他也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小六子拿着披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桌子上多了好几个空酒瓶,顿时心里一跳。朱羡之自小身子弱,知道饮酒伤身,所以从不贪杯。
小六子跺了跺脚,一边给他披上披风一边懊恼道:“殿下怎么喝了这么多,要是伤了身子怎么办?”
“这幅身体本来就不完全是我的,我连控制的资格都没有,伤不伤地也没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小六子没听清,四周看了看,问道:“殿下?我扶您回去休息吧,让太医送些醒酒药来。”
“不要。”说着,再次举起了一瓶酒。
小六子干着急却劝阻不了,只能去跑去找太医拿了点药,然后就在朱羡之旁边寸步不离的守着,以免出事。
一直到宴会结束,朱羡之才放下酒杯,最后谢恩的时候都是熏熏然的样子,站起来之后小六子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皇帝见状不仅没有怪他,看起来心情还很好,说他终于有了点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于是,在别人眼里,朱羡之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又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
小六子扶着朱羡之回到帐篷,林施琅立马就来了。他皱着眉:“主子怎么喝这么多?”
小六子满脸忧愁:“我就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就这样了,我去煮醒酒汤,麻烦林侍卫看着点。”
小六子走了,林施琅打湿了毛巾,小心翼翼地给朱羡之擦脸。
没想到朱羡之很快就醒了,抓着他的手,蹙眉看了一会儿,恍然道:“是阿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