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后勤服务处（一）

后勤服务处跟产品开发部关系不好，这种事楚楚早有听闻。

她在产品开发部时，部长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

“放手去做！安全评估是别的部门的事儿，天塌了还有后勤服务处顶着。”

其他同事评价服务处则是“那里的人都穿得跟乌鸦似的，天天板着脸，像有人欠了他们一大笔钱然后立马死了……特别是他们那处长，脸白得像死了几个世纪的吸血鬼。”

想到这，楚楚瞥了一眼杰夫·兰德，心说形容得倒是挺贴切的。

一身黑的杰夫·兰德一路无言，等进了路尽头的电梯，他才同楚楚说了第三句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楚楚微笑，直接无视了他的“恐吓”。

杰夫·兰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电梯一直往下，楚楚的思绪也在机械轰鸣中飘远。

后勤服务处是整个商会待遇最好的部门，也是整个商会伤亡率最高的部门。主要负责处理异种生物产品滥用引发的负面事件，多数都是异种生物污染事件，少数则是异能或者神赐之力暴走引发的次级灾祸。

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后勤服务处的工作绝大时候是在给产品开发部擦屁股。

但擦屁股归擦屁股，楚楚觉得联邦的异种生物污染泛滥跟一个小小的产品开发部关系不大，而是由联邦国情决定的。

跟帝国不同，联邦的宜居星数量较少，资源也相对匮乏，所以对异种生物的管制没有那么严格。在取得相关的资格证书后，企业可以培育饲养相应等级的异种生物。

在这里，异种生物不仅仅被作为机甲等高科技产品的特殊材料，还可以是药品、食品，每一个放在帝国会被嫌弃、丢弃的部位都会被想尽办法制成各类生活用品——至于为什么会被丢弃，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帝国贵族认为异种生物是肮脏的、诡异的。

帝国的民众远比联邦要更加矛盾，大多数人对贵族不满只是因为他们不是贵族，贵族间的流行或者不流行很容易变成一种“全民风尚”。

联邦人对使用异种生物相关制品可能造成的污染问题习以为常，毕竟这样的制品比正常生物制品要便宜得多，药品类的效果更是要高上一大截。

电梯门重新打开，楚楚跟在杰夫·兰德身后走进了后勤管理处。

这里很安静，远比产品开发部安静得多。

楚楚注视着身边穿着黑色制服的“后同事”们，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像是下一秒就要奔赴战场。

“跟我来。”杰夫·兰德惜字如金，楚楚跟着他从整个后勤服务处的后台区域，开门上了一辆同样漆黑的悬浮车。

等他们坐稳了，楚楚问道，“处长，能问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么？”

“去工作。”

杰夫·兰德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但楚楚觉得他这解释不如不解释，索性不再问，静候其变。

车门重新打开，楚楚脚踩在地上的一瞬间就觉得不对劲。

不仅仅是因为脚下的土地是暗红色的，更是因为踩上去的感觉滑腻腻的，就像是踩在了一坨油脂丰富的肉上。

楚楚皱眉，她抬脚，低头看见自己鞋底上正黏着某种菌类的菌丝。

杰夫·兰德依然没有解释，直到他们穿过一群“乌鸦”，看见了一栋破旧的老式建筑。

“情况。”杰夫·兰德望向旁边站着的一个大高个儿。

“这家公司原本是岚商会的供应商之一，主要向商会提供异种菌类的原材料。七天前，我们检测到一区存在强污染反应，虽然反应瞬间消失，但出于谨慎，我们还是对全区进行了排查……”同样一身黑的大高个顿了一下，“但直到今天，我们才证实了污染源确实存在…但来不及了，调查小组抵达这里的一瞬间，污染范围大幅扩大，有一名调查人员不幸被感染。”

他将一本书页卷曲、沾着血的笔记递给杰夫·兰德，“这是调查组的调查报告，他们暂时在隔离中……笔记没问题。”

“太久了。我需要一个解释。”杰夫·兰德翻看着笔记。

“污染爆发后，菌种寄生了整个公司的所有员工，这些菌种控制了他们的精神，让他们伪装成跟污染前一样……抱歉。”

“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杰夫·兰德将笔记本递给楚楚，“你只有三分钟的时间，新人。”

高大个儿惊讶地看了一眼楚楚，心说商会怎么会一上来就派新人到s级的污染现场来？派她来送死的么？

楚楚也不废话，一目十行读起笔记上的内容。

“日期：██年██月██日

地点：一区，██公司

记录者：调查C组03号调查员█ █ █，调查员█ █。

因污染会影响到现有的所有录像设备，为保证调查的真实性、准确性，特采用此形式进行记录。注：本调查笔记一式三份，在其中一本书写的内容，其他笔记上都能显现，但视污染程度，可能会缺失部分内容。

██月██日 ，我们对该区域进行了地毯式铺查，经过多日的跟踪、对比，我们发现██公司存在明显异常：所有员工一直在重复着同一天，就像是被设定了既定的程序……

随后，我们绑架了██公司的一位员工，如果他还能被称作员工的话…解剖结果证明他的血肉已然消失，里面被菌丝填满，只剩下一张皮还是他的。”

“调查员█ █ █在解剖过程中被孢子感染，不幸牺牲…”从这里起，字迹有所不同。

“——死的本该是我，他救了我。”旁边紧跟着一行同样清秀的字迹：“看来我没有跟好男人恋爱的命。”

“当晚，██公司的招人广告在一夜之间涌现，这意味着污染出现进一步扩大。因情况危急，我们等不及申请新身份，只能由原本在该公司任职过的调查员█ █潜入公司。”

“我是调查员█ █， ██月██日，我成功潜入██公司……唉，我是真没想到我还会回到这个啥比公司上班！”

最后一句被这位看不清名字的调查员划掉了，楚楚猜测对方可能是觉得在工作中不小心透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不太专业，她继续看下去。

“进入公司后，我被巨大的管理者分进了员工宿舍……之前我跟朋友合租，所以还是第一次进██公司的员工宿舍。辣鸡公司果然辣鸡，十个人挤这么一小间。不对，应该说一个人跟八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住在一起，好消息是还有一个幸存者。”

“不过她精神快崩溃了。”

“…也很难不崩溃吧，周围的都是非人的怪物，跟我这种老阿姨不同，小花还是个小姑娘呢。她告诉我一些在公司能够活下去的方法，就是模仿周围的‘人’的行为，不让这里的巨大管理者看出自己还是人。”

“我一开始并没有相信她，所以等其他‘人’都睡着后，我偷摸着去了外面……但我差点死了。我在一楼遇到了一个恶心的怪物，就像是一坨会动的肉瘤。”

“ ██月██日，我通过了培训正式上岗……妈的！这里加工的不是异种生物，而是人，活生生的人！我们的工作是将人的皮完整地剥下来，有的人被剥皮的还是活着的……妈的恶心！我看不下去，所以罢工了……我又差点死了，好在我是新员工，而公司最近很缺人。”

“小花让我别反抗了，我没听，又试过几次违反公司规章制度的事，每次都是死里逃生…也还好我在这里工作了好多年，对地形比较熟悉，不然就真的死了……也不知道这里的老总变成谁了。”

“██月██日，今天依然没有找到离开公司的方法，出口真的消失了。没办法，我得活着，所以我只能融入这里。”

“██月██日，好消息，我找到了更多的幸存者，██部门一整个部门除了领导都还活着，这都多亏了█ █ █。”

“██月██日，我更好地融入了这里，嘿，我就像这里真正的员工了…不过最近这里好像变正常了，我们要剥的不是人皮而是猪皮了。虽然工作强度更大了，但不是人就行，苟着吧。”

“██月██日，我们总结出了一套应对这里的规则。第一，本公司上班时间为8:00-18:00，如无完成当天工作任务，不得回到员工宿舍。

“第二…”后面的字全被血染污了，根本看不清写了什么。

“██月██日，今天食堂竟然提供正常人类吃的东西，真是稀奇……难道说，污染源自己好了？”

“██月██日，又找到了更多的幸存者……不对……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 █，快跑！不要继续了！”

“……”

“……”

楚楚不知道这位记录者发生了什么，她快速翻到最后一页记录。

“██月██日，终于发工资了，那块人肉我盯上好久了，终于有钱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