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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番外——小九篇(上)[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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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出宫的那日,在宫中的亲卫都来送行了。

他以为老三肯定要教训他几句,说他不识好歹,辜负了主子;小七脾气爆,骂他都算轻的,指不定会打他一顿。可所有人只是送了些东西,站门宫门前,没有任何言语地目送着他离开。

连与他最为亲近的小五也仅仅是抱了抱他。

为什么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小九攥紧了拳头,低头上了马车,如果觉得他错了,又为什么责备的话也没有?

随着一声马鞭抽响,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红色的宫墙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小九坐在车尾,侧身靠着车门,像一尊失了魂魄的雕像。

谢明峥没说要把他逐出亲卫队,却也没说允他何时回来,只是让他离开皇宫四处看看。

复仇是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他曾经贯彻一生的愿望就是杀光胡羯人,保北疆和平。

如今和平有了,胡羯却未被灭族,这个心愿算是成了还是没成?

不管成与不成,他已经无法再做任何改变。

他对这个世间没有任何的留恋与念想,又有什么好看的?

马车晃晃悠悠地向城外驶去。

小九一夜未眠,如今尘埃落定,他也没什么念想,随着车马摇晃,就这么斜靠着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醒来时,已经是晌午了。

马车出了城门没有停下来,还在往前走。

小九有些疑惑。

这辆马车不是他安排的,驾车的人也不是宫中的。

他本以为是谁随便从街上叫的,将他送到城外就回去,可现在他们都快到下一个县了。

小九叫住了车夫,问道:“我们要去哪?”

车夫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他口音有些重,风声又大,小九愣是一句没听清。

没听清就没听清,小九又躺了回去,爱去哪就去哪,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马车进了城后,车夫在驿站停了下来。

小九想,这是到了?

就听车夫道:“公子,我要去多备些干粮和水,您看看要不要带些什么?咱这路还长着呢。”

小九坐起身,问道:“我们要去哪?”

车夫从怀里掏出张一看就是自己绘制的地图,指了指东北方一个小点道:“去雪松屯。”

这地名听起来陌生极了,小九一脸懵逼,脱口问道:“谁雇的你?”

车夫也被他问的一脸莫名,心道,敢情这位不知道去哪呢。但他钱都拿了,于是回道:“就是宫里的一个留着胡子,看起来挺儒雅的官爷安排的。您离开的时候他也在,往反的路费都给了,连食宿的钱也算了进去,让小人务必将您送到。”

小九听他的描述就知道是老三。

他不太明白老三为什么要让他去雪松屯,但既是自己人搞的,他就不太在乎去哪里、去多远。

“这一来一回得个把月,路上也不一定会出什么事,怎么会接这种活?”小九随口问道。

“自然是钱多了。”车夫笑了笑道,“我家婆娘病了,要花很多钱治,家底都掏空了。本来我都觉得没法子了,突然来了送您的活,这钱一下就够保住她的性命了。”

“那话怎么说来着,天无绝人之路。”

车夫说这些的时候,面露喜色,显然是真心实意地高兴。

小九下了车,准备同车夫一起去采买些东西。

路上,小九随口问道:“你媳妇病着,你出来这么久,家里谁照看?”

他不是喜欢同人聊天的性格,会和车夫搭话只是想探探对方的底细,留个后手。

车夫道:“我儿子在呢,虽然瘸了条腿,但照顾他娘没什么问题。”

“腿怎么瘸了?还能治好吗?”

“当兵打仗的时候,被战马踩断了。本来说要锯掉的,幸好有个厉害的大夫把腿保下了。”车夫说着,忍不住埋怨道,“当初他若不偷偷去投军,帮衬着些家里的事,他娘也不至于累出一身病。”

小九抿了下嘴,语气有些冷,意有所指道:“若无兵士在前线拼杀,何来国泰民安?他也是个英雄。”

“什么英雄不英雄的,一个大头兵罢了。”车夫似是没有注意到他话中的讽刺,自顾自道,“哎,算了算了,瘸就瘸了,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

话不投机半句多。

小九有些不愿意搭理车夫,便与他分开采买。

两人各自买完东西,回到车上就向着东北方继续赶路。

车夫对于行程是提前做了规划。每天赶多少路,哪里有驿站客栈能歇脚,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不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

这天车夫原本是打算快马穿过山路,赶在天黑前进城休息的。可谁知刚进山没多久就遇到个采药摔伤的老伯,小九带着他折回去了一趟,把人送到医馆才再次上路。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还在山上时,原本还算晴朗的天,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然后变成瓢泼大雨。

两人只能找了个破庙避雨。

这是小九第一次和车夫睡在一处,所以才注意到,他睡下后时常呻吟着醒来。

在车夫第四次吵醒小九后,他终于忍不住坐起身,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车夫有些尴尬,连忙道歉道:“公子,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吵到您了,我去外面车上坐着。”

“不用。”小九按住了他,仍问道,“身体哪里疼?”

车夫道:“老毛病了,天一下雨骨头就疼。”

“找大夫看过吗?”

“看过了,治不好,也死不了。”车夫笑道,“只是再厉害些就干不了活了,我得趁着能动多赚些钱,要不以后他娘俩怎么生活。”

小九沉默了一会,从荷包中掏出了一个药瓶,取了颗药给车夫,道:“这是止痛的。”

车夫吃下后,竟很快就不觉得疼了。他先是惊喜,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小九,问道:“公子,你这药叫什么?能多卖些给我吗?”

那药是小七自己调制的,原本是让战士们杀场上救急救命用的,用起名贵药材也是毫不手软,一颗卖个几十两都算是便宜的。后来因着小九审讯犯人偶尔下手太狠,有些本来要招供的细作竟活活疼死了,就匀了一瓶给他。

谢明峥登基后,小九出手办事的机会少了许多,就算有,那些养尊处优的废物根本抗不过两轮,所以几乎没再用过。

“这东西治标不治本。”小九提醒道。

车夫道:“知道知道。不瞒公子,我这腰也不好,下不下雨都疼,疼得多少年没睡过一个好觉。”

小九微微蹙眉,望着头发斑白的车夫,忽然问道:“你多大了?孩子多大了?”

车夫道:“回公子,我今年三十有三,儿子十六。”

小九望着看起来至少五六十的车夫,神情有些复杂。他将手里的药瓶丢了过去,道:“这东西也是一个江湖郎中送我的,钱就不用给了。就剩瓶里这些了,你省着些吃。”

车夫接过药瓶,喜上眉梢,忙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有了送药这事后,车夫对小九照顾得更是细致入微,可能比某些当爹的都尽心尽责。换作旁人,这一个多月下来,多少会和车夫相处出些感情,但小九不会。

不是小九感受不到,而是这些温暖的善意会让他觉得万分不自在。

他和谢明峥还有亲卫之间的相处,在旁人看来,都显得冷冰冰的。

谢明峥救了他,让他吃饱穿暖,教他习武识字,却不会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什么,也没想着什么用关爱感化他的仇恨之类的事情,甚至在他接手刑讯之事后,都不曾问过一句,夜里是否能安眠?

他只会像之前那样,觉得不合意,便直接处置;或是像现在这样,不做任何解释,让他千里迢迢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如果是小五,从出宫的那一刻起,怕是就要伤心得哭天抢地。

但小九很喜欢谢明峥这样的处理方式,这件事情也不会影响他对谢明峥的忠心。

所以,他愿意接下谢明峥的安排,毫无怨言地跑到雪松屯,就算他对这次的任务一无所知。

至于和其他亲卫之间,亦是如此。

无论对方有什么需求,只要自己办得到,就一定会帮忙,办不到也会尽力一试。成了一句“多谢”就行,不成便不成了,也不需要什么“抱歉”或是“辛苦”。

小五是个例外,可惜例外只限于小五对他。或者说,小五和谁都黏黏糊糊的,热情率直,但他待小五,并无什么不同。

他没有去爱谁的能力,也不需要谁的爱。

车夫道别时,还有些不舍。又是叮嘱,又是再三感谢他的药,磨叽了好半天才驾车离去。

小九背起包袱,抬了下手,算是道别,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村。

雪松屯是个不小的村落。村外长着许多松树,在村口放眼望去,至少有四五十户人家。奇怪的是,明明已近晌午,却没有几户人家飘起炊烟。

小九心中疑惑,只是不等他细想,突然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直接抱住小九,哭喊着什么。

她声音哽咽含糊,隐约听着像是什么人的名字。

小九不喜欢和人有肢体上的接触,不由拧起了眉头,抬手想将女人推开。

可那女人死死扒着他,根本推不动一点。

小九顿时有些烦躁,正要动手,就见两个老人快步走了过来,边小跑边喊着:“对不住,对不住,公子莫恼,我们这就把她拉走。”

老太太上前搂住女人的胳膊,道:“姮娘啊,他不是福生,你认错人了。”

女人看向老太太,仍是不撒手:“娘,他就是福生,福生长大了也是这个岁数。”

“他不是福生怎么会来这里?”

老太太哄道:“哎,他哪里是福生,咱福生浓眉大眼的,皮肤黑黑的,老俊了。你再仔细看看他,白白净净跟小姑娘似的,肯定不是福生。”

女人歪头盯着一脸不耐的小九,脸上的神情变得茫然。

老太太接着道:“咱福生可孝顺了,绝对不会用这种表情看他娘的。”

老太太这几句话实在有点得罪人,跟着来的老头讪笑着看向小九,低声道:“公子莫放在心上,都是哄姮娘的。”

女人像是被说服了,她松开手,歪头望着小九:“不是福生。”

“对,他不是福生,咱福生还没回来。”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将人搀走,女人脚虽向村里走人,却一直扭着头看向村口。

两人走远后,老头又连连道歉。小九掸了掸衣服,语气冷淡道:“不用。”

老头见小九真无意追究,这才开口道:“小老儿姓吴,是雪松屯的村长,公子来这里做什么?”

他问这句话时,神情带着几分莫名的希冀。

小九早就想好了借口,道:“我四处云游,听闻这里有雪松奇景,便顺路过来看看。”

老头掩去眼中的失落,笑了笑道:“都说是雪松了,那得冬天下雪才能看见,至少要等两三个月的。”

“无妨,我看这附近景致也不错,呆几个月就是了。”小九问道,“村里有没有能落脚的地方?或是能租住的房屋?”

村长想了想,叹了口气道:“空房子多的很,不过都年久失修了,住不了人。”

“如果公子不嫌弃,可以住到村民家中。”

小九闻言,问道:“村里还有几户人家?”

“就剩六家人了。”村长领着小九往里走,边走边介绍道,“你方才遇见的是姮娘和她婆婆,除了小老儿一家外,还有李老汉,王阿婆,周家兄弟和陈先生。”

“怎么只有这么些人家?”小九打听道。

村长笑了下,云淡风轻地回道:“自然是死了呗。”

“陈先生脾气差,周家兄弟有个傻了,闹腾,您就住李老汉家吧。”

小九最苦的时候连雪窝都睡过,有屋有床在他看来已经很不错了:“行,房钱怎么算?”

“你随意给点就行。”村长道,“给多了,也没什么用呢?”

小九心中疑惑:这个村子一看就很贫穷,怎么会说钱没用呢?

两人进了村后没多久,小九就看到不远处有着好大一片平坦的田地,养活四五十户人家不是问题。然而走近后才发现,田里长得哪里庄稼,全是杂草,几乎都荒废了,只有几块地勉强能看出来有人在打理种植。

小九有些不悦,暗道:他们但凡勤快点,或是把田租给其他人,村子都不至于穷成这样。

两人沿着田边继续往村里走,村长指着前面,接着招了招手,喊道:“李老头!”

小九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矮小干瘦的老头坐在田埂长,拿着根破旧的烟杆,嘬着旱烟,听到声音也没回头,只是应声问道:“啥子事哟?”

村长道:“你家里是不是有干净的空房间?咱这来了个客人,要住上些日子。”

李老头这才回头,看向小九。他显然也很不能理解一个年轻的公子,怎么会大老远跑这山疙瘩里,表情好似对方有点大病。

村长见他那样,生怕他得罪人,赶紧解释道:“公子别介意,他就长着这么张欠揍的脸。”

李老头对此没有发表任何辩驳之词,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土,道:“有,要住多久。”

“两三个月吧。”

李老头点点头,也没问钱的事,拿起身旁的锄头,道:“你直接带他去,我地里还有些杂草没搞完。”

“行。”村长应下。

李老头又看了眼小九随身带的包袱,道:“他带吃的了吗?我家里的米面可不够年轻人的吃的。”

小九开口淡淡道:“路上的干粮没吃完,不用老人家操心。”

“那就行,东边那间屋子空着的,你就住那吧。”李老头说完,光脚进了自己的地里,周围的杂草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

小九跟着村长走到了李老头的家。

那是两间简陋的土屋,一间大些,一间小些。屋前用篱笆围了个小院,一侧散养着几只鸡鸭,另一侧则是泥糊的灶台。

村长带他走到了那间小屋子前,推开门。

屋里陈设非常简单,一张木床,一张靠窗的桌子,还有一个……书柜。

这让小九属实没有想到。

他随手抽出了几本,竟是些诗文策论之类考科举用的,而且书本上干干净净,没有什么灰尘,显然是有人时时打扫。

村长道:“这是他儿子的房间,书你要看也行,反正老李头也看不懂,但是别弄坏了。”

小九将书放了回去,问道:“我住着,他儿子睡哪?”

村长道:“他儿子都死五六年了。”

小九愣了愣,下意识道:“抱歉。”

村长摆摆手:“公子这话说的,又不是你害死的,有什么好抱歉的。”

小九没接话茬。

村长看了眼天色道:“小老儿得回去了,公子先歇着吧。如果需要去城里,就早些来我家,村口那个就是。小老儿有头骡子,拉您过去方便些。”

“好。”

待村长走后,小九将包袱往床上一扔,转身离开了李老头的家,在村里闲逛了起来。

明明还是下午,阳光正好,整个村子却像是死了一般,听不到半点人声。

走上一圈他就差不多摸清了村长说的那几户人家都在哪,毕竟房子有无人居住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等绕回李老头家后,小九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雪松屯居然一个孩子都没有,不说孩子,连个青壮年都看不到。那个周家兄弟同李老头差不多年纪,陈先生更是一把胡子的老学究。

唯一说得上年轻的,也就是疯了的姮娘。

难道年轻人都去外面闯荡了?

其实这时小九心中已经隐隐有些猜测,可他不愿意去相信那个过于荒唐的猜测。

傍晚时分,李老头从田间回来。

他站在院中,怔怔地望着儿子房中亮起的油灯出神,许久才放下肩上的锄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和他儿子屋内的干净整齐不同,李老头屋里堆满了东西。床铺、桌椅,锅碗瓢盆就算了,各种农具用品,还有些不知道能干什么用的杂七杂八的老旧玩意,将房间挤得快没有落脚的地方。

李老头掀开米缸,挖了一小碗掺着麸糠的米,走到院外准备煮碗粥充饥。他揭开锅盖,却发现锅里还有一半冒着热气的腌肉汤,汤上架着个蒸笼,摆着两张大饼。

这些东西显然是那个公子用随身带的干粮做的,不过,李老头没想到对方竟会做这么接地气的饭菜。

“公子,您锅里剩的吃食我先给您盛到一旁,老头子我得煮个粥,家里没有多余的锅,您看行吗?”李老头冲着亮灯的房间喊道。

小九推门从屋里出来,走到灶台前道:“不必,这些是留给你的。”

李老头愣了下,随即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小九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人家,道:“这是借住的钱,我要住到下雪才走,够吗?”

李老头连忙摆手道:“哎呦公子,这太多了,使不得使不得。”

小九面无表情道:“我身上没有碎银子,路上用完了,只剩银票,还是你要银票?”

李老头:“……”

他第一次见这样豪横的有钱人。

李老头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接过了银两,连连道了几声谢。

小九见他收了,没再多话,转身就回屋了。

次日一早,小九被院里的公鸡吵醒。

他起身走到院里,李老头已经不在了。锅里留了碗粥,甚至还有一个白煮蛋。小九就着自己带的腌肉和饼子吃完,也离开了院子。

他今天打算去县城一趟。雪松屯里别说肉了,连新鲜的蔬菜都没有,一问全是自己腌的咸菜配粥,配饭,配面,最奢侈的时候,就是炒两个鸡蛋。

小九也不是吃不了这个苦,但他身上又不缺钱,没必要非给自己找罪受。

路过田地时,小九又看到了李老头。他还是坐在昨天那个位置,抽着旱烟,望着田里的杂草发呆。

小九没有上前打招呼,继续往村长家走去。

到了村长家时,小九看到了姮娘和她的婆婆,村长正将平板车的拉绳套到骡子身上。

村长抬头望见小九,连忙问道:“公子有什么事吗?”

“我要去趟县城。”小九说完,看向婆媳二人。

那婆婆见状,想起昨日儿媳得罪了人家,立刻道:“让公子先用吧,我明日再去。”

小九移开目光,道:“无妨,一起去吧。”

婆婆闻言,面露感激道:“多谢公子。”

小九没有接话,直接跳到了板车上。

婆媳二人并不会赶车,村长就当起了车夫,四人坐着骡车晃晃悠悠地往山外走去。

许是怕儿媳又犯病惊到小九,老婆婆用力抱着姮娘缩在角落空出了一大片地方让小九坐。

小九有些不自在,可一想到就算自己开口,多半是和诚惶诚恐的婆婆来回推拒,顿时没了心情。

骡子走得慢,进城至少要两个时辰,车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时间就显得格外难熬。

最后,还是村长先开了口,问道:“孙阿婆,你今天怎么想起带姮娘去看大夫了?钱攒够了?”

孙阿婆偷偷看了眼小九,似是有点尴尬道:“就我养的那几只鸡,下的蛋能换点米面不饿死我们娘俩就不错了,哪能攒下什么钱。”

“这不是这位公子给了李老头锭银子,他送给我了,这才能带姮娘去看看病。”

小九心中讶异。

李老头明明自己也穷,居然能把一锭银子都直接送人了。

村长笑道:“哎呀,这可要好好感谢公子。”

小九微微蹙眉,马上接话道:“这是房钱,应该的。给了李老头就是他的,要谢就谢他去,与我无关。”

孙阿婆见小九不愿意接这话,也识趣的换了话题:“李老头说,看病剩下的钱可以买些粮食菜肉,分给大家。”

“行,大家也是沾了光。”村长又拍了下骡子的屁股道,“小尾巴,走快点,回来给你吃顿好的。”

许是想到了小五他们,小九忍不住道:“你们感情还真好,像一家人似的。”

村长“哈哈”笑了两声,可这两声莫名有些苦,又带着几分调侃道:“说是一家人也差不多了,毕竟都是互相抬棺材的情份了。”

小九犹豫了好一会,才问道:“村里的年轻……?”

他还没问完,村长吓得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紧张地看了眼姮娘。

幸好姮娘盯着远处的小路发呆,没注意到小九说了什么。

村长冲小九摇了摇头。

小九拉开村长的手,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几人一路再无话,等到县城的时候,日头都快到头顶了。

孙阿婆带着姮娘直接去了医馆。

小九看了眼那医馆手写的歪七扭八的字,沉思了好了会,直到村长叫了他一声才回过神。

“公子,公子要买什么?这里小老儿熟,可以带您过去。”

小九没有拒绝,将自己昨日列出的清单递给了村长。

村长看了一眼,道:“包在小老儿身上。”

两人沿街采买。

有了雪松屯的事情在前,小九不由留意起了县城里的人。

比村里好些,路上还能看到些青壮年的身影,但是大多都有些残疾,至于小孩子就更少了,偶尔能在店铺里听到一两声孩子的哭声。

姮娘不在,小九便直接问了出来。

村长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东面和陈国打仗,士兵死伤太多,人不够……”

小九皱眉道:“我记得向民间征兵是有规定的,家中至少要留一名成年男子。”

村长笑了一声,似是苦笑,又像是嘲讽:“都是被抓走的。”

“姮娘的儿子那个时候才十二岁,母子俩来县城买东西,正巧遇上他们来抓人,从她怀里把孩子抢走了。”

“姮娘被推开时撞到了头,昏了过去,回村醒来后人就疯了。”

“那些人来了两三次……”村长停顿了许久,“后来,就只剩下我们这些苟延残喘的老家伙了。”

小九抿了抿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士兵打仗为的就是保家卫国,想必他们也是迫不得已。”

村长看了小九一眼,少见地没有摆出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声音有些冷硬道:“与我等贱民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让小九有些生气,他正要反驳,就听老人接着说道,“陈国占领雪松屯时,既未偷抢,也没杀人,至少大家的孩子还在身边。”

村长问道:“公子,换作是你,你觉得谁更可恨?这国家姓顾也好,姓陈也罢,百姓过的日子又有什么区别?”

小九忽然有些明白顾棠当时的沉默了,只能讪讪道:“但这次不同,陛下一定会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的。”

村长敷衍地笑了笑,指着前面的店铺道:“公子,这是米铺。”

小九原本只算买自己一个月的口粮,等进了铺子后,临时改了主意,一口气买了六七袋大米。光是这些,小尾巴拉起来就很吃力了,更别说还有其他东西没买。

村长有些为难,不过,不等他开口,小九直接让人去驿站雇了几辆马车运货。

连同孙阿婆买的那些,一起送到了雪松屯。

几人坐着骡车返回。

大夫开了一堆药,小九拿过来看了一眼,都是些镇静安神的药,想来用处也不大。

他将药递了去,一路也不曾说过什么话。

等到了村子,小九把自己买的东西分作七份,拿走了自己的那份后,让村长将其余的送到村里其他人家。

这些东西可值不少钱。村长有些犹豫,收下吧,太贵重了不太好;不收吧,今年地里没多少收成,怕是要过个苦冬了。

小九没给他回复的机会,拎上东西直接出了村长家门:“若是不想要,就扔了。”

“我一个人吃不完,放着也只是坏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收下就有些不识趣了。

村长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小九。

雇来的车夫将东西送完后,准备离开,返回县城。

小九在村口拦住了其中一人,递给了他两封信和银两:“麻烦到城里帮我寄出去。”

车夫收下信,看了一眼,一封是寄往北安城,另一封竟是寄往帝都的,心中不由猜测起这位公子的身份。

小九再次经过田地时,心情却与昨日大不相同。

这个村里没有年轻力壮的人,没有耕牛,就算有百余亩的良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点荒废,无法种出养活自己的粮食。更可怕的是,这样的田地,竟没有人来抢夺,多半不是周围的村民良善,而是其他村也和雪松屯的情况差不多。

食物分到了众人的家里,可村民看起来和平日里并无区别。小九遇见的每一个人,都仍是那种空洞的眼神。

在小九的印象里,他父母还在世时,只有过年家中才会如此奢侈。能吃到丰盛的饭菜,应当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小九看着仍坐在田埂上发呆的李老头,有些茫然。

小九不是一个会主动与别人交际的人,而雪松屯的村民也仿佛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拒绝了其他人的靠近。哪怕小九同李老头住在同一个院中两个月了,两人对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和陌生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在这种冷淡的氛围中,雪松屯终于迎来了它的冬天。

鹅毛大雪几乎将整个村子都埋了起来,唯有青松直挺挺的矗立在天地之间,傲雪凌霜。

那样的雪景确实有些壮观,可它也带来了足以冻碎人骨头的寒冷。

家家户户烧起了炕,躲在屋中足不出户。

小九坐在门窗紧闭的屋中,饶是他极为擅长忍受孤独,此时也觉得无聊枯燥得像是死了一样。幸好屋里还有些书籍,勉强能拿来打发时间。

小九不由看向李老头房间的方向,突然有些好奇:他在做什么?他连书都没有,一个人在屋里会做什么?

小九裹上厚厚的冬衣,拿起一罐灯油作为借口,敲响了李老头的门。

屋内没有人应声,小九顿时有些担心,直接推开了门。

李老头坐在炕上,就像他平日坐在田埂上,望着斑驳的墙壁,如同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老伯?”小九唤了一声。

李老头这才缓缓转过头,许久应道:“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给你送些灯油。”

李老头下床,接过灯油,道了声谢。

小九没有离开,而是在床边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李老头静静站着,没有撵人,也没有寒暄。

小九先起了话头:“冬天这么无聊,你不去找其他人窜窜门吗?”

李老头给小九倒了碗热水,坐回炕上,回道:“去谁家呢?”

姮娘家不方便,王阿婆又聋又哑;村长的媳妇瘫在床上,他得时时照顾;周家的弟弟稍微受一点刺激就闹,哭天喊地;陈先生爱说教就算了,还总是用些之乎者也让人听不懂的话说教。

这一村的人,竟凑不出能在一起唠嗑的两家人。

小九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干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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