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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谷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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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越州城总是那般繁华。

鳞次栉比的商舍、熙攘的人群、往来的车马、以及挑着担热情吆喝叫卖的货郎。

自不经意瞥见那名穿着浅蓝色短褐的货郎起,晏菀一双大眼就一直滴溜滴溜盯着他。终于那货郎路过一间茶水铺子时,被一对母子给叫住了。

货郎利索地卸下肩头担子,拿出瓷碗,打开木桶盖,舀出碗热气腾腾豆花后又打开另一只木桶开始为豆腐脑调料。

盐、花椒、辣椒、豆酱,晏菀在心中默念着调料的名称,已然猜透她心思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她难为情地赶紧捂了捂肚子,又察觉不对,赶紧放下车帘正襟危坐、两耳不闻窗外事。

可偏偏另一头斜倚着的赵五不肯就这般放过她、打定主意要破她这假正经的功夫,掀帘低声嘱咐车外的云鹰几句后便坐正身子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喉咙发出的那声“咦”故意拖长了声调,久久萦绕车内。

“你有完没完!”晏菀被她看得发毛,没好气的说道。

“晏菀,我今日可是救了你,想好该怎样报答我没有?”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更何况她同韩束儿现还在赵五车上,这一句话她便败下阵来。

晏菀稍加思索,学着脑海中浮现出的江湖侠客形象,双手抱拳,豪气干云道:“赵五姑娘今日出手相救,此恩没齿难忘,他日有供驱驰的地方,尽管开口。”

说完她似觉表达得不够,右手握拳重重、朗爽捶了捶肩头。

这举动到是令赵五不知如何是好了,她瞪大的眼睛眨巴几下后才又恢复平日里那副妩媚调笑模样,身子微微前倾、伸出手抬起晏菀的下巴,惑人心神道:“那我想要萧崇璟!”

晏菀拍下赵五的手,摇摇头,内心无比的惋惜:这好端端的一个美人,就是眼光不太好。

“萧崇璟他不是一个物件,不是我想予你便能予你的。”晏菀抬眸见赵五仍前倾着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索性自己也微动身子靠近她,挑起她下巴,“赵大美人,你若是真心欢喜他,便自己十足十地施本领和手段,勾了他去。”

“不过……,我倒是可以从中牵线搭桥,一次一百两如何?”

赵五听后呵笑出声,拍下晏菀那只手,玩味道:“这怀王世子看起来就真那么像头猪?”

晏菀既不解又惊怔于赵五一下子从恋爱脑化身为慧眼英雄看透萧崇璟的本质,抬头愣愣盯着她,待她解密。

“好叫你这黑心娘子养肥了,再一刀又一刀宰了卖钱。”

“……”

赚钱嘛,不磕碜!再说她哪有那么黑心?晏菀心思一转,决计不能这般上赶着求着目标客户掏钱,改用饥饿营销模式,哼了声,再道:“那可是怀王世子萧崇璟呢!仅此一个,京城万千少女的梦!”

说完,便如霜冷漠,不再搭理赵五。

行几步后,马车前悬着的金铎突然响了起来。

“拿进来!”

赵五慵懒出声,须臾,云鹰便递进一只食盒。

“你打开!”

赵五指使起晏菀。

可晏菀打定主意拿乔,良久,仍不动。一旁的韩束儿不忍气氛僵持,才缓缓揭开食盒。

随着食盒盖子同食盒彻底分离,韩束儿吃惊的表情才转为平常,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戳戳晏菀。

多次后不堪其扰的晏菀终是低头看了看。

只是这一眼,她也惊愣住了。食盒中安安静静地放着三碗红油豆腐脑。

“愣什么愣,吃呀!”见这两人一副快惊掉下巴的模样,赵五心满意足地懒懒出声。

“多谢!”

晏菀诚心相谢,岂料赵五是个会顺着竿子往上爬的性子,傲慢地仰着头、指着晏菀道:“你,端给我!”

果然就不该对这货生起点什么美好感受。晏菀心中那点零星的感动顷刻间荡然无存。但她还是秉持着虽然对方不怎么会做人,但自己是个大好人的心态,将一碗豆腐脑端给赵五。

然豆腐脑还在半空中时,便被韩束儿给拦下了。

“你不能吃!”

晏菀、赵五同时看向惜字如金的韩束儿,见她迅速起身将赵五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拿出。

晏菀这才看清赵五的手心斑驳一片的血肉,如被镪水腐蚀过一般。

“你以后不要再乱碰雀舌兰了。它的花柱会分泌出一种粘液,能吃掉你的皮肉,它平时也是这般吞掉小甲虫、小蜻蜓的。你还折断它,沾了汁液,现在是没感觉,待一二个时辰后就又痒又辣的疼。”

韩束儿说的同时从腰间小囊中掏出一只小竹筒,撕下衣角,将竹筒中类似于油的液体倒在衣角上,轻柔地替赵五清理起伤口,待伤口清理妥当后再掏出包药粉,小心翼翼地撒在赵五手心伤口处,“你忍着点,会有点疼。这是佛螺花结的种子碾磨成的粉,生皮肉的,我这就只有这一点了,应该也够用,你拿去,记得每天抹一点。”

她又在腰间摸索了一会,许久也不见摸到她合意的东西,颇为懊恼地垂头呼气叹了叹,再抬头时见赵五知她意,将一方干净手绢递向她,才心满意足地接过,熟练地包扎起来。

“谢谢你呀!”赵五欢歆地将已包扎好的手抬起,炫耀似地展示给晏菀看,她特别喜欢韩束儿打出的那个双耳如意结,碰了又碰。

“这几天你别吃辛辣的东西。”

“好!”赵五果断答应,将自己那碗豆腐脑大方爽快地推向韩束儿。大大的眼睛满含憧憬,心痛地看着韩束儿吃了一路。

最后还是看不下的晏菀许诺赵五会回赠她一碗甜的、与众不同的豆腐脑才作罢。

及至通判府衙,晏菀再次向赵五道谢后掀起车帘打算下车,手刚碰上车帘时,赵五叫住她。她转身回望,见端坐主位的明艳女子正含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们很久很久的以前曾见过吗?

格外的似曾相识!

“晏菀,你可记好了,我叫赵云澜。”

*

从东城门入城后向西走十来里,达拜王桥,至此自南向北,经济望门、金鳞桥、灌仙里,最后直达蓬莱阙,这一片曾是古南越王宫的前庭所在,但随着南越王向太祖皇帝称臣归献,撤藩国并州入府,这里便成了整个崇南路及越州府的治所所在。

而通判官署则处在灌仙里的西南角,在一众官署建筑群中无甚出奇,但深藏在它地下的就是古南越臭名昭著的獠狱。

獠狱有多可怕呢?

闻之变色、惊止小儿夜啼。

更遑论正提灯于其中的晏菀,渐生渗骨冷意。

这整个牢狱的地面及狱壁因返潮湿泞不堪,每时每刻都有水珠积聚成渍,然后成股成股地下滑跌落。滴答、滴答……,一秒接着一秒,无数细小声音在这阴暗空间内被放大,放大化身为惊惧、烦躁的巨兽吞咬着被关囚犯人的血肉、感知、呼吸,日积累月这些曾也是鲜活着的人成了一条条枯槁的烂鱼,一边木愣、本能化地渴求着生又腐溃沉沉的接近死亡。

“救我出去……”

“我是冤枉的……”

“知错了……知错了……小人知错了,还请大人放小人出去。”

牢狱经年不见光,晏菀手中的烛火更是微弱不堪,但在这样的地方足够了,够那些早已麻木的囚徒化身为飞蛾前仆后继地扑向围栏、此起彼伏地呻吟、叫喊着,一时间仿佛这才无间地狱。

啪、啪两声,凌厉的鞭子挥天入地,瞬间震慑住一切哭嚎。

“再哭闹,就都得挨鞭!”前方引路的衙役恶狠狠地威胁,说完他就弃了恶煞面具,转而新挂上谄媚面具,夹着嗓音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并讨起功,“夫人莫要惊怕,这些罪囚不懂事而已,小的已让他们安静下来,莫再惊扰到贵人。”

但他的这方圆滑作派只让晏菀感到不适,张了张嘴却终是什么也没说,转头瞥向一侧,目光与一名污秽不堪的老者相接,进而看见那老者已呆滞的目光瞬间鲜亮起来,冲着她嗤嗤怪笑,紧握着围栏的手使劲伸出,想要抓住她似的。

晏菀胆颤着心漏了一拍,见衙役已注意到这一幕,正要挥动鞭子打过去,重重地推了衙役一把,“别打他,也别再跟着我,最里面的那间牢房,我自己去。”

说完,她不等衙役回复,低着头快速向前走去。

所幸没多久,晏菀便到了那间牢房。可能是因为那人才来这鬼地方,不似其他犯人那般,她安然自若,离稻草上蜷缩的人或是紧抓围栏悲怆的人都远远的,极不相容。她从地面积了水的坑洼中捞出只死命挣扎的蚂蚁捻在指上,拾起衣摆小心翼翼地擦拭,待满意后才走到石壁,掂起脚,用尽自己的力去够着那扇高悬在上的小窗,送蚂蚁出去。

“韩束儿!”

晏菀不合时宜地出声打断她。

韩束儿置之不理,良久,待她终于认清自己无法够着那扇窗后,平静地将蚂蚁放在狱壁生长着的青苔后,闭着眼、靠着湿壁坐了下来,安安静静地仿若睡着一般。

“我不信是你杀了韩楞生。”

她不说话。

“我也不信是你杀了韩福。”

她缓缓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晏菀,唯独那双眼中流动异样的情绪出卖了她。

“你潜进赵家庄园,应是知道韩福之死同赵家脱不了关系。”

“你不是来抓我的?”

晏菀摇摇头,“我……得罪了赵家,他们用韩福的死来构陷我,我想洗脱冤屈,查明真相,找出真凶。”

“可……官府的文书不是已替你撇清了吗?说……人是我杀的……”

韩束儿语气仍是淡得无波澜,可晏菀却听出了嘲讽。

“我要的是真相,是事情本来的面目,而不是那一叠将黑的说成白的废纸。”

“好!韩楞生是我杀的,我爷爷是赵铮杀的,你已经将我抓来了。那你还不快去抓赵铮!”

“可……”

还不待晏菀说完,韩束儿就冷冷打断,“你根本就不会抓他,整个崇南都是赵家的势力。三娘只是收了我的钱,照我说的引你上小福岗,她没掺合进这些事、什么也不知道,你们放了她、让她离开越州。”

“待查清后,她没犯事,自然会放她走。”

然这时,晏菀听见一阵脚步声渐近,下意识地同韩束儿交换眼神后,警觉地转头望向路尽头。很快一名着皂靴、穿官服的吏员带着一队兵卫出现。

“奉庾知府之令,前来提命犯韩束儿,闲杂人等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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