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如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周汝越就觉得这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狗血虐文的积弊沉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撒糖甜文的清正之风。

一时间，多巴胺与内啡肽齐飞，胰岛素与淀粉酶激扬，整个餐厅里都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你怎么跟厉廷琛说的？他不是立志守身如玉的吗？”林颦才想起来问。

“这种事我插什么手？被少东家记恨怎么办？”周汝越悄悄道，“是李董让他来的。”

林颦了然地点点头：“厉廷琛这二货，最好长了眼睛。”

周汝越：“……”

总觉得如果今天相亲不成功，厉廷琛会有什么杀身之祸。

两个人正小声地交流着，突然感觉到四周一静，连刀叉碰撞餐碟的声音都消失了。

“怎么了？”林颦伸长了脖子看。

周汝越用下巴指了指：“那。”

餐厅门口，一个白T恤搭牛仔裤的年轻女子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周汝越：“？”

不是一个月更新一次衣服吗？厉夫人又写了什么人设？

“我知道清如漂亮，”林颦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压低了声音，“但这些人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上到七十岁的老人，下到坐在婴儿车里的稚子，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周汝越偷偷拿出手机给厉夫人发消息：“沈小姐出场，您是怎么写的？”

厉夫人回得很快：“让我想想啊。”

“沈清如穿着素净，却抵不住她有一张美到让人窒息的面庞。肌肤胜雪，红唇似朱，眼是水波痕，眉是远山聚，长发如瀑布般披在肩上，乌黑发亮。她出现在餐厅门口的那一刻，原本充满窃窃私语的空间立刻寂静下来。”

“厉廷琛奇怪地顺着众人的目光抬头，看到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人。”

周汝越：“……”

他抬头回答林颦：“可能因为沈小姐是白雪公主吧。”

林颦：“？”

林颦：“别逗了。”

周汝越以为她想反驳，却见林颦面露嫌弃：“那厉廷琛岂不是王子？这也太可怕了，我再也不要看安徒生童话了。”

周汝越：“……白雪公主是格林童话里的。”

林颦手指抵在唇间：“嘘。”

周汝越悄悄观察战况，沈清如已经走到了厉廷琛对面。

“抱歉，突然有一台手术耽误时间了。”沈清如面露愧色。

厉廷琛看着她，眼神有些发愣。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咳嗽声，他如梦方醒，慌忙站起来，椅子拖地发出突兀的摩擦声。

厉廷琛：“你好。”

“上次我们在柳溪村我们见过，你记得吗？”他有些忐忑地问。

沈清如点点头。

厉廷琛松了口气：“太好了，你还记得，那……能留一个联系方式吗？”

沈清如的眼睛微微瞪大，露出一点疑惑，厉廷琛的态度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厉廷琛垂下眼，声音艰涩：“不留也没关系。”

“可以。”他听到对面的女孩说。

厉廷琛兴奋地掏出手机，却听到对方问：“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厉廷琛帮对方拉开椅子，忙中发了条消息。

厉夫人正敷着面膜，接到一条消息。

【二哈】妈你先别来了。

厉夫人：“……”

有了媳妇忘了娘啊。

忘了娘的厉廷琛把自己的手机放到沈清如手边，坐回自己的位置。

“你是来……？”他担心耽误了对方的会面。

沈清如用厉廷琛的手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两三秒后，她的手机亮起来，显示来电人是一颗红心。

沈清如赶紧把手机反扣，转移话题道：“是厉阿姨让我来的。”

厉廷琛：“？”

沈清如眨了一下眼，目光闪烁，原来厉廷琛不知道是来跟她吃饭。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攥成拳的手。

在难以忍受的沉默中，沈清如默数了两三秒，站起来：“我先走了，再见。”

她转身欲走，忽然手腕被人拽住：“别走。”

厉廷琛靠近了一步：“上次在柳溪村，我还没有谢过你，就……让我请你吃饭，好吗？”

“好。”沈清如听见自己说。

“我叫厉廷琛。”他几乎是明示地看着沈清如的手机，催促她存上自己的联系方式。

“沈清如，问渠那得清如许的清如。”沈清如握紧手机。

厉廷琛：“好的。”

两秒后，他豁然抬头：“沈清如？”

看到厉廷琛疑惑的目光，沈清如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厉廷琛的态度那么友好，原来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这沙雕愣啥？想什么呢？”林颦探头探脑。

周汝越：“逃婚后发现一见钟情的对象是我未婚妻怎么办？是直接跪还是走流程？在线等，挺急的。”

一如周汝越所料，厉廷琛的膝盖现在一阵发软。

“如果你还是介意……”沈清如想说，她可以现在就走。

“对不起，”厉廷琛打断她，“我之前不知道是你，当然，就算不是你，把一个女孩子扔在订婚宴上也是我不对，但是……”

厉廷琛本来想解释自己本来是想到场跟对方说清楚的，只是临时接到了任务才没有赶到，但最终，他还是觉得这理由太单薄。

因为之后，他也没有想过弥补自己的错误，而是继续逃避问题。

厉廷琛的头越来越低：“对不起。”

“没关系，其实……”

“我会补偿你的，做什么都可以！”厉廷琛认真地看着她，表情郑重。

沈清如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缓缓成型。

“这两个人说什么呢？”林颦听不见动静，急得要死，“怎么忽然都脸红了？”

周汝越摇头，他比林颦还要远一个桌位。

“急死我了！”林颦恨不得做到两个人中间听。

该听见的没听见，不该听见的却听见了。

林颦身后一男一女对坐，看打扮明显是高中生的样子，男生脸色铁青，可见被对面的女孩气得不轻。

“我们分手吧，你值得更好的……”女孩顿了一下，男生明显想说什么挽留的话。

“……但配不上我这种最好的。”

男生：“……”

林颦：“……”

周汝越：“……”

林颦用口型：“国内的年轻人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周汝越也用口型：“我也是年轻人，我就不……”

林颦：“周秘书，人要服老。”

周汝越不说话，盯着和刑玉期是小学同学，按照推算应该比周汝越大四岁的林颦。

“女孩子永远十八！”林颦色不厉内荏。

周汝越继续盯。

林颦看天看地，最后说：“这顿饭姐请了。”

周汝越光速滑跪认姐：“谢谢姐。”

男生：“岑岑，你要相信我。”

男生：“上个月是隔壁班的学习委员脚崴了，我乐于助人扶她一下，上个星期是班长眼睛里进东西我帮她吹一吹，前天你闺蜜找我是想跟我商量给你生日惊喜，至于学妹，我真的只是把她当妹妹！”

周汝越：“……”

现在的高中生怎么回事？他们上高中的时候也不这样啊。

林颦：“年纪不大，玩得挺花。”

周汝越：“这这这……成何体统！”

突然觉得李大白的狗血小说比起现实来还是略逊一筹啊。

男生见女孩不说话，面色着急：“你怎么不说话？”

女孩低着头玩手机：“恋爱三年，渣男友脚踏四只船，闺蜜背叛，班主任刁难，多次忍让换来的是他们的变本加厉，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转我200倾听我的复仇计划。”

男生还想挽回：“岑岑，我对你是真心的。”

女孩阴阳怪气：“是，可惜你的心是榴莲，心尖尖上站满了人。”

男生气急败坏：“季岑！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我还没跟你掰扯％…＆（￥＃＠你在这发什么疯？”

女孩岿然不动，态度淡定：“你吃饱了吗？”

男生一愣：“没。”

女孩站起身：“没吃饱吃我一拳！”

“啊！我的眼睛！”男生一声哀嚎，从地上爬起来气势汹汹地喊：“你干什么？！”

女孩睁眼看不见男生的乌眼青：“碰瓷儿啊！你摔的是屁股蹲儿，你应该屁股疼，不是眼睛疼！”

“季岑，我跟你拼了！”

霹雳乓啷一阵乱响，男生应声倒地，女孩扬长而去。

临走前，女孩还招手叫来服务员：“打包。”

还顺便问一句：“你们这的袋子，是不是没有这个男的能装啊？”

林颦看向周汝越，发现对方的脸色也是一言难尽 。

因为短时间内接收到大量的网络热梗，周汝越眼神放空，低声喃喃：“这人是短视频成精吗？梗真密啊。”

林颦“鄙夷”：“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子，这是沙雕文女主知不知道？”

“梗里夹杂着少量剧情，”周汝越道，“这文还能讲点啊？”

林颦怒目：“讲的可多了！上赶着让女主打脸的人如过江之鲤好吗？”

“之鲫。”周汝越纠正。

林颦不理他，准备接着听厉廷琛和沈清如的墙角。

“诶，人呢？”

“这不在那……人呢？”

刚才还坐在餐厅中间位置的厉廷琛和沈清如已经不见了踪影。

二人正四处张望着，周汝越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

【厉廷琛】周秘书，方便帮我付一下钱吗？

付什么付！他花重金请来拉BGM的小提琴手都还没拿到尾款呢！

周汝越打字：“可以，您在哪儿？”

厉廷琛发过来一个定位，是一家高奢珠宝店的地址。

林颦试图找服务员问两人的下落，周汝越叫住她：“不用找了，人在珠宝店。”

“珠宝店？去那儿干嘛？买婚戒啊？”林颦信口胡说。

“大概、可能、也许……”周汝越面露难色，“是吧？”

林颦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厉廷琛我跟你拼了。”

“你别着急，说不定是买个小礼物什么的。”周汝越劝她。

没想到相亲太成功也会被林颦记恨。

周汝越一边劝一边感叹，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厉廷琛！本来想着他应该是个好人！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浓眉大眼的没想到刚见一面就骗人去结婚！”

“他俩本来就是订了婚的……”

“买单！”林颦气势汹汹地刷卡付账，“走！”

周汝越被她拽着快步走向门口，出门前跟他雇的小提琴手使了一个“快跟上”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