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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谷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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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庾知府之令,前来提命犯韩束儿,闲杂人等退避。”

带头的那名差吏见晏菀仍杵在牢门前,无半分退让的意思,再次将这句话雄浑念了一遍。语毕,他抬手作势,他身后穿着甲胄的卫兵倾巢而出、迅速沿着两旁的围栏站定,将晏菀团团围住。

“何人?再不让却,一并拿走。”

差吏眉目朝天,未将晏菀放在眼里,右手略微抽出佩刀,给予警示。晏菀仍不让却,冷冷地瞪了眼欲上前开门的狱监后,朗声道:“既奉知府之令,可有差文?既带兵拿人,你又以何等身份?可有凭证?”

差吏听这话,耐心告罄,怒气翻涌地抽出佩刀,指向晏菀,一时间他所带来的卫兵也纷纷执刃相向。

晏菀并不知那里走漏了风声,她将韩束儿带回通判官署没多久,知府那边就立马派人来拿人,但她也知千万不能将韩束儿交出去,否则这两起案子只会落得个死无对证、不了了之。甚至目前这情形,她也不知她能不能斡旋住、甚至可以拖多久,可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露怯、从程序上找漏洞,必要时再拿身份压压人。

想明白关窍后,晏菀高昂起头,正欲开口,见身旁那名已吓得脚软的狱监,上前抱住差吏的腿,颤颤巍巍道出她的身份。

而后差吏轻蔑地打量起她,静了好一会,才讽刺地哼了一声,作出手势令卫兵收起刀刃,可他自己那把刀却仍未入鞘。

“太祖皇帝定制,一州府事宜当由知州或是知府协同通判共断。就是要提拿证人也应知府正式批签文书送与通判过目后,再由通判谴本所之衙役送往,而今你仅口凭所谓知府令便擅闯同级治所,已是僭越之罪。且……”晏菀说至此故意停顿一下,转头紧盯一名兵卫,哂笑出声,“衔缨范阳毡笠、锁子铜铠、厚底皂靴这是崇南路土兵特有的装扮,可崇南土兵的调控权在钤辖司手中、直接听令于枢密院,小小一知府焉有权调遣?这是越权大罪。”

差吏怒极挥刀置于晏菀肩颈,“怀王世子妃?哼……你说是我的刀硬些还是你的嘴硬些?你孤身一人在这牢狱被囚犯所杀,我等力战过却寡不敌众,最多治个保护不力之罪。”

说罢,他转头对着兵卫们大声笑问道:“兄弟们,你们说这娇滴滴的世子妃是怎么死的?”

“被囚犯杀的,与我等无关。”兵卫们同样嬉笑着答出。

“死罪,所有人都得死,且夷三族。”

“什么?”嬉笑声太大,差吏没听清晏菀的说话。

而晏菀则趁那差吏这一瞬的分神,迅速用力将刀推下肩头,平静有力说道:“越州的牢狱中死了一个宗妇,不算什么!可怀王唯一的儿子人还在越州,怀王要想儿子平安无虞,一是要消除所有潜在危险,二则是要杀鸡儆猴,今日在场之人,他毕杀之。可事情闹大了,捅去了生性多疑的官家跟前,一知府能调令归属中央管辖的土兵,这就是失控,是点燃谋逆的引子,会危及大梁统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会,那时尔等同在这牢狱中所有人皆是叛者谋逆。我朝谋逆罪大,父族、母族、妻族皆须伏诛。”

晏菀轻扫兵士,见其脸上皆有所惊惧、惶恐,继续道:“可怜家中白发父母、贤惠娇妻终日碌碌无所休,还未等来建功立业便要身首异处;童稚儿女还未晓通人事、历经凡俗就短折掩沙。为了个自己都说不明白的空口之令,赔上一家三代人命值得吗?”

“妖言惑众!”那差吏见周遭兵士已有被晏菀说动的迹象,自己也泄出丝丝慌乱,怒叫着提刀向晏菀砍去。

幸亏晏菀知去了然庄凶险,早就找林沭问询过,备了生石灰在身上,在差吏挥刀的瞬间摸出,冲着他眼睛一把撒去。

因此当萧崇璟心急火燎地赶来时,正看见一名穿灰蓝吏服的大汉紧闭双眼、满脸痛苦地胡乱挥刀乱砍,而晏菀则灵活地躲闪。吓得他赶紧唤矜书上前施救。

这厢晏菀正艰难地躲着,眼瞅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细小白点与她擦身而过,在空中飘滑着。突然她眼前一花,只听见那差吏的呻吟更大声了,接着哐当一声,他手中大刀落地,而自己的身子也被骤然一拖拉,摔进了萧崇璟怀中。她赶紧转头望去,见那细小的白点落向的目标为那差吏,她赶忙出声提醒矜书。

矜书虽心生疑惑但脚下功夫仍是迅猛,他抬腿一踢,只是腿脚还未落上那差吏胸口,人已重重倒下、昏迷不醒。

“娘子,你没事吧?”

“你怎么来了?”晏菀从萧崇璟怀中挣脱出。

“方叔派人传话,说庾亮带人来拿韩束儿,恐你有危险,要我换上官服,速速来牢房接应你。”

他……他可真是个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知晓。晏菀在心中咒骂一声,上前捧住萧崇璟的脑袋,与他近距离对视,颇为认真地说道:“韩束儿没有杀人,不是命犯,而是重要人证,切不可落到庾亮手中,不然这两个案子就会变成无头冤案。懂否?”

萧崇璟懵然地欲摇头但看晏菀神情十分严肃,鬼使神差地重重点头。

萧崇璟带来的衙役早已将那些兵卫控制住,晏菀稍稍安心,她利落地松开萧崇璟,径直走向狱监索要钥匙。狱监本有些为难,但被晏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后,利落交出。

晏菀开门将韩束儿放出,诚恳道:“抱歉,我没料到方先生将你提审完后就直接下了大狱,我找你一直都只是为查明真相而非顶罪。相信我!”

“喂……娘子,你们要哪里?”

晏菀拉着韩束儿离开,听见身后的萧崇璟发问,回了句“查案”,便继续向前走,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就与迎面而来的方决、庾亮撞个正着。

庾亮先是呆愣几秒后,火速提袍大步向前,探看清那一片狼藉后大声诘问萧崇璟,“世子这是何意?”

“我……我……我……”

见萧崇璟结结巴巴一句话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来,晏菀两眼发黑,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后,再替他说话。她一瞥眼扫到方决正冲她挤眉弄眼做暗示,不解中已见方决做起和事佬上前安抚庾亮,顿时顿悟,狠掐自己大腿一把,生生逼出眼泪,上前挽住萧崇璟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凄惨诉道:“夫君……妾身好害怕!”

一时间萧崇璟自己也被晏菀这说变就变的精绝变脸术给怔住,略不自在地推了下,那曾想晏菀顺势进他怀中,粉拳轻锤他胸口,继续泣诉道:“夫君,他们想要杀了妾身!”

“嗯?”那厢在劝慰庾亮消气的方决听到晏菀这般说,配合地做出不可思议的震惊模样,炯炯有神的泡眼写满了诘责,直盯着庾亮发难。

“夫君……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呀!”

萧崇璟不知事情来龙去脉,他低头见晏菀那双大眼早已没有了往日或坚毅、或慧黠的清浅光彩,有的只是灰蒙蒙、雾浊浊的湿漉,稍稍泄出一丝晶莹,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且她瘦削的身子不住地发抖,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她应是真的被吓坏了!

她一个失去家族护佑、又陪自己来到这蛮荒之地、无依无靠地弱女子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险些被杀害。

萧崇璟回想起刚刚那惊险一幕就心疼、愧疚得厉害。他意识到自己既然娶了她、做了她的夫,便应向父王说得那般,为她撑起一片天、护她一世周全。

“庾知府,我倒想问问你是何意?私自带兵闯入同级官署,还想谋害文安郡夫人,怎么……是不是连本官也想要谋害呢?”

他凝目、皱眉,将自幼耳濡目染那份天家赫赫威仪发散开来,慑得庾亮连连否认、即刻行礼致歉。

可是这些常年在官场浮沉的老狐狸又岂是一两句话就能轻易打发的了。庾亮这滚刀肉告罪的话语说完后端起正义凛然架子,说起今日提拿犯人一事,将自己说得那是一个殚精竭虑、忧国忧民,仿若晏菀同萧崇璟这两块绊脚石再阻拦他一二,便是这天下的罪人般。

“庾大人,妾就只是个弱女子,且才脱险境,如今就想要凶手绳之以法,可有错焉?”

“不不不,世子妃何出此言。”

晏菀见庾亮表面上谦虚,实则半分不服,挽着萧崇璟来到韩束儿跟前问道:“恩人,你刚刚可瞧见那贼人要杀害我?”

“是!”韩束儿虽有惊讶却归于平静,答复道。

“夫君,你可听见了?”晏菀见萧崇璟那眼中充满了智慧,刚要开口,立马一手捂住他嘴,一手扭着他胳膊撒娇道:“夫君,这是见证那贼人要谋害妾身的重要证人,怎么能让她跟庾大人走呢?况且这贼人一日没定罪,妾身就一日不能心安呢!”

“哼……,这么说世子妃是要袒护这命犯到底了。且不说这些谋害说辞都是世子妃一家之言,只是谁家闺阁妇人会到这牢狱中来呢?”

“庾大人不信可以问问你们自己带来的那些兵士,是不是那贼人想要谋害我?这贼人挥刀向我时,还多亏夫君及时赶到、令矜书降服了,才护得我无虞。我来这狱中也是因小宠误入,来找回罢了。”

“哼……小宠,那小宠何在呢?”

“哪!”

庾亮顺着晏菀指处一望,立即气得七窍生烟。那就是一只平平无奇的蚂蚁,这不是拿人当三岁小孩唬着玩呢?他暴跳如雷,“一派胡言!今儿……人是我一定要带走的,世子妃少在这胡搅蛮缠。”

这时一直沉默的方决突然开了口,“矜书,庾大人站这么久,脚都软了,你来扶扶他。”

“我没有!”庾亮恶狠狠地使力推脱掉矜书上前欲扶住他的手,然下一秒自己就被方决掣肘住,接着手臂曲泽穴出来一阵痛,双腿似罐了铅般酸软、锥痛,整个身子直往下坠。

“你看,我就说嘛,庾大人腿软,要人扶来着。”方决将人交到矜书手中,似无意地说道,“庾大人这一天天的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这双手都快废了,矜书快给掰掰。”

矜书按着方决的话下手,只听见庾亮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方决才略带抱歉地开口:“这孩子呀,是个粗人,下手没轻没重的!庾大人你这脖子也不太好,我让他轻点,你忍着啊!”

庾亮气急败坏、大吵大闹道:“方决、萧崇璟,你们敢谋杀朝廷命官。我要告到官家那去,告到官家那去!”

“矜书,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庾大人掰掰!”

矜书武功极好,犹是庾亮发疯似的挣扎、后退,他轻轻松松便擒拿住。

庾亮见挣脱无望,矜书的手已碰上自己的脖颈儿,气势大衰,惊惧求饶,“世子、世子妃,下官错了,下官知错了,饶下官一命吧!”

矜书停手,扫向晏菀及萧崇璟。然还不待晏菀开口,方决立即又懒洋洋道:“庾大人,还告官家吗?”

“不告了……不告了!”

“那这人还带走吗?”

“不带了……不带了!”

方决轻叹口气,拍拍庾亮瑟瑟发抖的肩,“庾大人本就是为了案子而来,这人我们留下也是为了案子。不然这样,官署后衙还有空的院落,将这犯人呢……关进去,派你们那边的人手同我们共同看守,待我们这边的案子了呀,自然将人给送过去,怎样?”

庾亮经此一遭,那还敢有异议,见方决如见修罗恶鬼,忙不停地点头。

方决见此,倒是心情颇好,奖励似地拍拍庾亮的脑门,嘱咐矜书,“矜书,给庾大人都弄不习惯了,快给掰回去。”

一旁的晏菀看方决笑得如此慈眉善目,宛若庙宇里的佛陀,面色发白,心中也发毛得紧,不停地告诫自己万不可招惹方决。而她身旁注意到这一切的萧崇璟,暗忖她是从没见过这般折磨人的血腥场景、心中生起惧怕,怜惜她,快步旋在她身前遮挡住她视线,“别看!”

倏尔,晏菀两眼便装满了铺天盖地的朱砂红,那是萧崇璟今日上身官服的颜色,她知道,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正望中那双漆黑如渊的瞳眸,深厚浓重,吸引着人的灵魂不由自主往更深处坠陷,恍惚中她感到有温热在迫近,并最终停靠在她耳上,将庾亮的惨叫隔绝开来,霎时,她只能听见深海波涛呼呼游走的动静。

她知道的,那是自己体内血液奔流、翻涌的声音,耳畔的热燃至心田,脑袋乱哄哄的,整个人也僵住,不作多想便伸手重重推开身前之人,“你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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