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璟被亲得脑子懵懵的，还未完全反应过来。
谢清晏声音微哑：“乔天川等会过来，你好不容易抽空出趟宫，我就叫他来了，他一直念叨你，府里这些零零碎碎的，有很多都是他置办的。”
说曹操曹操到，乔天川听闻殷璟在，很快就从仁医堂杀过来，大咧咧地推门就进，被殷璟的模样惊艳得愣在那儿。
“这…这也太好看了！可惜到时只有我们几个，真该巡游都城，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大衍的太子殿下有多么风姿绰约。”乔天川仍是一如既往地话多。
他围着殷璟转了一圈，到处都挑不出毛病，殷璟很少穿艳丽的衣服，简直让人眼前一亮。
殷璟打趣：“能让你看见就够了，你一个人夸得能顶一城人。”
乔天川不好意思地挠头：“嘿嘿。”
谢清晏：“好了，你先坐着，我带殿下去个地方。”
乔天川：欸？我不是才刚来吗？果然成了亲就忘了兄弟……
殷璟被谢清晏拉走，也是一头雾水：“我们要去哪？”
“后院祠堂。”谢清晏说，“见见我母亲。”
“我穿这个不合适。”殷璟停下脚步，“你等我会，我去换身衣服，这是我第一次见你母亲，得郑重点。”
“好。”
殷璟很快把婚服换下，收整妥当，换了浅蓝色衣衫，是他平时常穿的风格，却是上好的料子，这是他拿皇帝赏赐之物新做的。
穿新衣裳去见长辈，才能以表尊重。
“母亲会喜欢你的。”谢清晏看出殷璟的忐忑不安，宽慰道。
祠堂摆满了牌位，上百盏长明灯散发暖黄的光晕，安静沉默地注视着外来之人。自建朝以来，谢家上阵杀敌为国而死的族人都在这里，除了谢忠。
谢清晏上了一炷香，随后牵起殷璟的手，说：“娘，我找到了与我共度一生之人，今日带来给你看看，他叫殷璟，是当今圣上的四皇子。”
“叶夫人，虽然无缘见您一面，但我想，您定是一位气质非凡的女将，谢清晏很好，我很庆幸能遇见他，我们以后会好好的。”殷璟说这话时，是看着谢清晏说的。
认真许下的誓言，在长辈的见证里，有着白首相依的决心。
他为先祖们上香，随后一撩衣袍，同谢清晏一起跪下，磕了头，就算是名正言顺。
周围的烛光似乎更亮了，光影摇曳。
今年二月廿一正好是春分节气，天气回暖，阳光也不错，是个好日子。
大衍很少会有男子成婚，但也算是正常事，律法承认。婚仪与男女成婚时大致相同。婚前的十二天里，新人不能见面，否则不吉利。
至于是否吉利，谢清晏并不在乎，也没有办法，他们总得上朝，还是会见面。
既然朝会上都见过了，再多见几次也无妨，于是谢清晏这么想着，仍是每天悄悄去东宫找殷璟，次数频繁。
所以王贺只能退而求其次，千叮咛万嘱咐，苦口婆心，让谢清晏在成亲前一夜不许进宫见殷璟。
不让谢清晏出门的结果就是，他拉着玄白问了近两个时辰，他戴什么头冠，穿什么鞋。
玄白都不知他哪来那么多头冠，从金银玉到上刻花纹是否合适，问到最后他已经看不出那些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一样的华丽好看。
好不容易挑完以后，谢清晏又失眠了，深夜练武，还要拉着玄白一起，说是检查玄白退步没有。
“我都睡不着，不知阿璟如何，算了，他平时太累，得让他好好休息。”和玄白对打到半途，他突然来这么一句。
玄白：……
有没有人来管管他。
而他心心念念的殷璟，在成婚前夜笑眯眯的，嘴角上扬，就没下来过，宫女问他什么事这么高兴，殷璟神神秘秘：“大喜的事。”
但他睡得比谢清晏香。
既然做了不惊动任何人的打算，在宫里穿婚服实在太显眼。殷璟特意早早等着，宫门一开就出了宫，直奔侯府。
侯府装饰得很有成婚的喜庆味道，房屋的修缮基本完工，焕然一新，也真如殷璟所想，这时候许多花都已盛开，漂亮极了。
红绸挂满，微风惹得灯笼轻轻摇晃，喜字也是谢清晏亲手写的，玄白与王贺贴的。
完工的喜服要比殷璟试穿时，更华丽精致一些，做工繁复，有好几件，殷璟穿了好半天，腰带勾勒出身形，玉簪束发，露出他完美无瑕的五官。
谢清晏常穿玄衣，今日猛然间换上华丽的大红婚服，很是不一样。银冠束发，身材修长，五官浓艳，尤其是那一双狭长凤眼，无端多了几分多情。
谢清晏简直看呆了：“阿璟真好看。”
殷璟：“你也不差。”
两人站在一起，任谁都要说是一对璧人。
徐如是还带了薄礼来：“恭贺殿下与世子喜结良缘。”
王贺是看着谢清晏长大的，在谢家待了一辈子，由他来证婚很合适。双方皆没有父母长辈，干脆拜高堂这一步都省了。
“共拜天地，日月为证。”
“新人对拜，白头到老。”
面朝谢清晏，深深望进他含笑多情的眼眸，此刻两人天地之间只余对方。
谢清晏满心都是眼前的殷璟，虽然经历过离别与厮杀，但总的来看实在算幸事，特别是遇见殷璟，他成为了自己的家人。
随王贺的指引弯下腰时，衣袖的大红色遮住了殷璟的视线，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正紧张兴奋地跳动。
母后一定看到了。
等拜完堂，便带谢清晏去见她，殷璟暗暗打算，思绪飘远。
王贺：“礼成！”
“送入洞房！”乔天川在下面鼓掌欢呼。
殷璟眉眼带笑地看向谢清晏，那表情谢清晏读得懂，因为他也是，此刻一定没有比他们更幸福的人了。
他招呼道：“快坐下用膳吧，就我们几个，别客气。”
只是饭没吃几口，便传来了大消息——康安帝驾崩。
宫里现下正急着找殷璟回去主持大局。
乔天川筷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殷璟神情有几分怔忪，下意识看向谢清晏，谁也没有料到，分明昨天诊平安脉时情况还算稳定。
不过也来不及想太多，他与谢清晏换下婚服就入了宫。
众臣乌泱泱在外厅跪了一地，都低着头，呜咽哭泣，殿内气氛压抑悲伤，但这伤心是真是假也没人知晓。
康安帝走得很安详，心脏是突然停止跳动的，连交代遗言的时间都没有。
殷璟慢慢走到他床边，对于先帝的死，他并没有多难过，他与先帝没有多少感情，只是觉得这一切发生太快。
林儒最先看见他，跪地恭迎：“请太子殿下承继皇位。”
身后众人齐声：“请太子殿下承继皇位。”
殷璟：“父皇驾崩，本宫继承遗命，登基称帝，诸位可有异议？”
“参见陛下。”
“先帝葬入皇陵，命司天监观星择日，陪葬品清单由礼部拟定，送葬队伍交由户部安排，守孝三月，其余事宜林相随我来拟旨。”
就这么忙忙碌碌到天都黑透，改朝换代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勤政堂一连下达了数道圣旨。
先帝谥号为景，衍景帝。新年号改为庆治。
先帝留下的后妃，按旧制，封为太妃，迁居别宫，或出家为尼，为先帝祈福。
林儒走后，殷璟轻压额角，连续处理几个时辰，他实在有些受不了。
“累坏了吧，快来吃些点心。”谢清晏适时出现。
殷璟眼睛一亮：“给礼部的活可不少，你怎么抽出空来的。”
谢清晏：“已过了退衙时间，而且我说我回府中办。”
殷璟特意吩咐孙茂成，谢清晏可以自由出入勤政堂以及其他皇帝所在的任何地方，不用通传，任他通行。
“没想到当皇帝这么累。”殷璟无奈道。
谢清晏给他按头：“这才坐上皇位第一天就累了，以后可如何是好？”
“这不还有你在。”殷璟闭上眼享受。
“陛下，我们的婚仪可还没结束。”谢清晏凑近，意思显而易见。
殷璟瞥他一眼，提醒道：“先帝才驾崩。”
“婚事也耽误不得，放心，没人会知道。”
为了方便皇帝休息，勤政堂的侧殿也放置了床榻，直到屏退了下人，殷璟才放心，他点燃红烛，坐在床边，等着谢清晏剪下两人头发。
“结发之礼，恩爱两不疑。”两绺黑发缠绕在一起，放进锦袋里。
合卺酒也饮完后，谢清晏有些迫不及待地接过酒杯随意扔在桌上，他靠近殷璟，一双黑眸紧盯着，眼中溢满情欲，他轻唤：“陛下……”
“还有最后一件事。”
殷璟被谢清晏困在双臂之间动不了，距离很近，呼吸尽数打在对方脸上。
“先帝忌日，不太好。”他两手搁在谢清晏肩上，轻轻推拒。
“他不会怪罪我们的，何况让他看见又能怎样？”说完不等殷璟回答，谢清晏吻上他的唇。
……
衣衫散乱，落了一地，殷璟任谢清晏摆布成他想要的姿势。感觉到肩头覆上轻吻，是谢清晏在对他说：“别怕。”
后来阵地从侧殿转移至正殿之上的龙椅，谢清晏美名其曰，让殷璟提前感受这个位子。
龙椅宽敞，白嫩双月退被分得很开，放在两侧扶手，冰凉的蛟龙盘踞其上，殷璟一阵战栗。
这时节的天气和煦很多，今晚却起了狂风骤雨。风雨忽大忽小，毫无规律，却很有节奏，御苑的牡丹被砸得颤颤巍巍，一片泥泞，花瓣皱巴零落。也偶尔会有停歇的时候，给脆弱珍贵的花草片刻喘息。
在先帝驾崩的这夜，持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