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玉期的眼神很烫，手也很烫。
周汝越不自觉地错开眼神：“要不你谈个恋爱？”
刑玉期咄咄逼人：“和谁？”
“不知道！”
周汝越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你自己找啊，我又不是红娘。”
刑玉期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痒痒的。
他的气势忽然矮了下去：“喝饮料吗？”
“喝吧。”周汝越干巴巴地回。
向移动餐车的位置走了几步，刑玉期才被海风吹得恢复了理智。
他太急了。
周汝越根本对他没印象。
他就是个前上司的朋友，和邻居。
而且，他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想到这儿，刑玉期忽然感到手脚发麻。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远离周汝越的方向走去，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渴望靠近。
周汝越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刑玉期拿着饮料的身影向自己走过来。
他独自坐在长椅上，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他最近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只有在面对刑玉期的时候情绪起伏这么大呢？
总是无缘无故地发一些小脾气。
刑玉期是可以随便发脾气的人吗？
周汝越有点迷茫，给林颦发消息。
林颦是个很没谱的人，跟他说是恃宠生娇。
他恃的哪门子宠？
一万个问号塞满了周汝越的脑袋，然后带着凉意的杯子贴上脸颊，他猛地抬眼，发现刑玉期已经走到眼前。
“想什么？”
“没……”周汝越条件反射地回答。
然后他意识到这样像是闹脾气，毕竟他刚刚用了不友善的语气跟刑玉期说话。
这样很幼稚，而且很伤感情，周汝越不想这样。
他可是刑玉期“没什么朋友”的朋友，听起来很珍贵。
“二少和沈小姐打算先不办婚礼。”他主动找了个话题。
刑玉期点头：“现在办婚礼，太仓促。”
“但夫人说想让他们俩放假度个蜜月。”
蜜月？刑玉期立刻就想起他那不知道还能不能成行的环欧旅行。
“我会给沈清如批假的。”他回答得一板一眼的。
周汝越偷偷用余光打量他，刑玉期的唇角绷得很直，又恢复了严肃认真的样子。
面色平静无波，好像刚才那个非要周汝越说出点什么的人不是他一样。
但也看得出来心情不妙。
“谁跟你说批假的事了？”周汝越目视前方，“我是想问你有什么地方推荐。”
刑玉期又想到了他的环欧旅行。
他不想跟周汝越说。
刑玉期承认，他在嫉妒。
凭什么厉廷琛有资格让周汝越替他操心那么多。
“厉廷琛出国审批很麻烦。”他闷声道。
他的环欧旅行一点也不适合厉廷琛。
所以不要再找他问了。
“对哦。”经刑玉期提醒，周汝越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那就只能定在国内了……”
许多旅游胜地的名字一瞬间划过周汝越的脑子：“大理？拉萨？三亚？香格里拉？天池？”
“你觉得呢？”
“问他自己。”
刑玉期行动力很强，说着就跟厉廷琛发消息，周汝越都来不及阻止他。
厉廷琛又在说一些没用的废话。
【厉廷琛】啊？你怎么知道我要度蜜月了？
【厉廷琛】你怎么知道我结婚了？
【厉廷琛】你怎么知道我跟沈清如结婚还要去度蜜月啊？
刑玉期忍住删好友的冲动，告诉厉廷琛再废话就给他安排到哀牢山喂野人。
【厉廷琛】正式的蜜月暂时不行了
【厉廷琛】清如跟我对了一下时间表，只有一天是两个人都有空闲的
【厉廷琛】她说在芜城玩一天就好
刑玉期把聊天记录给周汝越看，周汝越也想把厉廷琛送去喂野人了。
在芜城玩一天倒是不难，难的是要玩出朱门酒肉臭的感觉，难的是要配合厉氏整体形象要求。
“我再想想。”周汝越喝了一口饮料。
入口是一股荔枝的香气，带着茶的香气却没有一丝涩味，连甜度都刚刚好。
“好喝！”
没想到一个海边的小摊子竟然能做出这么好喝的奶茶。
刑玉期的唇角微微上抬：“你喜欢就好。”
“喜欢，有空还要来买。”
刑玉期侧过脸看他：“好。”
明明不是一个邀请，但刑玉期说了“好“。
于是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就有了下一次看海的约定。
二人无言了半晌，周汝越低着头，悄悄踩了一下刑玉期的影子。
“你上一次来看海是什么时候？”他没话找话。
“……读研的时候。”
“自己一个人？”周汝越问。
看海这种事，好像一般都不是一个人。
刑玉期谈过恋爱吗？是跟喜欢的人一起来的吗？
刑玉期深深看了他一眼，嗓子里咕哝了两个字。
周汝越没听清，也不想再问了。
他捧着奶茶杯，静静地看着海面。
夕阳隐在云层之后，把边缘处绵密的云絮染成了暧昧的粉色。
海浪迭起，拍岸的动静配合着远近熙攘嘈杂的人声，周汝越在其中分辨出身边人的呼吸。
他莫名觉得安稳。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碰了碰他的手背。
刑玉期皱着眉攥住他的手：“走吧，天冷了。”
“好。”
周汝越顺从地被他拉起来。
晚上八点，正在画布上纵情挥洒天才豪气的林颦收到了来自周汝越的消息。
【草】两个女孩子牵手，正常吗？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周汝越这才跟着厉廷琛几天，脑子都不好使了。
林颦擦了擦手回他：哪里不正常？
【草】那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呢？
林颦复制粘贴：哪里不正常？
周汝越用颤抖的手指打下六个字：“那两个男人呢？”
林颦继续复制粘……嗯？
【姑苏林黛玉】你跟刑玉期牵手了？
周汝越否认三连：没有、不是、怎么可能？
【草】我只是在街上看到有两个男人牵手。
【姑苏林黛玉】真的假的？你都被刑玉期带的打字末尾加句号了，你俩到底每天聊多久？
周汝越非常机智地说：我这是语音输入。
【姑苏林黛玉】好吧暂且信你，那两个男人牵手又咋了，人家又没影响你
【草】这不对劲啊，这很不对劲。
他撤回，把句号删掉重新发了一遍。
【姑苏林黛玉】哪里不对劲？
【草】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对劲
林颦没工夫跟他探讨什么宇宙的运行规律，她们艺术家都是很感性的。
【姑苏林黛玉】恐同即深柜
【姑苏林黛玉】等你跟刑玉期的感情有进展了再跟我说话吧
【草】？
【草】到底要说几遍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周汝越再发，林颦也不回了。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一直到眼睛发酸。
最后鸵鸟似的把被刑玉期牵过的那只手藏到身下，装作自己的心没有在怦怦直跳。
他还企图用工作麻痹自己。
周汝越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甜美的该死”APP，在搜索框键入“蜜月”两个字。
广大秘术界同仁们跟他一样饱受其害，关于老板蜜月的帖子翻不到底。
周汝越粗略看了一下，基本都是出国旅游。
可厉廷琛身份受限，时间也不允许。
比起蜜月，这两个人更像是约了一天会。
周汝越想到这，灵机一动，重新换了一个搜索词。
果然，这次搜索出来的结果就很符合他的要求。
前些天厉夫人亲自指示，把厉廷爵香颂小区的那套房子留给厉廷琛做婚房。
理由是方便周汝越随时检查厉廷琛有没有认真念心经。
并不想听那堆霸总语录的周汝越：“……”
今天刚好收拾完，霸总的标配——司机、保姆、秘书齐聚一堂。
“这位是孙叔，这位是王妈，”周汝越向沈清如介绍，“董事长让他们来安照顾二位的饮食起居。”
“麻烦周秘书了。”
“您太客气了。”
周汝越又问：“您和二少平常出门开哪辆车？”
“哦，开我的。”
厉廷琛穷得要命还对车极有要求，到目前为止都靠蹭车为生。
沈清如掏出车钥匙要递给老孙。
王妈在半道截住：“我是司机。”
沈清如：“？”
王妈拍胸脯保证：“沈小姐您放心吧，我驾龄十年，绝对是老司机了。”
“那您？”沈清如看向老孙。
“我是厨师。”老孙羞赧。
“日常卫生还是我负责的。”王妈补充道。
沈小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奇怪的配置，望向周汝越。
“我虽然看上去是秘书，但实际上也是秘书。”周汝越保证道。
沈清如：“……行吧。”
“这是您和二少一日蜜月的计划书，我在里面列了几个不同的方案，您可以和二少讨论一下。”
“好，我和廷琛商量完跟你说。”沈清如接过文件夹。
“少夫人，您平常有什么忌口吗？”
“少夫人，家里有哪几个房间不需要我进吗？”
“少夫人……”
“少夫人，我是从小看着二少长大的，从来没见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
周汝越给王妈比了个大拇指。
“少夫人，您简直是二少的心头肉。”
有点肉麻，但周汝越还是对老孙报以鼓励的微笑。
……
“少夫人，自从您搬进来，这家里终于有人气儿了。”
行吧，虽然沈清如是刚搬进来，这句话有套公式的嫌疑，当也不算跑偏。
“少夫人，您还是二少第一个结婚的女人。”
沈清如：“啊？”
周汝越重重咳嗽了一声，挡在沈清如面前：“沈小姐，二少马上就下班，不如先让孙叔准备晚饭吧？”
“可以。”
周汝越赶紧老孙进厨房：“说错了。”
“错了吗？我都是照着念的啊。”
老孙一张手，露出半个巴掌大小的缩印本子。
周汝越：“……”
您老眼神儿还挺好。
他看了一眼老孙指的那句话——您还是少爷第一个带回家的女人，道：“代错公式了，这句在这里行不通。”
“是嘛？”老孙面色凝重地合上本子，“看来当一个称职的豪门保姆还任重而道远啊。”
“也不难，您少说点话，多做点饭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周汝越看着老孙做完饭，把他俩送下楼，然后回去等沈清如和厉廷琛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