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冻阅读

繁体版 简体版
果冻阅读 > 娘子笑得甜蜜蜜 > 第18章 立夏(二)

第18章 立夏(二)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了然庄形制布局忒奇怪,弯弯绕绕的,混似原地打转。刚走出一段白璧立漆柱游廊、就踏进丛青苍篁竹林,竹林中设青石块小径,小径青石块间生长着不少浅草。还没出竹林萧崇璟就耐心耗尽,足尖轻踢倒株极稀罕的高草后,一把抓住身前的管事转过身,抽出矜书腰上的刀放到他颈边,恶狠狠道:“敢耍我!”

这已是第四次进竹林了!

明晃晃的钢刀近在咫尺,饶是管事先前再是硬气、傲然,此刻也抖得如筛,痛哭流涕地连连求饶否定。看得萧崇璟眉头愈加紧皱,心中那股无名火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可奈何便就此作罢。

咦,他又不是多凶残的一个人!

萧崇璟将刀递还给矜书,拉拽管事站直身,稍显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转身带着大队人马往相反的方向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管事茫然,擦了把脸上的涕泪,才惊觉到什么,赶忙对着那已快消失在转角的人马边追赶边大声嚷嚷起来,“错了……错了……,通判大人方向大错了。”

可惜,萧崇璟对他已全然丧失信任,听到这声音只恨不得脚下生出筋斗云来,跺跺脚十万八千里,任那糟心管事如何追赶也追不上来。

不过这庄子也忒奇怪了些,净是临水而建的长长的廊庑、接连成片的苍翠绿植,他感觉绕来绕去就没走出去过。心中一烦躁,又想起出门前方决嘱咐的话,冲着天穹大声叫嚷出来。

“晏菀、赵铮,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在哪里,快快给本世子我滚出来!”

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萧崇璟吼完偷偷瞅了眼貌似很忙、若无其事的矜书,再转过头严肃地审视一番皆装聋作哑的衙役,决计换一番说辞以保留自身尊严。

“赵铮你这小白脸,胆敢拐带本世子的世子妃,你快快将她给放了出来,不然本世子踏平你这破山庄!老子说到做到!”

他带着一大队人马在庄子中穿梭来穿梭去,凶神恶煞的,又皆执刃拿锹,寻常仆婢避之不及,自然如入无人之地,顺顺利利、浩浩汤汤地就来到了种栽雀舌兰的园子。

他紧盯着这怪花良久,觉似曾相识,摊开手,将矜书奉上的图纸打开比对。

没错就是这花!

人,他是没找到,但花已找到。周遭还飞舞着几只她养在南苑的毒蜂。

萧崇璟垂下手,宽大的官服衣袖能很好的掩藏住紧握成拳的手,他死死盯着那花,快喷出火来,咬牙切齿道,“挖!”

一声令下,衙役迅速出动,纷纷拿起铁锹凿地挖土,没多久那直直向上攀爬的明艳如火花朵就坠地坍塌,它的躯体被不同的人、不同的铁锹肢解、零碎碾泥,它妖冶的汁液如血如泪,不断地迸出再渗入泥里,似在娓娓道述多桀命运,又似在诡异、无声地种下咒。

它周遭那一地的未知名小花草也难幸免于难,幼白的根茎于深土中被挖出、朝天地曝晒,没一会就萎靡蔫瘪。

“禀大人,泥里什么也没有!”

萧崇璟凝眸,淡淡地扫了眼已是狼藉一片的花圃,耳中又响起方决说过的——花、蜂为媒,传情信物就埋在那片花圃下,板着脸冷冷道:“继续挖,我就不信什么也挖不到。”

“萧崇璟,你在干什么?”

是晏菀的声音。萧崇璟一惊后满是惶恐,看着眼前的花圃已不复原样,大量的黑褐泥土被带到表层,单调又死气沉沉,只偶有青青叶片夹杂其中,如罪证一般指认遭受的灭顶之灾。

刚刚的勇气及怒意全没了,脚也有些软,可也无法不面对,顶着发麻头皮转过身去,但在看清晏菀身旁的噙着清浅笑意的赵铮时,突然烟消云散的怒火又霍地升腾起来。

“你又在干什么?”

“本世子自然是来捉奸的,捉的就是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昨日大庭广众之下你就同这小白脸眉来眼去,今早膳食也来不及用就火急火燎地赶来私会,你当我死了吗?”

萧崇璟一把将晏菀拉到自己身前,叉着腰,义正言辞地质问着。

但晏菀的心思全然不在萧崇璟身上,视线透过他的肩望向一片狼藉的花圃。都说眼见为实,刚刚她只挖了一小处,若说全然放下疑虑是不可能的,而眼下萧崇璟带着人全挖了,且这个架势是不掘地三尺不罢休。她也就能轻而易举又清清楚楚地看见,除了泥还是泥,哪有什么人尸骸骨呢!

“报……大人,这大花下的土里有骨头!”

骨头?怎么会?

难不成赵铮说的话有假。晏菀心惊,不与萧崇璟多做纠缠,一把推开他,一步并作两步快速跑上前去。

可凑近看清那堆白骨时,只觉犹如瓢泼大雨直浇面门,霎时一个透心凉。待一个不经意扫到一旁那个灰不拉秋、一团毛的东西时,胃里巨浪直翻滚,远远地蹲在一旁开始呕吐。

“都让让……让让……,让老朽来看看究竟是何物!“

晏菀早膳未用,到了然庄后只贪饮来些茶水,自是什么也吐不出。她缓缓起身,正巧认出来人是老仵作装扮成的衙役。一时又堵又惊,不知是该夸赞方决心思缜密、连仵作也遣来了,还是该气他擅作主张、哄骗萧崇璟来闹这一出。

“老朽以为是什么呢!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娃娃,这是老鼠头……这是老鼠的尾骨……”

怎么办?那只毛茸茸的死老鼠模样又浮现在晏菀脑海,连带着还有股血肉腐烂的臭味,顺着鼻腔直达腹胃,再化作一根棍棒开始搅弄胃海。晏菀重新蹲下,顺着食道轻抚。

“这下世子妃,可彻底信过在下了吗?”

*

了然庄,无所居。

“……是不是该怎么说,你们俩怀疑他是杀害你爷爷的凶手,他本来不信你害死了她爷爷,但后来她替你顶罪也就开始怀疑你了杀了她爷爷……“

萧崇璟不停说,不停来回地探究这三人,精光尽显、警惕十足,不错过他们面上任何一个表情,生怕他仨联手哄骗自己。

泥炉上烧着的水已沸,白陶盖子被冲击得小幅度振动,赵铮提着手柄温壶盏。潺潺流水泄下,袅袅青烟腾升,他拿起一旁的暗色雀羽扇轻轻晃动,刹那云烟消散,正看清坐于对面的萧崇璟,警觉打量,宛若如幼鼠出洞,甚懵懂、甚天真。

淡笑着微微颌首,承认道:“是,世子果真聪慧。”

“可……可……”

“早就闻晏氏贵女西子貌咏絮才,一曲《流水》响遏行云。不过昨日确是在下与世子妃初次相见,那花下什么也没有,私情什么的也是无稽之谈。”

“那为什么方……”

添了茶叶的杯盏中重新注入沸水,没一会吸足清水的干脆叶片就舒展开来。层层叠叠、厚厚重重地铺满大半盏,透明的纯水也有了色,是清清浅浅的绿,而腾腾热气稍遇冷化凝成半透明的轻烟携着同样清浅的茶香摇漾飘升。

萧崇璟不喜茶也不懂茶,没接过,倒是撇着嘴拿起块雪梨糕,放入口中。

这雪梨糕也是种清淡口味的糕点,将新鲜雪梨肉碾成泥与粳米粉同糯米粉混和蒸制而成,既有梨肉微甜清新又有厚重米香。只是这了然庄上做出的,自是比寻常市井人家来的精致,微微泛着黄的一小条,上面镂刻着繁复的花藤,花藤缠围着两个浑厚端正的大字——安乐,好看且吉祥。

可吞下一口雪梨糕的萧崇璟,既不好看又不吉祥。他张大嘴,用力地将五官挤压紧凑到一块,瞪大的眼睛满是怀疑,新拿起一块雪梨糕看了又看,终是难以置信地放下,端起原先颇嫌弃的茶水猛灌,可偏偏又忘了,这茶水是刚泡的,十足十的烫。

赶紧跳起、一口吐出。像看怪物一般地紧盯着赵铮。

“这真是雪梨糕,为什么这么甜?”甜到怀疑人生。

赵铮仍是笑得温煦,从容地掩袖拿起茶盏吞饮。

“因为在下喜欢糖。”

“这真是茶水,为什么这么苦?”苦到怀疑人生。

“因为在下苦得很。”

晏菀抱臂倚柱,远远注视着这一切,看着白茫茫的气雾腾升、飘漾、氤氲在赵铮身边,最后模糊掉他整个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动作,莫名的烦躁。

但这气是撒在了萧崇璟身上。她没好气地叫萧崇璟过来,声音颇大了些,同时慑住被云雾缠绕的两人,引得两人回顾。

但转过头的萧崇璟却像是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的。晏菀轻叹声后走过去柔丝丝地对赵铮道声抱歉,拉着萧崇璟就往外走。

快到午时的太阳,照在身上特别暖和,暖融融的直照进了心田上。不过一会她的脸颊也被照得发红发烫,她这才惊觉她一直紧握住萧崇璟的手。脸上没由来的又一烫,赶紧松开。

“你要干什么?”萧崇璟心一惊,紧张兮兮地看着晏菀,

可晏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不喜萧崇璟同赵铮坐一处共饮,一同被阴翳与云雾模糊掉。可真要开口承认点什么她又开不了口,只得胡诌道。

“方先生究竟同你说了什么?把你骗得这样团团转,不会做事前先动脑子好好想想吗?”

“方叔那么好,才不会骗我呢!”萧崇璟如一只被踩尾的猫,反应十分大,立即反驳,“不过我确是不会做事前动动脑子想事情。”

“……”晏菀被气得发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终于无可奈何地举起手,袒露手心给他看,“那为什么不早点来?”

晏菀一身肌肤欺霜胜雪、吹弹可破,手心更是白嫩,只是此时掌心正中央起了三两个乌紫的血泡,还有两个已破皮,皱起肉皮子旁是殷红的嫩肉,湿漉漉的正渗着黄水,十分可怜,光是看着就觉疼。

她不生我的气了!

她是在向我撒娇?

脑在用时方恨笨,萧崇璟用力地拍了下自己脑袋瓜。好疼……疼得他清醒,但体内莫名有股甜丝丝的气,甜得令他膨胀,立即抬眸看向晏菀,可是哪还有什么晏菀,人早走了。他拔腿就开始追。

“四公子,你说你找到了一些有关韩福死因的线索。”

赵铮放下手中茶盏,拿起雀羽扇轻轻拍了下桌,莫柏端着一个木盒就捧上前来。

晏菀接过,欲打开,却被赵铮用扇摁住了。

“其中牵扯甚多,世子妃若是胆大且信得过在下,便打开顺着这线索往深处查去;若信不过,随便找个地儿烧了吧!”

晏菀对上赵铮的笑,也勾唇笑得灿烂,抱着木箱坐下,捻起桌上一块干净的雪梨糕,放入口中,待吃得干干净净后,才对着赵铮说道:“已走到这步,如何不信四公子,如何不往深处查。”

赵铮茶盏中的茶水早已饮尽,他为自己新倒了一盏,却不着急饮下,他举起,仿若这不是茶而酒,敬向晏菀后再双手托住一饮而尽,“在下腿脚不便,请恕在下失礼了。“

这是送客之意了。韩福这案子,查到迄今为止算是推翻了先前种种猜测,可也幸好今日来了然庄不算全无所获,反正她也没真上门做客之意,走便走吧。

同赵铮告辞后,由管事领路晏菀、萧崇璟带着众人又七拐八折的才出了庄。只是临了莫柏追了出来,说是赵铮还有东西相送。

可晏菀看着他手中的东西,只觉两眼一黑,但对方态度坚决、不能不收,索性统统塞进萧崇璟手中。

“这些都是什么呀?”

晏菀看着萧崇璟双手抱着盆雀舌兰,右手小指还挂着个塞得鼓囊囊的布袋,好奇地瞅着、真诚地发问,浑身一股掩盖不了的清澈——清澈的愚蠢,一时心情大好,掂起脚拍了拍他的肩,神秘兮兮且善心大发地说道:“好东西!”

然后就这般欢快地上了车。萧崇璟今日是穿着官服、骑马来的,自然不与晏菀同车。她没坐相地坐下后,赶紧给自己倒水饮下,连连三杯后才算是好受点。都只怪赵铮那糕点实在是太甜了,晏菀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把庄上所有的糖都用进去了,齁得死个人。

车外,萧崇璟将花同布袋统统转扔给矜书,自己快速翻身上马。可晏菀刚刚故作神秘地告诉他那鼓囊囊的布袋里满是好东西,好奇心被勾起了,越想心越痒,干脆翻身下马,在矜书上马前快速夺过袋子打开。

“啊……”

“哕……”

车外传来一阵夸张的呕吐声,听得晏菀愉悦得紧。

她遭过罪,萧崇璟这个废物也必须来一遍,一个赶来干苦力的,来得这样晚,活儿都快让她干完来,还提心吊胆一把,真是个美丽又愚蠢的废物。

死老鼠配得上他。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